呼嘯破空然後落下的鋒利斧頭,深深砍進戰馬的頭顱,割掉草原騎兵的臂膀,伴著驟然響起的悶哼慘嚎,無數匹戰馬慘然墜地,戰馬上的草原漢子慘然後倒。
死亡和鮮血沒能擊潰草原騎兵的戰鬥意誌,反而讓這支左帳王庭直屬的精銳騎兵暴出更強大的戰意,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吼叫著咆哮著頂著斧雨繼續前衝。
與近乎瘋狂的草原騎兵相反,荒人戰士從開戰到現在一直保持著沉默,無論是高速奔跑,躲避箭雨,受傷倒地,還是全力擲出飛斧時,都始終緊緊閉著雙唇,在充斥著鮮血與斷肢,本應熱火朝天慘烈的戰場上,這種沉默愈發顯得恐怖。
隻是如果戰場邊緣有旁觀者的話,在他們的眼裡,漫野而至、狂吼縱馬前衝的草原騎兵,在氣勢上已經遠遠壓過了這些沉默的荒人戰士。
草原騎兵形成的道道黑潮,與沉默前衝的荒人戰士終於接近,然後發生了第一次碰撞。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因為沉默而顯得氣勢不足的荒人戰士們,竟然沒有被沉重的騎兵衝散,他們像礁石一般站在黑潮之中,竟是沒有被衝散!
一名少年荒人戰士蹲下身體,長刀自腰間閃電砍出,向他衝來的草原騎兵麵露震驚之色驟然下沉,身下戰馬慘鳴一聲,兩隻前足不知何時被整整齊齊砍掉。
一名壯年荒人戰士看著挾風雷之勢衝至身前的草原騎兵,右腳向前一踏,沉身挫腰,用肩頭狠狠撞了過去。用人的身軀去撞馬,無論怎麼看都是自尋死路,然而這名壯年荒人的肩頭就像是鋼鐵一般堅硬,選擇撞擊的角度竟是那樣的準確,剛好避開馬上騎兵揮過來的彎刀,撞中戰馬前腿肩胛部最脆弱的地方。
隻聽得一聲不知是人還是馬發出的悶嚎,那匹戰馬嘶叫著側翻了過去。馬上的草原騎兵在這一瞬間完美地展示了自己的騎技,身子一翻便脫離了馬鞍,避開了被沉重戰馬壓在身下的悲慘結局,然而……他的雙腳剛剛落在地上。那名壯年荒人戰士的長刀便呼嘯而至,唰的一聲砍掉了他的頭顱!
嘩啦!
草原騎兵組成的黑潮漫了過來,荒原戰士手持長刀站在黑潮之中,被瞬間吞沒,但片刻之後。黑潮裡濺起無數朵血做的浪花,然而這些或成熟或青稚的荒人漢子再次浮出水麵,帶著渾身鮮血,迎向第二道浪。
潮水漫過礁石,然後緩慢退去,礁石依然沉默地佇立在海畔,仿佛再過億萬年也是如此,絕對不會被潮水衝垮!
荒人戰士並不是無知無覺的礁石,麵對著漫野而至,一浪高過一浪的草原騎兵黑潮。他們沒有選擇永遠沉默,永遠硬拚,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第二次反應。
綁著獸皮的雙腳,在被寒冷變得微硬的草原上快速跑動,帶著草根與碎土,荒人戰士們像無數道影子般在草原騎兵黑潮間穿插遊走。
他們避開那些精準的羽箭,避開那些鋒利的彎刀,避開戰馬的衝擊,彼此之間極有默契地互相靠攏,以五人為一個小組。將黑潮中部的那些草原騎兵分割包圍。
當時的畫麵很奇妙,草原騎兵黑潮已經淹沒了整片戰場,但他們卻沒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吞噬這些像石頭般的荒人漢子,而那些荒人漢子根本不顧身後的那些刀與箭。不理會被己方五人分割包圍的草原騎兵有幾個人,揮舞著長刀沉默而狠戾地衝了上去。長刀鋒利破空,雙腳閃動如風,鮮血噴濺處,不時有草原騎兵自馬鞍墜落,然後瞬間被數道刀風分割成了淒慘的肉塊。
外圍的草原騎兵與已經衝過戰線的騎兵。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救授,他們拚儘全力持疆放弓,能夠射死的荒人戰士數量也極有限。
憑借恐怖的近身防禦力量和難以想像的奔跑速度,廣闊草原上這場本應是一麵倒,甚至應該是屠殺的騎兵對步兵戰鬥,竟向著匪夷所思的勝負方向在發展。
事實上,自從荒人部落南遷,開始與草原左帳汗王部族接觸戰鬥以來,這種完全違背草原騎兵們戰鬥理念的畫麵,一直在不斷地上演。
戰鬥中最可怕的不是失敗,而是當你發現自己以往在戰鬥中所學到的理念,往常最有效的戰鬥方式忽然全部失效,這種精神上的打擊,直接會讓人喪失戰鬥的信心。在前幾次的戰鬥中,草原騎兵之所以會一敗塗地,和這種精神上的莫名恐慌有極大的關係,每每發起看似萬無一失的衝鋒之後,卻發現衝鋒沒有任何效果,自己反而成為那些瘦小荒人的屠殺目標,再強悍的部隊、再嚴苛的戰場紀律,都無法阻止接下來的崩潰。
按照以往戰鬥的過程,此時草原騎兵應該會精神崩潰,然後極為慌亂地撤出戰場,再次集結休整,恢複精神與體力,等著下一次的衝鋒,然後再次崩潰失敗……但今天的局勢明顯有些不同。
被荒人戰士徒步分割包圍的騎兵沒有崩潰,他們早就已經對死亡的結局做好了心理準備,於是在死亡之前迸發出極無畏的勇氣,拚命揮舞著手中的彎刀,暴發出極強大的戰力,雖然最終依然無法避免倒在荒人戰士的長刀之下,但荒人戰士想要殺死一名草原騎兵,往往要比前幾次付出更多的代價。
血浪密集的中心戰場四周,那些本應支援被困同袍的草原騎兵,在聽到一聲低沉的號角之後,竟是毫不猶豫地提韁而走,全然不管那些同伴正在荒人戰士的圍攻下紛紛倒地,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分成兩隊,擦著中心戰場向東西方向駛離。
撲打礁石的巨浪驟然自行分成了兩邊,徒留中間那些殘餘的浪花依舊粘著黑色的礁石。而在草原騎兵兩鋒分開的岔口後方,緩緩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
……
……
那輛馬車以金銀為飾,極為華麗,車廂正中間一塊由精鋼鑄成的圓盤上,紋線更是密密麻麻互相貫通,甚至仿佛要比夜裡穹蒼上的億萬顆繁星還要複雜。
金屬圓盤兩旁,站著兩名麵無表情的草原壯漢,全身套在金屬重甲中,手裡握著沉重的鋒利彎刀。中原諸國嚴厲控製鹽鐵輸出。在草原上在這裡極難見到全金屬的重甲,有資格穿戴重甲的戰士,必然都是各王庭裡地位最高最勇猛強大的勇士。
今天這兩位草原左帳汗王庭最強大的戰士,擔負的任務並不是廝殺做戰。而是保護馬車上的金屬圓盤,以及圓盤上坐著的那個人。
金屬圓盤上坐著一位枯瘦的老人,老人穿著金色的王庭貴族服裝,左手指間戴著瑪瑙做成的戒指,眉心上用狼血塗成的符文。告訴所有人他的身份:他是左帳王庭最德高望重的七位大巫師之一。
蒼老的大巫師麵無表情看著遠方草原上還在廝殺的戰士們,枯乾的嘴唇快速翕動,枯瘦的十指在金屬圓盤上不停敲擊,如同戰鼓一般的叩響混著唇間吐出來的咒語,仿佛有一種極為神奇的魔力。
原本湛藍一片的天空上,忽然飄來了一朵雲,恰好遮住了蒼白的日頭,把陰影投射到戰場中心那片血肉紛飛的草原上。
先前那一刻,有些年紀大些的荒人戰士已經注意到今天草原騎兵們的表現有些詭異。當注意到身後那些本應拚命攻擊自己的草原騎兵忽然向外圍駛去,把近千名同伴就這樣留了下來。隨著幾聲近沉的呼喊,荒人戰士加快了收割對方生命的過程,而靠近北方的兩百名荒人戰士則是快速跟隨那兩支分鋒的騎兵向外圍衝去。
然而就在雲朵遮住日光,陰影覆蓋草原的那一瞬間,荒人戰士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追上那些駛至外圍,開始沿著大圓遊走,重新搭弓射箭的草原騎兵,因為他們最令敵人恐怖的奔跑速度忽然變得慢了很多。
荒人戰士們的奔跑速度之所以變慢,是因為他們腳下原本堅硬一片的草原。忽然間變得酥軟了起來!
被掀起的草根漸漸滲入泥底,殘留在草麵的斷裂兵器開始向泥底沉墜,他們的腳也在向下陷,奔跑之時的雙腳重重踩進草原裡。要花很大力氣才能拔出來,戰場中心的這片草原,竟仿佛變成了沼澤!
一直沉默堅毅的荒人戰士們,在這一刻神情終於發生了彎化。他們堅信自己能夠獲得所有戰爭的勝利,但今天進入了草原騎兵們的預布戰局,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所處的這片草原。雖然隻有表麵那一層變成了酥軟的泥澤,並不像流沙可以連人帶馬一起吞噬,然而他們雙腳站在站在酥軟的地麵上很難保持平衡,雙腿深陷地麵更是無法發揮自己恐怖的奔跑速度。
千年來在無邊無際的熱海畔追逐雪狼雪鹿,把荒人的雙腳變成永遠不知疲倦,快速而又極有耐力的狼足,是他們最強大的武器。然而今天他們的武器忽然失去了作用,他們無法追上那些遊走於四周的草原騎兵,更可怕的是,他們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避開羽箭,甚至都無法做到至少不讓敵人的箭枝射中自己的要害!
嗖嗖!
遊走至草原外圍的王庭騎兵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隊,分為兩個逾千騎的大隊,以相反方向高速奔馳,同時搭弓射箭,向著被他們圍在正中間的荒人戰士們射去!
噗哧一聲,一枝鋒利的羽箭射中一名少年荒人的胸膛。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頭,把胸上的箭拔了出來,然而他還來不及重新舉起手中的長刀,緊接著第二支箭,第三支箭,更多的箭再次射中他的身軀……最終少年瞪著眼睛,帶著不甘與痛苦的困難緩緩跪到了地麵上,膝頭沉進酥軟的地麵,然後前傾倒下。
……
……
(調生物鐘調的欲仙欲死,下午停了四次電,停的我欲仙欲死,怕呆會兒還停,寫了三千字先更掉,呆會兒還有一章……另外,二十九號開始月票雙倍,這個,這個,到時候我們再說哈。)(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