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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人?”
“就是不為名利,真正以詩字畫為愛好的意思。”
王觀解釋起來,也有幾分敬佩之意:“與唐伯虎、徵明屢試不不同,沈周一生不仕,而且非常的孝順。曾經有官員想聘請他為幕僚,可是他卻由於要奉養老母親,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沒錯,沈周一生信奉父母在,不遠遊的原則。一生在家伺奉母親,直到他的母親九十九歲壽終正寢,而他已經八十了。”皮求是也十分感歎道:“按照古人的規矩,父母去世需要守喪三年,沈周做到了。不過三年之後,他也隨之去世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多少也有幾分感觸。以如今的標準來看,古人的許多規矩都十分不合人道,非常沒有必要。然而王觀也可以肯定,大部分的古人,對於孝順的理解,肯定要遠遠過現代的許多人。
感歎之後,大家的注意力又返回字畫上。剛才皮求是說沈周的字畫贗品不少,甚至有些連明知道是贗品,他自己還要幫忙題款,讓人不得不防。
被兩人一說,俞飛白也有些懷疑起來:“汪直的運氣不至於這麼差吧。”
“這個難說,他一個大海盜,收藏這些字畫,多半是為了附庸風雅,不懂鑒定上當受騙也十分正常嘛。”王觀笑道:“不要以為時代相近,收藏的東西就一定是真跡。不過是贗品也沒關係,反正在那個時代傳下來,到了現在不能叫贗品,而是仿作。”
“仿作?”
俞飛白皺起了眉頭,仔細打量圖畫,一時之間也不好判斷到底是真是仿。
“行了,先收拾一下,回去再慢慢研究。”與此同時,王觀笑道:“把想留下的東西帶走。剩下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處理?”
“賣了,直接賣給銀行。”俞飛白隨口道:“不然分批出手,太麻煩了。”
“也是。”
王觀微微點頭,也不再過問具體的細節,反正到時候坐等分錢就行。至於現在,則是把兩三口大箱子抬出去裝車上,然後風馳電掣的返回大宅門。
“錢老。幫忙鑒定一幅畫。”
一進門,俞飛白就匆忙叫嚷道:“他們說是仿品。我覺得是真跡。”
“誒,我們什麼時候說是仿品了,不要亂蓋帽子。我們隻是表示懷疑而已,畢竟東西十分珍貴,需要慎重地鑒定。”王觀反駁起來,免得待會鑒定圖畫是真跡,被俞飛白趁機扣上打眼的屈辱光環。
“什麼圖畫呀,讓你們這樣認真對待?”錢老有幾分好奇,饒有興趣道:“是哪位名家之作?”
“沈周的山水長卷。”王觀笑道:“從粗獷的筆法來看。應該是晚年的作品。”
“真的?”錢老有幾分驚喜交集。
“就是捏拿不準是不是真跡,所以才向您老求教啊。”
說話之間,王觀等人手腳麻利的清理桌子,然後小心翼翼把將近兩米長的山水長卷鋪開,再請錢老仔細評賞。
錢老目光掠過,頓時笑道:“看起來,還真是晚年的作品。”
這主要是沈周早年多作小幅。年以後才開始創作大幅作品。年畫法嚴謹細秀,用筆沉著勁練,以骨力勝,晚歲筆墨粗簡豪放,氣勢雄強。所以說,從圖畫的尺幅和筆法。大概就可以判斷是什麼時期的作品了。
當然,如果畫卷上的落款與作品風格對不上號,那就可以懷疑是贗品仿作了。
不過看筆款的時期,那是弘治十年的作品。從時間上來說,確實是沈周晚年之作,這個倒也沒有什麼問題。並且長卷引有“有竹莊”朱印一枚,卷尾有沈周自己的題跋。另附“石田”、“水雲居”兩枚白印章。
仔細研究筆款和鈐印,錢老突然皺起了眉頭,好像有幾分斟酌。見此情形,王觀警覺道:“錢老,這畫有什麼不對嗎?”
“不急,我再看看。”錢老微微搖頭,仔細研究畫卷上的山石、樹木、江河等等景觀。不過越看下去,他的眉頭就越皺得厲害。
“不是吧。”
俞飛白察顏觀色,忍不住驚疑道:“難道我的運氣真的那麼衰?”
“不是你運氣衰,而是汪直運氣不好。”王觀微笑道:“非常地不幸,不小心買到,或者搶到了假畫而已。”
“你能肯定是贗品?”俞飛白瞥視道:“說說看,假在什麼地方了?”
“沈周的作品我了解不多。”王觀字斟句酌道:“而且這幅作品的筆法風格非常逼真類似,我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那你廢什麼話。”俞飛白撇嘴道:“我還以為你真看出什麼破綻來了呢。”
“大破綻沒現,小破綻倒是有一個。”王觀笑道:“這要多謝錢老的表情指引,才讓我十分順利的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哪裡不對勁?”俞飛白連忙追問起來,就連錢老也停止了研究,回頭含笑看著王觀,看他是不是真有所現。
王觀一笑,直言不諱道:“彆的我現在不敢多說,但是這鈐印好像有些不對。”
“鈐印?”
俞飛白遲疑道:“有竹莊、石田、水雲居,有什麼不對?有竹莊和水雲居,那是沈周居住的地方,而石田更是他的號,很正常啊。”
“果然不對。”
聽到這話,皮求是率先反應過來,有種撥開雲霧見太陽的感覺,然後笑道:“沈周,字啟南,號石田,這是對的。由於一生不仕,寄情於山水之,所以不住在城市裡,而是在鄉間隱居。宅院起名為有竹莊、水雲居,也沒有任何問題。”
“畢竟古代的人,總是喜歡給自己房屋起些雅號,比如說蘇東坡的雪堂,唐伯虎的桃花庵,還有蒲鬆齡的聊齋等等,這也是十分正常的情況。”
說話之間,皮求是在俞飛白催促之前,直接揭開了謎底:“不過,沈周晚年號白石翁,或者玉田翁。確切的說,應該是在成化二十年的時候,他五十八歲時就自號白石翁了,然後都是在作品留下白石翁的鈐印。然而這是弘治年間的作品,卻依然還是石田印,顯然有些不對勁。”
在古代三十多歲就敢自稱老夫的情況下,五十八歲號翁也算是較晚了。另外就是明代人用印十分講究,什麼時期就用什麼印,絕對不會有拿錯印章,亂蓋印的事情。所以說這個破綻,絕對不小,相反還是十分明顯的大問題。
“真是贗品。”
一時之間,俞飛白臉上充滿了失望之色。
“不能說是贗品,應該稱為仿作。”
王觀更正起來:“之前我們不是說過了嗎,沈周是真正意義上的職業畫家,他的生活來源主要靠其賣畫收入。不過由於他名氣大,畫作受歡迎,當時就有許多人靠造他的假畫為生。隻是他為人寬厚,坦然視之,從來不計較,所以格外受人敬重。”
“史料上有記載,沈周早上畫一幅畫,才賣出去不久,下午就有仿作出現了,然後十日之內就遍布江南各大城市了。”
說到這裡,王觀笑道:“這些仿作的水平不低,甚至連沈周的弟子徵明也曾經打眼了。好像是某一天,他花了八百買到了一幅沈周的作品,他的朋友過來拜訪看見了,非常喜歡,想請他割愛。徵明不同意,朋友見狀立即告辭而去,然後在一個古玩店買了一幅同樣的作品返回,讓徵明目瞪口呆,才明白是自己看走眼了,居然買到了贗品。”
“不僅是徵明,連乾隆皇帝也打眼了。”
與此同時,皮求是嘿嘿笑道:“幾百年過去,沈周的大部分贗品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不過也有部分留傳下來。其的典型代表就是收藏在台北故宮博物館的沈周山水圖軸,那是乾隆年間收藏清宮的東西,不僅名列石渠寶笈,甚至還有七方清代皇帝收藏印章。不過十分可惜,那幅作品卻是不折不扣的舊仿贗品。”
“切,要怪也隻能怪乾隆皇帝,明明是自己眼力不足鑒定錯了東西,又死要麵子不承認。他都認定東西是真跡,一幫大臣哪裡敢反駁,隻得將錯就錯了。”俞飛白鄙視起來。
“就是,就是……”
其他人紛紛點頭,深以為然。
“扯遠了。”
此時,王觀笑道:“畢竟隻是小破綻,最多說明作品有存疑,真正要確定真偽,還需要從最基本的地方著手。”
最基本的地方,自然是作品的筆墨風格。仿作畢竟是仿作,仿得再真,也總會有破綻的存在。印隻是其一,肯定還有其二、其三。
“錢老,您怎麼看?”俞飛白立即問道:“這畫還有沒有其他破綻?”
正如王觀所說,印隻是小破綻,比較讓人存疑,但是又讓人帶有僥幸的心理,覺得或許可能說不定真是沈周蓋錯蓋章了呢?
“王觀說得對,這是仿作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這個時候,錢老的一句話,卻徹底讓俞飛白死心了。
“為什麼咧?”
死心之後,俞飛白認真的請教起來:“除了印以外,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