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玩行話之,看不準,看不好,就是東西不對的意思,隻不過礙於東西主人在場,所以說得比較委婉而已。
至於妖氣這個詞,也不是隨便能用的,它是泛指後仿品和作偽品,為了做舊而殘留下的色、澤、光。這種人為的假象,往往具有很大的迷惑性,所以稱為妖氣。
所以,聽到王觀說這德化白瓷觀音像有妖氣的時候,眾人下意識的認為,他想說這東西是仿品,或者贗品。
與此同時,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大掌櫃整個人就像是炸了毛似的,跳腳道:“有妖氣?哪裡有妖氣了?我這個絕對是何朝宗的真品。”
“小李,彆急啊。”秦老急忙勸說起來。
“秦老,這東西多麼珍貴你又不是不清楚,叫我怎麼能不急。”大掌櫃疾步走到桌前,把觀音像拿起來反複打量,然後瞪著王觀道:“你說,東西妖在哪裡?明明很好呀,我怎麼沒有現不對的地方……”
“小李,你先冷靜下來,關心則亂,心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田老皺眉道。
“田老,我現在非常冷靜。”大掌櫃大聲說道:“我隻不過是在向他請教,想知道這東西到底哪裡不對而已。”
“瞎扯,你現在又叫又吼的,是向人請教的態度麼。”張老吹胡子瞪眼,然後站了起來走到桌前,伸手示意道:“東西給我,你一邊待著去。”
頓時,大掌櫃好像蔫了的茄子,垂頭喪氣的把觀音像放了下來。不過,他也沒有離開,就站在旁邊看著張老鑒賞。
這時,張老拿起觀音像仔細的打量,反複觀察幾分鐘,然後眉頭一皺。招手道:“老田。你也過來看一看。”
“咦!”
眾人一驚,都覺得十分奇怪。要知道以張老的鑒賞能力,應該很容易看出一件東西的真假來,根本沒有必要再叫彆人了。現在叫人,說明張老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所以想找人參謀。
對此,眾人自然覺得非常吃驚,所以田老連忙走了過去,小心從張老手接過觀音像。然後極為慎重的端詳起來。
一開始,田老眉頭皺得厲害,過了片刻就有些放鬆,可是幾分鐘之後,馬上又皺起來了,眉頭幾乎擰成了川字。到了最後,田老輕輕搖頭,與張老小聲探討兩句。就回頭叫道:“這東西似乎有些稀奇。大家都上來看看吧。”
實際上,幾個老人都有些好奇,甚至心癢難耐,現在聽到這話,哪裡還坐得住,紛紛起身走來把桌子圍得水泄不通。之後,兩三人同時觀看觀音像,旁邊的人也沒有閒著。看到有空隙就伸手拿出放大鏡在觀音像身上比劃。
一時之間,觀音像身上都是放大鏡,從頭到腳都沒有空餘的地方。
與此同時,高德全輕聲問道:“王觀,你到底看出什麼來了?”
“不好說,我也不知道對不對。”王觀皺眉道,不是他存心要賣關子。主要是這事真的十分蹊蹺,沒有根據的話,就算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阿德,也你來看下吧。”
就在高德全想要追問的時候,張老等人也看得差不多了,也把他叫了過去。適時,他隻好放過王觀,帶著一肚子疑問走過去察看觀音像。
在高德全研究的時候,張老等人回到了座位,或是若有所思,或是皺眉苦想,或是胸有成竹,反正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同。
見此情形,大掌櫃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好像聽取宣判的囚徒,很想知道最終結果,又害怕聽到不利的消息。這種提心吊膽的滋味,非常的難受,相當於一種煎熬。
“諸位前輩,我這東西有什麼不對嗎?”大掌櫃問道,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覺,他的聲音已經顫了。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他,期間倒有一兩人老人想要說話,現旁邊沒人開口,也狐疑的繼續保持沉默。
大掌櫃心一顫,有些哀求道:“秦老,就算是死,也要讓我知道理由啊。”
“這東西……怎麼說呢。”秦老左右看看,皺眉沉吟道:“工藝、造型、胎質、款印都對,符合何朝宗作品的特征。可是……”
“可是什麼?”大掌櫃驚心問道,最怕的就是這個可是。
“可是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秦老迷惑不解道:“問題是,到底哪裡不對,一時半會的我也說不上來。”
“啊!”大掌櫃傻眼了,急切道:“秦老,您可是鑒定大師呀,怎麼可能說不上來。”
“廢話,又我不是專門玩瓷器的。”秦老瞪眼道:“你去拿個玩核桃、牙角木雕之類的玩意給我看看,就知道我能不能說得透徹了。”
“秦老,是我嘴笨,您彆往心裡去。”大掌櫃急忙賠笑起來,然後珠珠子轉溜道:“秦老,不是我說,您該不會是先入為主了吧,聽信了小兄弟的話,所以才覺得東西不對。”
“小李,你覺得我是那種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嗎?”秦老有些不快。
“你不是容易被人左右,而是多疑了。”
這時,不等大掌櫃回答,旁邊就有個老人搖頭道:“你們都是犯了疑心病,我就不覺得東西有什麼不對的,反而感覺很不錯,是德化白瓷的精品。品相精美,不愧是大師作品。”
“白老,您說得太對了。”大掌櫃一怔,然後喜出望外。
“老白,不是我們疑神疑鬼,而是東西真的不對頭。”與此同時,張老皺眉道:“瓷器和古籍書畫不一樣,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來什麼東西來的。”
“什麼話,誰說古籍書畫隻看外表了?”白老氣呼呼道:“還有紙質、作者的款印、各種題跋、鑒藏印記、質地、尺寸、裝潢等等等等,比瓷器複雜幾十倍。”
“就是由於太複雜,讓你不能分心兼顧其他,所以鑒定瓷器就弱了點。”
張老有什麼說什麼,也不怕白老更加生氣。畢竟十幾年的交情了,不可能因為幾句不聽的話而翻臉。
“哼,你玩雜項的,學得雜,更加難精通,說不定還不如我呢。”白老反駁起來。
“我不和你吵。”
張老擺了擺手,然後轉頭問道:“王觀,你感覺觀音像哪裡不對?”
“能說嗎?”王觀小聲問道,畢竟大掌櫃在這裡,讓他多少有些顧忌。說東西不對,已經讓大掌櫃急得跳腳了,再當麵分析,豈不是跟打臉差不多。
“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張老大大咧咧道:“反正這裡又沒有什麼外人,你看出什麼就說什麼。你說是吧,小李?”
“是……”大掌櫃苦笑起來,沒膽子敢說不是。況且,他也想知道,王觀、張老等人,到底覺得觀音像哪裡不對。
有了張老的話,就好像有了尚方寶劍,王觀也沒有了顧慮,直言不諱道:“這個東西,我覺得好像是拚湊起來的。”
“咦!”
眾人一怔,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大掌櫃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小李,你笑什麼?”張老皺眉道。
“張老,我是在笑小兄弟是不是一時糊塗了。”大掌櫃拍拍胸口,心有餘悸道:“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
大掌櫃輕輕搖頭,耐心解釋道:“小兄弟,難道你不知道嗎,在古代的時候由於技術的限製,就算瓷塑佛像采取模製工藝,但是坯體脫模一般被分解為頭部、身體和底座三個部分完成。而且每個部分又被分彆切割成前後兩個片塊,最後才把片塊拚接成一個完整的塑像。”
“所以說,如果現佛像是一個完整無缺的模製作品,那麼肯定是現代贗品無疑,隻有拚起來的才是對的。”說話之間,大掌櫃十分肯定道:“不過,我這個何朝宗觀音像,無論是從哪個方麵鑒定,都符合時代的標準。絕對不是現代贗品,更不是清代民國的仿品。”
“可是,我也沒說是現代贗品,或者清代民國仿品啊。”王觀說道,一臉無辜的表情。
“什麼?”
一幫人感到一陣錯愕,王觀這話才沒說多久,不至於立刻遺忘了吧?這種事情,說輕了是見風使舵,說重了就是兩麵三刀,很讓人瞧不起的。
不過,在大掌櫃鄙視的目光下,王觀很快開口解釋道:“我隻是說這東西有妖氣,非常的古怪而已。況且,我說的拚接,可不是指製作時候的連接,而是指老胎新釉。”
所謂的老胎新釉,說白了就是將窯址撿到的廢品重新上釉,再入窯燒造。做工好的話,也能夠以假亂真。
“不可能……”一瞬間,大掌櫃搖頭晃腦,下意識的反駁起來。
與此同時,張老問道:“王觀,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
“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可以推理出來。”王觀說道,在知道正確答案的情況下,反過來推論過程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推理?”
張老饒有興趣道:“你怎麼推理?”
“很簡單。”
這個時候,王觀走到桌前,在觀音像上比劃道:“我覺得,這個觀音像其實是由四個部分的老胎殘片接湊而成的。其,頭部到後背三分之一的地方,就是一部分。第二部分就是刻了何朝宗印的這一片。第三部分就是前麵的整個身體,以及一直到與底部連接的這一大塊。第四部分不言而喻,就是底座這一團了。”
“口說無憑,你有什麼證據?”大掌櫃大聲質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