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高中生活開始了也將近有一個月的時間,蓉城十中給他的體會,還並不深刻,其實除了學校漂亮點,事情多了點,好像和山海一中沒有多大區彆。
唯獨卻是,再也沒有了晨時會拍門叫上自己一起去趕車的俞曉,也不會再經過那個山海院子的花壇時撞到毒蛇的姚貝貝,素雅白衣的楊夏,永遠是聚會組織者愛熱鬨的柳英……山海的生活已經遠去,但喧囂卻仿似昨日。
人生總要對某個階段進行告彆,也往往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重遇,隻是有的重遇轟轟烈烈肝腸寸斷,有的卻乏善可陳。
譬如曾經一起披星戴月的同窗,最後的問候是一份婚禮的請帖,然後就是筵席散去的再無音訊。
譬如當年勾肩搭背上下鋪的兄弟姐妹,多年以後興許也隻是在街頭碰麵後的淺淺一個點頭,便淹沒於各自的洶湧塵世。
再譬如那些在畢業時抱頭痛哭的男女,也許有天是背著挎包擠出地鐵的匆匆,和那輛轎車裡精致梳妝的女孩一個望穿秋水的對望,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不是所有的重遇都是最好的結局,把朋友綁上伏龍這條大船的程燃,對那個可期重逢的未來,尤為期待。
而最讓人感覺到的奇妙,便是抵達十中之後的事,當初對薑紅芍說出你先去我隨後來的時候,程燃基本是帶著一種重生者的強大自信和勢能,卻唯獨沒有算到薑紅芍同學反倒將了他一軍,甚至把他給撈到了同一個班級中來。
程燃覺得如果冥冥中存在時空大能之類的神祇,自己肯定會被打上重生者之恥的烙印。
他喜歡薑紅芍嗎?一個中年大叔的靈魂反過去對一個小女生說喜歡,在程燃的潛意識裡,總覺得有種難以言明的詭異不協調和惡趣味。
前世總覺得人生想要輝煌精彩一些,攀過了一峰又一峰,卻始終不曾停步,雖不是濫情之輩,但身邊經曆過的女人還是走馬燈變幻,卻從不曾為誰駐足,程燃有時候覺得當年的自己就像是那個登高的人,總是不知疲倦的前行,無論是草長鶯飛的春原絢爛驕陽的日出秋葉鋪陳的大山還是山舞銀蛇的雪天,他都從不曾為任何一處駐足,雖曾感動,卻不曾撼及靈魂。
一直未曾找到過原因,直到他重回人生初時,才明白人其實真的是一種活在過去的生物,你在未來的每一份成就和偏執,都來源於曾經所遭受的苦難和烙印。
所以他翻過千萬重山,卻始終不及當年那顆枇杷樹的高度。
他見過很多女子,卻始終不及當年的那個笑顏。
……
所以他喜歡老薑嗎,答案其實是肯定的,甚至哪怕後世的他也不曾覺察,當年那道驚鴻一瞥的身影,其實早已構築了一座雲中城。哪怕他攀登得再高,觸及峰頂,也始終無法翻過潛意識下的遙遠那片雲,再如何一往無前虎山行,到頭來也撥不開雲霧見不著光明。
歲月荒涼踽步過,不見白馬踏青來。
重走這一遭,雖然隻是短暫的逆旅,程燃的答案其實撥開人生厚重的雲霧,顯現了出來。
但現在的某些東西,是彌足珍貴的,觸碰了,反而不美。如果是欣賞是讚美是並肩同行,一起走這人生逆旅,其實也挺好。
人生很短,歲月卻很長,能覓一人同行,就是世間最幸運的事。
……
九月的這個末尾,十月的國慶假期到來,十中參賽團隊以省科創大賽頭名的推薦資格,參加國賽。
去年的全國青少年科創大賽在青海西寧,今年則是在中國香港特彆行政區,十中團隊將和來自全國三十多個省市,港澳台代表隊和日本,俄羅斯,澳大利亞,泰國等十一個國家參展隊同台競技。
而在這上麵得到優勝的高中生隊伍和個人,將得到清華北大在內的985大學保送資格,或者是這些學校的“降分錄取協議”,確實是讓普通學生羨慕不已。
代表隊出征的時候,操場上閃光燈拍個不停,後麵半月形的圍觀者甚眾,穿著校服的薑紅芍在晨光中清麗逼人,登車去機場之前,還隔著玻璃窗對程燃比了個一個手槍的姿勢。
似乎意味著程燃被“代表月亮給消滅了”。
程燃做了個抬手捂額的動作,薑紅芍就輕輕一笑。離開前一天兩人晚上還通過電話,程燃讓她記得各種東西,結果她說已經擬好了清單,婆婆媽媽的。
這看著大巴離開學校,程燃覺得完全被老薑的光環給壓製住了,這可不行啊……
老薑在香港風生水起,但對於程燃來說,國慶假期好像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出去玩就不要想了,程飛揚很忙碌,到這種節假日時期,就是客戶單位伏龍設備的最好維護期,工程師要到各處滅火,程飛揚又要坐鎮大局,蓉城的仗還在打,前段時間來大鬨的雷偉幫隻是其中一個壓力,因為觸碰了固有的利益體係,各方麵的壓力過來,程飛揚還要扛住,伏龍內部也在運營商業上的各種對策。
程齊那天過來找了他,開了輛雪鐵龍富康,很是拉風,帶著程燃兜了一陣風,說今年年底要把三國殺擴展到一百個城市裡麵去。
現在的程齊很是意氣風發,成為了師範學校裡神級學長一樣的存在,大學生創業在哪個時代都是壯舉,這個時候沒有政策支持,尤其艱難,每個成功者在旁人看來都是智慧和堅持的代表,榮譽尤其之高。
所以程齊野心勃勃說著大肆擴張的時候,程燃倒是很理解此時的他,但是還是不免潑了一盆冷水,“砍掉,要把工作做細致,在經濟區發達的城市可以多投入代理,但相對閉塞的城市甚至可以放棄,現在賣得最好的是價格最便宜的簡裝版,如果把成本麵拉大,攤薄的利潤將無法支持這種擴張,很可能反過來會導致我們被壓垮。”
程齊皺眉,“可很多地方盜版已經泛濫了,我們不賺的錢,就會被盜版賺走。”
“我們不可能賺到所有的錢,而且以現在國內的情況來看,也根本不支持三國殺大規模擴張的土壤,我們隻能讓它流行起來……老哥,你的思路要轉變一下,桌遊是一個看似渺小,其實創造力很優秀的產業,這裡麵裝著很多了不起的構想,這些構想可能成為其他事物的基石。把經濟區地圖做起來,針對性的投入代理,我們占領那些市場就夠了,擴大影響力,我們做精,賺到我們現在能賺到的錢,再來做下一步……你們搞的聯眾平台,怎麼樣了?”
“平台搭建已經完成了,已經可以實現圍棋,麻將,橋牌,找地雷比賽,鬥地主,德州撲克等的網絡對戰功能,預計中旬可以上線,我又花了二十萬買了十五台服務器,應該夠了吧……也不知道注冊用戶多不多,目前在新的三國殺上麵已經印刷了廣告,也在和電腦報,一些相關媒體敲定廣告細節。”
“話說回來,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實現三國殺的網絡對戰就好了。”
程燃道,“還不到時候……先拿這些練練手。”
程齊點點頭,“是的,說到底,技術還是不到位啊……先做些簡單的,我們在大學城招攬一些相關專業的程序員,希望這個短板,儘快可以彌補起來……”
吱嘎!車在蓉城伏龍外停下來,程燃指了指大門,“不去吃飯嗎?”
程齊就笑,“二媽總得問東問西,得了,我在蓉城的詳細情況,我媽都不知道,也彆讓他們太過擔心,工作室還有事,我先走了,電話聯係。”
看著程齊的車風塵仆仆遠去,程燃又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聯眾,這家當年創始人要一個人注冊三個id和一個玩家對戰以留住用戶的遊戲公司,也不會想到,僅僅是五年之後,他們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網絡遊戲娛樂網站,狂攬8000萬注冊用戶,一百多萬會員。
這個世界,自己又能重現這種軌跡嗎?或許有難度,但卻可以融入他的想法,走出另一條獨到的道路吧。
反正打虎還是親兄弟,這條路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對於程齊都是一個磨刀石,足以受益匪淺,甚至僅此磨礪晉升一流高手和動輒翻動風雲的大佬,那也是想想都熱血沸騰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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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昨天的補更,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