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觀眾的越來越多,樂隊一乾成員都很是興奮,程燃心頭微定,若有所感,轉過頭,發現隔著沙楠羅木等人,秦西榛正看著自己。
兩個人目光對上,秦西榛乾脆走了過來,坐在他旁邊。
“緊不緊張?”程燃問道。
“其實還好,表演的場合多了去了,沒啥緊張的……這不是有你們嘛。”秦西榛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遲疑道,“你做了很多,今天還請了很多同學來幫忙……”
“要不是你爸出麵,我們估計連主會場這個最後插班都沒辦法做到。”程燃笑了笑,道,“還是你爸這個老藝術家有能耐。”
“那也不全是,那些歌,都是來自於你的啊。”秦西榛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既然有這樣的才華,為什麼不自己唱呢?”
“一來要真的說唱功,你這樣專業的一開口,我就得靠邊站了。其次,我不想走這條路啊,成了歌手什麼的,彆人邀請你去一個地方,就得跑一趟唱一遍,去一個地方唱一遍,一首歌不說唱了,你聽個幾十遍耳朵也起老繭該煩了,唱還不累死個人……我隻想聽就夠了。”程燃道,“所以啊,這些歌,這裡沒有……為避免埋沒,還是從你這裡唱出來,我來聽更好。”
“你還真是懶呢……”雖然有些話聽不明白,譬如什麼叫“這裡沒有”,但秦西榛倒像是習慣了有時候程燃嘴裡神叨叨出一些不合當前邏輯的話,準確的從他口中找到重點,秦西榛喃喃道,“這些歌,我會為你打出去的。”
“不用……”程燃搖頭,“不要署我的名字。”
秦西榛想了想,“你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這還沒個結論呢,那我也不能說這些都是我作的啊,要不用個代號吧。彆人要是問到我詞曲作者,我說誰呢?”
程燃道,“你隨便想個吧。”
“要不然,就給個代號,格格巫?歐,可愛的藍精靈,他們齊心協力開動腦筋鬥敗了格格巫!”秦西榛轉過頭,“這個好!”
“能不能正經一點?”程燃皺眉。
秦西榛嘟嘴,“那你取。”
程燃想了想,“也彆什麼格格巫了,要不然就叫‘巫師’吧。”
“巫師?”秦西榛喃喃道,旋兒鄭重點頭,“西方奇幻小說裡的那種巫師嗎……掌握神奇力量。真的和你有點像……嗯嗯,那就這個,這個也好。”
“可我還是覺得可惜,”秦西榛抱著腿,頭靠在並攏的膝蓋上,她今天穿著襯衣,外麵是小馬甲和下身的休閒褲,看上去知性而又俏麗,歪著頭看著他,“你這樣的才華……如果不走這條路,你甘心嗎。”
“這叫人各有誌吧。”程燃笑了笑。心想你這種專業的一唱,自己就知道差距有多大了,還怎麼走。他拿出的歌,基本上都是這個世界不曾存在的歌手,眼睜睜看著這些經典埋沒消逝,似乎自己這關也過不去,經由秦西榛讓它們重現,也能讓自己一飽耳福。也算是,一個重生者的任性吧。
“你這是提醒我終究會各走各的路嗎?”秦西榛蹙起眉宇,但旋兒,眼底也有些惆悵,“是啊,你還隻是個高中生,這才高一下半學期呢……前途這樣的事物,對你來說,好像還很遙遠。但對我而言,這就是眼前。一點也不遙遠。”
秦西榛埋下頭,片刻又揚起頭,“程燃……謝謝你。就算這場表演失敗了,我收獲的東西,也遠遠比得到的多很多。”
“我們儘力而為,不要輕易說失敗,”程燃搖搖頭,看了看時間,指了指嘉賓席那裡,“上場之前,有點事,還得去辦一下。”
……
八點二十五。
雨一直在下,時間也在逐漸接近末尾,氣氛像是無形而鈍重的牆,伴隨著那個時段的臨近,無形壓了過來。
還剩下一點時間,程燃走進了嘉賓席。
原本嘉賓席也是有保安和檢票看守人員的,程燃掛著的內部紅牌,比一般綠牌通行權更高,所以出入無礙。
嘉賓席在體育館主舞台的側麵,上麵是合金和玻璃遮蓋的頂棚,連椅子都是軟皮材質。
程燃從過道走來,遠遠就看到了在第一排的趙樂和汪中樺。
正好趙樂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程燃直接來到他的旁邊,坐了下來。然後一轉頭,就和汪中樺與趙樂同時轉過來的目光對上。
然後程燃看了看汪中樺,最後落在趙樂身上,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汪中樺趙樂兩人本來看著臨近這個點到來的人越來越多,神色有些凝重,知道秦克廣的介入,委實掀起了很大的波瀾。
但是事到如此,汪中樺也不是吃素的,咬定秦克廣以權威護犢子,對秦西榛愚愛,也能胡攪蠻纏,占領製高點,讓秦克廣說不清楚。要是對峙比辯論,比誰更能夠扯皮,汪中樺自忖不懼任何人。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們旁邊的位置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然後就是這樣一句問語。
汪中樺自然不知道他是誰,但剛才還和他平靜說著他們占據天時地利的趙樂,明顯怔了一下。
麵對汪中樺眼鏡後麵眯起的細長眼睛,程燃道,“我是秦西榛教的學生,怎麼想到用我的歌?當時有這麼多人在場,都可以作證……你怎麼想的?”
不消說汪中樺也明白了程燃是誰。
趙樂臉色先是發白,而後有些猙獰,但短短的時間,他嘴角就上翹起來,“剽竊你的歌?你搞錯了吧,秦西榛既然是你的老師,而你們老師都要叫我一聲趙老師,誰剽竊誰的還不明白嗎,我解釋的還不夠清楚?”
在他身邊的汪中樺啞然失笑,像是麵對一個囈語症患者。
“我想你剛才沒有聽明白。我說了……那是我寫的歌,是我寫給秦西榛的。所以你當著我這個作者的麵,說這首歌是你的,你怎麼想的?”
趙樂臉色鐵青,汪中樺氣急反笑,“哪裡來的混賬東西,在這裡胡言亂語!我隻說一次,該往哪裡滾往哪裡滾,否則你爹媽老漢沒教育好你,我來幫他們教育你。”
“是,你們率先把版權注冊了。這點確實拿你們沒法,但趙樂的手稿卻是有的,也是在的,而且我們已經經過了專人鑒定。你們也不想一想,秦西榛那種閱曆,一個在中學做音樂老師的人,寫得出這種風格獨特的反戰歌曲?這種歌,沒有充分的閱曆,還有在樂壇多年的打熬,是出不來的。”
“你們還想搞什麼幺蛾子?以秦克廣的名頭來壓人?秦克廣那種隻專心做傳統和古典音樂的人,能作出這種流行樂?當然,你們非要這樣欺壓我們這樣兢兢業業的音樂人,也沒辦法……你們都不要臉了,我們還有什麼辦法。”
“你告訴秦西榛,玩弄歪門邪道,隻會敗壞她父親的聲譽,原本給她機會,有錯就改,這件事還不至於鬨得人儘皆知,但現在她自己要把事態擴大,我們相信邪不壓正,她和她那個不顧聲名站出來給她攬事情擦屁股的秦克廣,一世英名也該毀於一旦了!遺臭萬年知不知道!”
趙樂看了汪中樺一眼,兩人都心知肚明,現在說的這些話,就是提防著這個程燃身上會不會有錄音機這類玩意兒。
雖然這麼個人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還有些突兀,但隨即反應過來的兩人自有他們的應對。而且,他們的話裡,也在試探秦西榛和秦克廣會從什麼方向上來跟他們對質辯論。當然,無論如何辯論,他們都想好了各種應對的說辭。
“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滿意。”程燃笑了起來,但這笑容裡,趙樂和汪中樺都感受到了一股殺氣,“為人處事,本不打算把事情做絕……但你們,我覺得……”
“一丘之貉……該殺!”
然後程燃起身,離開了嘉賓席,到了下方後台,接過了寧媛遞來的一把琴,對秦西榛道,“我在旁邊給你們和個弦。”
時間指向八點四十,大雨中,草坪上人山人海。
舞台探燈照射之下,秦西榛回頭最後看了一眼眾人,然後一行人邁步走上高台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