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最後的日子,在倒數計時中逐漸逼近。
程飛揚依然每天早出晚歸,很晚了才回來,有時候徐蘭會抱怨,兩人會爆發爭吵,程燃從房間裡聽著,似乎父親的研究進程仍然卡著殼,和前世一樣,在他中考的這段時間,這件事是始終沒能解決的。
而後中考失利,家裡又急用錢,程飛揚也精疲力竭,就隻能選擇了放棄。
這種時候,程燃也插入不進來,這種爭吵有時候也是他們相處的方式之一,至少也算是宣泄壓力吧。
手中的複習表已經接近了尾聲,程燃對初中的知識點也已經算是融會貫通,剩下的,就是平靜等待中考的來臨,然後趟過去。
文化牆那邊也逐步收官,俞曉中途關心過,當然最主要是詢問程燃和薑紅芍的相處過程,他很擔心程燃搞砸一些事情。
星期三的那天傍晚所看到的事情,在張小佳,柳英以及姚貝貝那個群體之間掀起了一陣波瀾。薑紅芍和程燃可能在耍朋友?這個讓人不願猜測卻匪夷所思的結論,似乎足以震撼當天的所有人。
但一來這本身就已經是中考即將來臨的當口,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撲在最後衝刺上麵,即便當天有幾個其他班的人看到了兩人牽手,但這件事的影響其實並不算大,很多人即便聽說了,似乎也就是表示一下訝異,或者覺得反常,倒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這個時候大家心都是慌亂的,都在準備著升學的事情,班上每天都有逃課的學生,也大概有麵臨分離和考試壓力突然就耍起朋友來的人,但無疑的一點是,這大概隻是最後階段的一種曇花一現的場麵罷了,很多時候都有些見怪不怪。
薑紅芍為人低調,並不張揚,知道她的,和她接觸過的會為之驚豔,不知道的也隻當她是個普通人,大概中學階段時可能有這麼一個人的印象見過罷了。
楊夏最近會不經意的去看教室裡那個男子的身影,心口會莫名的搐動。就像是偶爾心漏一拍的空虛感。
她不明白為什麼在文藝彙演上才對自己表了白的程燃,這才多久就和薑紅芍牽了手?
她此前見過一本心理學著作上說,當一個人受到過度刺激後,就像是溺水的人,身邊任何一點安慰都可能成為他緊緊攥住的救命稻草。
那一天,她的確是當著全校的麵對他又打又踢,並且還說出了那樣一句話……
回過頭來想,當時程燃的緊急救場,似乎也有很多無奈吧,任何人麵對他的那種地步……表麵上恐怕不顯露出來,但其實已經不亞於受了降龍十八掌全力一擊吧……
這種時候,人會失去軸心,會變得極端反常,做出很多平時根本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所以,是自己把程燃推向了這樣的反麵?
程燃可以解釋,那麼薑紅芍如何解釋?
……
薑紅芍這樣品學兼優的學生,聽柳英說起來,她一直都是班上十名左右,有時候掉下十名去,有時候又跑到七八名之間。
但柳英話語裡有些閃躲,她以和薑紅芍平時相處的經驗來看,這應該不是她真實的成績水平。那麼隻有一點推論,那就是她故意讓自己的成績在這個位置上,不顯眼,也不落後,即能知道自己的底數,又符合她不張揚的風格。這樣的話就有些可怕了……
那些動輒往高分上考的學霸,往往高處不勝寒,平時也鮮有能夠走得很近的朋友。薑紅芍難道是為了兼顧自己的社交要求,或者不顯得鶴立雞群,才壓製自己的真實水平?
但無論怎麼說,她是會考上作為省重點的一中的。
而程燃,四百多分不到五百的水平,收分普遍在六百的高中部對他來說不可望也不可及。
不要小看五百分到六百分之間隻有一百分的差距,其實每二十分基本上就是一個檔次。
那些分數的差距,是對各個主科掌握的深淺,是對整個大範圍題型的平時習練熟悉程度的體現,每一個檔次,足以刷下一批人。
山海市省級重點高中,就那麼一所,千軍萬馬都想擠進門,多彆人一分就多一個身位,沒準大門關上之後,自己就剛好躋身其中啊……
薑紅芍根本就是和程燃兩個世界的人,怎麼會扯在一起呢?
這件事最終楊夏,柳英,姚貝貝和張小佳私底下再三討論之後,得出了一個共同的看法。
“她一定是幫助程燃的,就是在我們麵前故意刺激我們,說不定還是程燃策劃的……薑紅芍也就權當幫忙了。”姚貝貝篤定道。
然後她又冷笑,“嗬嗬……程燃可真是費儘心機啊!”
“雖然不知道薑紅芍為什麼和程燃關係這麼好了……”柳英結合一直以來和薑紅芍的接觸,做出總結,“程燃……不太可能能真的吸引薑紅芍……薑紅芍現在是不會談戀愛的。她是真的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未來想做什麼的人。我覺得她的成熟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年齡。我們任何人會談戀愛,她也不會拿自己前途開玩笑。所以這件事,惡作劇的情況居多……”
隻是柳英心頭也有疑惑,她們對她的認知中,薑紅芍也不像是會因為是朋友關係就這麼幫忙,或者會惡作劇的啊……
張小佳道,“那就是和程燃一起辦板報的交情了……”
“誰說不是呢!”姚貝貝道,“我都問過俞曉了,他之前還隱瞞,後麵就交代了!薑紅芍從來沒辦過文化牆,對這個感興趣加入進來的!”
是這樣啊……
類似於為程燃打抱不平的挺身而出。
這麼想著,就能解釋這一切了。
楊夏攥著的手輕輕鬆開,嘴角微微浮出笑意。
這終究是,太無聊了……
雖然不知道程燃怎麼和薑紅芍關係這麼好的,無論是憐憫也好,這個姑娘心善也罷。但如果說薑紅芍喜歡程燃,這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如果這是程燃想要達到的目的,那就這樣吧。
畢竟誰不希望在即將畢業的時候,讓自己喜歡的人刮目相看呢,特彆是當時自己還那樣的拒絕了他……
能接受。
然而,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中考畢竟要來了啊。
她,薑紅芍,還有一小部分人,都會升進山海唯一的省重點高中。
而他程燃,據說他的父母已經在為他進二中和四中做準備了……
在這命運的分層麵前,有時候你無能為力。
……
……
最近一些傳言隱約有來,譬如蔣波等人在稍微的沉寂之後,開始放出話,畢業之後找程燃麻煩。
畢竟當時被攀誣的那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啊,而在他們那幫經曆了的人看來,恐怕要能之後收拾這個程燃,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這段時間程燃也看到了謝飛白幾次,同一堂體育課上,或者課間休息的時候,謝飛白和三五一群俞曉眼中的“不良少年”,有時候在樓道口,有時候會在禮堂的那個爬滿爬山虎蔓藤的轉角,偶爾能看到他們欺負一兩個學生,把對方校服給拉扯爛了,哈哈大笑。
每每謝飛白目光和程燃交彙的時候,他都是緩緩吐著煙圈,那雙狹長而在很多女生口中“憂鬱有味道”的眼神就那麼穿透煙霧看著程燃。
俞曉每每受他的氣場壓迫,點頭哈腰的打招呼過去,程燃倒是沒有和謝飛白再交過話。
有時候他們走過去,謝飛白身邊一兩個不良少年就會訕笑起來問他,“這個就是那個程燃?不怎麼樣嘛……不說你了,有阿德能打?不過有點陰啊……換我們是蔣波,恐怕也沒轍……難怪蔣波那幫人這口氣咽不下去……”
“讓他最近小心點吧……”
終於有一次還是謝飛白彈掉了煙灰,走了過來,對程燃道,“給了你電話,你一次都不打?”
程燃愣了一下,這小屁孩又發什麼夢顛?於是道,“沒事我打給你做什麼?”
“那你要我電話做什麼,耍我啊!”謝飛白當時就有些衝了。
“我剛剛說了,沒事不打,有事再說。”
謝飛白有些噎住,終於覺得在程燃這邊跟他繞隻會讓自己氣死掉,還是直奔主題,“咳咳……最近聽說蔣波那群人放的話沒有……”
看著謝飛白一臉的江湖氣息,程燃實在有些想笑的違和感,但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把麵子看的比什麼都重,當下隻好點點頭,“嗯……”
謝飛白一隻手插著牛仔褲兜,大拇指露在外麵,右手食指比了比,“這個事,要不要我出麵幫你擺平……蔣波那小子當時對我吼,我很是看不順眼……”
程燃笑了笑,“你還是顧好你自己的事吧……”
又被堵了回來,謝飛白那個鬱悶啊,“我他嗎能有什麼事?”
他氣得叉著腰原地跺了一圈,轉過身衝著程燃,“你不要一天了不得得很了。你懂不懂,耍一點小聰明陰人,後麵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是一個人,蔣波那是一群人。你外麵還認識人不?他外麵認得到武校的,認得到附近片區混的……是,現在在學校裡不敢怎麼,放假那天你出得到校門我跟你姓!”
“本來好好的初中,怎麼被你們這群人弄得就像是烏煙瘴氣的社會一樣……好像跟你一接觸,中學就變成江湖場了。”程燃揉揉太陽穴。
但謝飛白臉色卻變了。他本來耍酷的動作在半途凝聚,手慢慢垂了下來,但出乎意料的聲音有些低落,“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們這群人?……烏煙瘴氣?”
謝飛白停頓了一下,頭從陰影中抬起,臉色發白,強顏一笑,“……看不起我是吧。”
程燃頭疼,這哪跟哪啊。和他說話簡直費神。
全程在兩人旁邊的俞曉連忙替程燃解釋,“他不是那個意思,哎呀……”
謝飛白這樣的人,表麵看似無堅不摧,年輕氣盛,但其實自尊心強的不是一丁點。程燃似乎也意識到一直以來對他的態度可能刺到了他,雖然他真的沒打算和他有交流,但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安慰安慰他比較好。
看著謝飛白聳肩轉身,程燃上前一步,“怎麼……”
謝飛白猛地扭過頭來,指著程燃,“下次再跟你說一句話,老子自扇自己兩個耳光!”
丟下這番狠話,謝飛白轉身走人他那幫群體中,弄得這個坡道四周好幾波學生愕然的看著程燃。
程燃隻好對周圍那些目光聳了聳肩,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