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任自在已經完全癱倒在那裡……
他能聽出來,道無涯這回,是鐵了心的要對自己動手了,哪怕當年他曾許過同生共死的誓言,但現在,他已然決心違背諾言。
為什麼?
因為……
“因為道宗!道宗是我的一切……誰敢褻瀆,我定不能容他。”
道無涯低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任自在,冷冷道:“你輕蔑於我,我亦可容忍,甚至於容忍一世又何妨,為何如今我壽元無多,卻仍然違背諾言對你動手,便是因為我不出手,日後,便更無人可對你出手了。”
“我已知錯……”
“可我卻等不到你迷途知返了。”
道無涯不再理會任自在,向前兩步,喝道:“童兒。”
“弟子在!”
兩名童子同時應聲。
“你二人負責將眾弟子的冤屈記錄下來,而後交由我探查真偽,若有人敢混水摸魚,定然重罰不饒!”
“是!”
“好啦,此間事情已了,若無他事,便都退下吧。”
“是!”
那些與任清平並無什麼瓜葛的弟子們,帶著些幸災樂禍的眼神望著癱倒在地上的任自在,縱然自己等人未曾被其欺辱過,但麵對其囂張跋扈,也是早已心有不滿,牆倒眾人推……他們自然也是歡欣鼓舞。
弟子們依次退去,心中知曉,恐怕這已經是自己最後一次在這道宗之上見到這位素來跋扈的長老了吧?
道主果然厲害,出手如雷霆霹靂,不讓敵人有半點反應機會。
修靜問道:“筱竹……你不也曾被這任清平欺壓嗎?甚至於還被他孤立那般久,你不上去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告知道主?!”
筱竹淡淡笑了笑,道:“何必說,任自在已經完了,日後陰陽道宗再大,亦無他半點容身之處……我說與不說又有什麼關係呢?師父,我們還是回去吧。”
說著,她看了眼蘇景的方向。
這家夥從一開始就一直保持緘默。
是因為被利用了所以不高興嗎?
確實……
道主固然雄才大略,可在短短幾十年的光陰裡,將陰陽道宗發展到與那些傳承千年的大宗門平起平坐,並駕齊驅的地步。
可惜,多年身在高層,難免留下一些毛病……
比如,習慣性的無視下方弟子的感官,隻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從而委屈了弟子仍不知情,反而認為這是弟子們應該付出的,理所當然……這是通病,改不了的。
“不過日後,恐怕你會知道,你究竟犯下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筱竹淡淡說道。
修靜困惑道:“筱竹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們走吧。”
本想上前去打聲招呼,但看到那大師兄莫歧路走走到了他的身邊,筱竹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打招呼的想法,轉身往外走去。
步履婀娜之間,帶著幾分飄飄若仙之感,途中經過那曾經同生共死的道家弟子邊上……然後,對那弟子驚喜的笑容視若無睹,就那麼悠然的走了過去。
那弟子本來已經準備脫口而出的稱呼立時生生僵住。
隨即心中愧疚,心道筱竹師姐定然是生氣之前任清平孤立她時,我們對她不聞不問了吧?
“師弟好厲害,此等修為,卻可爆發出這等威力,可真是給了為兄驚喜了。”
莫歧路臉上帶著些古怪神色,甚至於……臉色白的不帶半點血色。
他躊躇半晌,才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隻是為兄有一事不明,冒昧想向師弟請教一下。”
“師兄請說。”
蘇景如今對莫歧路印象不錯,雖然開罪任清平的事是他安排的,但他不過是道無涯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甚至於,事後他還幫道無涯遮掩,肯幫他人遮掩錯誤,單這一點,便足以讓他欽佩了。
“你那飛劍……啊……不,該說是飛刀才是……”
莫歧路小心翼翼,籌備了半天語言,卻不知該如何說。
蘇景歎了口氣,心道果然如此啊,飛刀樣式的飛劍果然還是太紮眼了嗎?
這麼看來,下次去找小穹看看,能不能將其中一柄改成飛劍樣式呢?這樣的話,就算是陰人,也方便很多啊。
“師兄是不是困惑我這隕靈飛刀形狀特殊了些?”
“那倒不是,隻是……師弟,這隕靈飛刀,威力如此絕倫,不知是何人所贈?”
莫歧路目光灼灼的盯著蘇景,眼底帶著惶恐、擔憂、期待等諸多神色,仿佛……蘇景的回答,至關重要似的。
“何人所贈?!”
蘇景想了想,腦海中莫名浮現那名嬌俏少女……儘管是一處不得自由的樊籠,但好像隨著山花爛漫中,少女對著自己甜甜的笑,漆黑的世界裡也瞬間便陽光明媚。
他臉上浮現溫暖懷戀的笑容,想說是我的妹妹,可腦海中卻莫名浮現離彆之時,少女那帶著些悸動的親吻。
唇邊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溫熱顫抖的感覺……
吻的是嘴唇啊。
這一句妹妹,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師弟不必回答了。”
莫歧路臉上浮現苦澀笑容,看著蘇景臉上浮現那一抹溫柔神色……本就相貌俊秀,此時帶笑,更是讓人不自覺怦然心動。
這般相貌資質,雖然勉強了些,但確實可匹配的上她的吧?
他臉上浮現失魂落魄之色,道:“師弟,為兄有些不舒服,就不為你慶賀終於擺脫嫌疑……抱歉……抱歉……”
他說著,轉身離開。
背對著蘇景的麵容,卻浮現糾結痛苦神色。
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從師父那裡得知要讓這蘇師弟與自己競爭道主之位的時候,自己也有心慌,卻完全沒有這種六神無主的感覺,可如今卻……不過是一柄飛刀而已,竟然卻讓自己方寸大失?甚至於,突然有一種天地茫然浩闊,卻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茫然?
為什麼……
是因為在我心目中,她比道宗更重要嗎?
不,絕對不是。
是因為……
莫歧路臉上浮現苦楚神色,他已想明白了。
是因為他知道,就算蘇景要與他爭奪道主之位,但無論是師父還是其他什麼人,都是支持他的,他的勝率幾乎就是十成十,所謂爭奪,也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自己穩操勝券……
所以才能如此輕易的釋懷嗎?
可這回……
不一樣了……
“原來,注定失敗的感覺,竟然是如此吧?!”
莫歧路抬頭望天,眼底滿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