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的談話沒有繼續多久,母親就讓範寶寶來叫趙浮生和趙爸回去吃飯了。
胡東海等人沒有上樓,而是默契的分成了兩班人馬,默默地守在趙浮生家樓下。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回來之前,張謙專門交待過,無論何時何地,趙浮生身邊必須要有人陪著,不能讓他有任何危險可能。
接下來的時間,自然是準備婚禮,因為趙爸趙媽打算按照東北最接地氣的方式辦婚禮,自然沒有什麼教堂神父之類的過程,簡單來說,就是趙浮生從家裡出發,帶著車隊到範寶寶家,接媳婦兒,然後給李媛改口,把新娘子接回家,男方父母改口,緊接著去飯店進行婚禮儀式。
說實話,一點美感都沒有,但卻很符合東北這邊的風俗。
趙浮生和範寶寶自然沒什麼意見,本身他們回來辦婚禮,就是為了滿足父母長輩的要求,現在自然是長輩們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
期間兩家的親朋好友都趕了過來,就連趙浮生和範寶寶的高中同學都有人聞訊而來。
而趙浮生,則接待了另外一個特殊的客人。
“你小子,我以為你蹲在山溝裡,不打算出來了呢。”趙浮生在家裡,接待了聞宇。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聯係了,這家夥回到家鄉之後,開始靠著父親的關係,謀得了一個科員的位置,幾年之後據說提了副科級,然後就沒了下文,聽王振說,他似乎是下鄉了。而現在,出現在趙浮生麵前的,是一個一臉倦容,看上去仿佛三十幾歲的男人。
“你結婚,我就算在山溝裡,也得爬出來啊。”聞宇笑了笑,對趙浮生道。
“怎麼著,你在鄉裡的日子不好過吧,我就說你當什麼公務員,整天勾心鬥角的,多沒意思。”趙浮生眉頭微皺道。
“勾心鬥角?你聽誰瞎說的。”聞宇卻覺得有些荒謬,無語的看著趙浮生道。
趙浮生一愣神:“怎麼是瞎說呢,我們公司那些辦公室裡,勾心鬥角的事情太多了。”
他這是按照自己的職場經驗來分析了。
聞宇搖搖頭:“沒你想的那麼誇張……”
說著話,他對趙浮生解釋了起來。
很多人對於政府部門都有誤解,尤其是那些喜歡自己嗨皮的官場小說,總是把各種各樣的事情全都放進官場當中,眾口鑠金之下,似乎官場就是個大染缸,洪洞縣裡無好人。
其實這種認知是錯誤的。
基層乾部人數多,職位少,以聞宇所在的鄉鎮為例子,七站八所等事業單位在內,大的鄉鎮兩三百人,小的鄉鎮一百多人,正科級隻有四五個,副科級十來個人,大多數人就算乾到退休也熬不到一個副科級的位置。
升官對於老百姓遙遠,對於基層乾部其實也一樣遙遠,尤其現在提倡乾部年輕化,要求乾部有學曆,正科級副科級大部分都像聞宇這樣是空降乾部,那些年齡偏大沒有學曆的乾部根本就沒有升遷的機會,自然也就不需要去爭什麼上遊。
“工資沒保障,升遷無望,調動困難,很多人其實不是不爭,是壓根連工作都不好好做。”聞宇無奈的說道:“人家是平平安安占位置,忙忙碌碌裝樣子,安安穩穩混日子,至於工作能不能做好,那要看心情了。”
趙浮生半天都沒說出話來,他是真的沒想到,原來基層官場,居然是這個樣子,虧自己還以為他們的生活肯定是刀光劍影,明爭暗鬥呢。
“怎麼著,沒想到?”聞宇見趙浮生不吭聲,笑了笑問。
趙浮生點點頭:“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
搖搖頭,聞宇道:“我也沒想到,你知道我剛剛到那上任的時候,還擔心被人背後捅刀子,把機關那一套拿到基層去,結果一來二去我才發現,人家根本不介意你做事情,你有本事把事情做好了,大家都支持,因為我如果做好了,我肯定要高升,空出來的位置,他們說不定有機會呢……”
臥槽!
趙浮生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覺得自己以前那些官場小說都白看了。
不過轉念一想,聞宇說的倒是也有道理,基層也好,上麵也罷,官場的位置確實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人上升,自然就有人進步。
“那你打算一直留在那裡?”趙浮生想了想,對聞宇說。
雖然聞宇的父親是個副縣級領導,但說實話,能力和影響力也就局限在他們老家那邊,如果單靠他的力量,聞宇充其量也就是個副科級乾部,想要做正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畢竟,他老子不是縣委常委,隻是分管文教衛生的副縣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聞宇現在的官職,已經到頂了。
如果他在鄉裡乾的好,或許有機會在父親的幫助下,調到縣裡麵做某個科室的一把手,如果運氣不好,可能一輩子就是副科級乾部了。
等到家裡老爺子退休,說不定就連現在的副鄉長位置都保不住。
“當然不是。”
聞宇也沒繞圈子,看著趙浮生,直接說道:“我這次來,除了參加你的婚禮,還有個事情,希望你能幫我。”
趙浮生一怔,隨即說道:“你說,什麼事?”
他沒有馬上答應下來,並不是不信任聞宇,而是他怕聞宇提出的要求,自己力所不能及。
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能得意忘形,無論是春風得意,還是時運不濟。承諾這種事,不能輕易的說出口,而一旦說了,那就一定要實踐。
所以趙浮生不會輕易答應彆人任何事情。
他一直記得譚凱旋對自己說過的話:“你有沒有發現,在很多年前自以為是的成功,放到現在簡直不值一提,反倒是曾經的狼狽不堪,能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那是因為微乎其微的成功,往往不如刻骨銘心的教訓來得有價值。”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譚凱旋儼然是尚海灘最出名的股票大亨。
但沒有多久,他就失敗了。
不過這段話,趙浮生卻記憶猶新。
上輩子的趙浮生,其實沒接觸過什麼像樣的大人物,他身邊最有成就的人,除了杳無音信的範寶寶,就是譚凱旋這個大學室友死黨。
儘管老譚最終撲街了,但他成功的時候,每年的聚會,都會給趙浮生灌輸一大堆類似於雞湯之類的東西。
如果他一直保持成功者的狀態,那這個雞湯無疑是相當有水平的,可問題在於,這家夥最後倒黴催的破產跳樓了。
這是賊尷尬的一件事。
不過趙浮生也不是笨蛋,既然譚凱旋失敗了,那證明,他的那一套東西是不正確的,換句話說,自己需要去其糟粕,留其精華。
所以,趙浮生總結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理論來。
“是這樣的,我希望,你能夠在我們鄉投資。”聞宇也沒繞圈子,直接對趙浮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認真的說道:“我們鄉的發展還是很有潛力的,我覺得,適合你投資。”
趙浮生頓時就笑了起來:“這麼有信心?”
他很了解聞宇,這家夥上學的時候就是個心思深沉的家夥,平時在宿舍不言不語,可事實上,心思重著呢。沒有把握的事情,聞宇肯定不會做。
現在居然主動對自己提起投資的事情,難道說,他所在的那個地方,真的有什麼值得投資之處?
想到這裡,趙浮生看著聞宇笑了起來:“老同學,我怎麼覺著,你在跟我賣關子啊。”
聞宇聳聳肩,露出一抹微笑,沒有說話,可趙浮生卻在他的臉上,感受到一股名為自信的情緒。
看的出來,自己這位老同學,似乎很有信心說服自己。
說實話,聞宇這種反應,倒是讓趙浮生有些好奇了,畢竟他也很想知道,一個位於東北偏遠農村的鄉鎮,有什麼地方,值得聞宇認為自己會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