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打算拍這個故事?”
這是趙浮生和章國榮見麵的時候,從他口中聽到的第一句話。
風塵仆仆的哥哥在陳太的陪同下抵達首都,第一時間就聯係了趙浮生。
趙浮生自然不敢怠慢,接到電話之後,給董晨曦和白潔打了一個電話,彙合了兩個人,便匆匆趕到了章國榮下榻的酒店。
兩個女人雖說激動,但總算還知道控製自己的情緒,沒有做出那種一見麵便撲過去要簽名的腦殘舉動,但眼神裡的愛慕卻溢於言表。
陳太倒是無所謂的坐在那裡,除了開始的時候和趙浮生三人打了個招呼之外,她一點都不著急,任由章國榮自己開口,而她卻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
趙浮生聽到那句問題的時候,眉毛挑了一下,看向章國榮,卻發現他一臉認真。
想了想,趙浮生淡淡地說道:“為了賺錢。”
“嗯?”
“哎呀……”董晨曦和白潔連忙拉住趙浮生,心說你就算不說什麼為了電影藝術,也得說是被故事感動了之類的話啊,哪有直接說為了賺錢的。
就連陳太也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意的看向趙浮生。
趙浮生聳聳肩,卻沒有打算改口的想法,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章國榮。
出人意料的是,章國榮並沒有勃然大怒,而是繼續問道:“那你對我怎麼看?或者說,你對這個故事怎麼看?”
他問的,自然是趙浮生對於《首都故事》的內容,或者說,對章國榮公開出櫃這件事的看法。
趙浮生一笑:“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力,打個比方來說,哥哥你是明星,你選擇了做演員做歌手這個職業,自然就放棄了自己的隱私,因為公眾人物是沒有隱私的。而我選擇做了一個生意人,那我自然就要以追求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不是麼?”
“人生本來就沒有相欠,彆人對你付出,是因為彆人喜歡,你對彆人付出,是因為自己甘願。情出自願,事過無悔。”
趙浮生說著話,深深地看了一眼章國榮,緩緩道:“在這個連墓地都能要分出一個三六九等的時代裡,隻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人平等、自由、追逐幸福。”
“什麼地方?”章國榮下意識的問道。
趙浮生平靜的笑了笑:“書上寫了,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哈……”章國榮忽然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把一旁靜靜聽著他們兩個人說話的三個女人笑的一陣莫名其妙,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趙浮生卻默默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他很清楚,章國榮如今這個時候,其實就已經開始慢慢厭倦這個世界了。
因為和唐赫德的關係,章國榮一直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每天都要時時刻刻放著狗仔的追逐,卻拿那些狗仔沒有任何辦法,所謂的新聞自由,給予了那些狗仔肆意妄為的資本,而作為明星,卻沒有什麼辦法反擊。
長期承受這樣的壓力,再加上本身得了抑鬱症,章國榮終於不堪重負,在一年後,選擇了從文華酒店一躍而下。
“陳太,兩位小姐,我能和浮生單獨談談麼?”
這個時候,章國榮終於停止了自己的瘋狂大笑,收斂起笑容,平靜的對著陳淑芬和董晨曦等人說道。
幾個女人雖然一陣不解,但還是點頭答應下來,紛紛起身離開了房間。
走之前,董晨曦還對趙浮生眨了眨眼睛,自然是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免得刺激到章國榮,萬一這位大哥一生氣不演了,那就麻煩了。
趙浮生卻無所謂的笑了笑,在他看來,章國榮或許根本就不是和自己聊劇本的事情。
“你知道嗎,有時候活著,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眼看著房間裡隻剩下自己和趙浮生兩個人,章國榮忽然對趙浮生說道。
“但是如果你不在的話,你的家人,朋友應該會很傷心吧。”趙浮生心中一緊,聯係到章國榮一年後的行為,連忙開口道。
“嗬嗬,如果沒有那些家人和朋友,或許我早就已經沒辦法像現在這個樣子同你說話了。”章國榮表情平靜的對趙浮生道:“你知道麼,我有時候也在想,人活著是不是就像機器人一樣,吃飯喝水都是設定好的程序,我之所以還活著,其實是被人家操控的木偶……”
趙浮生的眉頭緊皺著,他不是心理醫生,但卻也能夠看的出來,章國榮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有些人害怕彆人不喜歡他,有些人可能恐高,有些人可能會害怕死亡。但對我來說,我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是害怕我自己。我害怕真相,我害怕誠實,我害怕脆弱,這種恐懼讓我感覺到,就像我被逼迫到一個角落裡隻有一個出路。”
章國榮一字一句的的將心裡話慢慢的說了出來,但是這讓趙浮生卻越發感覺到恐懼。
很多抑鬱症患者,表麵上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有些甚至十分的外向。但這都不是真實的自己,這隻是他們努力的偽裝出來的模樣。
抑鬱症患者不會輕易的將內心真實的自己展現給其他人的,他們基本上也不會對彆人說心裡話。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活得這樣痛苦的原因。
每一個抑鬱症患者都是矛盾的個體,這是趙浮生上輩子偶爾在一篇文章裡麵看到的,現在在章國榮的身上,他覺得一點錯都沒有。
麵前這個人,就是矛盾交織的個體。
“怎麼樣,是不是被嚇到了?”
這個時候,章國榮忽然對趙浮生笑了笑,可趙浮生這一次,卻感覺不到他笑容裡的哪怕一丁點開心的情緒。
不誇張的說,如果不是趙浮生兩世為人,可能這一刻,他沒準起身就走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位影帝,這位大眾偶像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那種狀態上的低落,根本就不是能夠偽裝出來的。
甚至於,哪怕章國榮現在從酒店跳下去,趙浮生都不覺得奇怪。
但幸好,趙浮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年輕人,他骨子裡的靈魂雖然談不上見多識廣,但絕對足夠堅韌,所以哪怕麵對如此狀態的章國榮,趙浮生依舊能夠保持著鎮定自若。
但問題是,趙浮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繼續這場談話啊。
PS:昨天把《贅婿》重新看了一遍,寫的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