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屹當然知道蘇錦兒返北府用意。
他隨之艱難地朝外喊了一聲。
“原地待命……”
林屹喊完這句話,他用抽搐不停的手掌抓住蘇錦兒一隻手道:“錦兒,不能回北府,我就是死,也絕不去求那個畜生。這是自取其辱……”
蘇錦兒道:“我不求那個畜生,我求杜幽心……杜家和蘇家是世交,她也許會看在這情份上救你的。至少還有些希望啊。小林子你這個混蛋不能死,你不能拋下我們娘倆走,嗚嗚……”
林屹強忍身上那可怕的痛苦折磨,他不停應運用內力抗衡著體內肆虐的巨毒。也緩解著自己的痛苦。但是隻要他運行內力,升起的內力很快便被體內巨毒侵蝕。
就如剛蒸出一鍋饅頭,便被守在鍋邊的若乾餓鬼搶食完了。
林屹知道了些這毒特性,他運用內力開始細水長流。內力也不再洶湧而起,也不試圖逼出巨毒。他的內力開始如涓涓流水不斷從經脈流升起,這樣既稍微緩解了自己的痛苦,也不至於內力被這巨毒吞噬太快。而且還能讓林屹保持著清醒,堅持更長時間。
雖然痛苦稍為減輕一些,但是巨毒在體內肆虐的力量很強。
林屹身體還是不停顫栗抽搐著。
口中鼻中還不時冒出血沫子。
但是林屹卻硬撐著,在妻子麵前不發出痛苦之聲。免得讓她更痛苦。
這也是林屹的修為和意誌,如果換了彆人,現在早就痛苦嚎叫了。
林屹牙齒也在打著架,嘴唇發青,說話也時斷時續。
“求她也無用。秦定方這毒,就是……她給的。錦兒,你彆哭了。你聽我說。秦定方和北府上下,恨不得啖我血肉。不要去北府……不要……不要讓我臨死前,還遭受羞辱。我想死在望人山。這裡距望……望人山隻有幾十裡路程。看在我們夫妻一場,了了我這心願吧……”
蘇錦兒停止哭泣,她依舊伏在他身上緊緊摟著不停觳觫的身體,想給他溫暖。她用手摸著林屹因痛苦幾乎扭曲的麵孔。她心疼的恨不得替他受罪。但是她卻無任何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遭受折磨,生命在這折磨中慢慢逝去……
“好!我帶你去望人山!”蘇錦兒遂朝外叫道:“朝陽,騰雲,我們去望人山!”
車外一乾人此刻心情都極為沉重,個個肅穆,聽到蘇錦兒叫聲,左朝陽身形掠起上了馬背,他朝眾人道:“都上馬,去望人山!”
於是眾人都上馬,護著馬車朝望人山而去。
此刻,落日已完全沒入遠處山巒。
一輪新月升起。
一行人在月色中朝望人山而行。
車內,懸掛著那盞馬蹄燈在顛簸中搖晃著。黃色的燈光在車廂內跳動著,卻跳不出這幾尺車廂。
蘇錦兒就那樣抱著林屹,不停陪著林屹說著話,說起他們第一次見麵,他遞給她半塊餅。說起他們一起被秦定方押進望人山……
說著說著,她哭了;說著說著,她又笑了。
就這樣她時爾哭時爾笑,像一個瘋女人一樣。
這也許是夫妻倆最後的時光了。
林屹伸手摸著妻子肚子道,他痛苦的眼神中升起溫情期望之色。
“錦兒,你讓我給孩子起個名,但是我一直事多……到時候如果是生的女兒,就叫蕭蕭。因為憐琴說她喜歡閨女,如果是閨女……她,她要認成乾女兒。她姓蕭,喜吹蕭笛,所以叫蕭蕭。如果是兒子,就叫林北……”
林北……
知夫莫若妻,蘇錦兒知道,北府既然是林屹最想摧毀敵巢,也是他魂牽夢縈的故園啊。他忘不了北府啊。
蘇錦兒點點頭,哽聲道:“你是孩子的爹。都聽你的,你說叫什麼就叫什麼。以後每年過節,我都會帶孩子去望人山看你的……”
林屹笑了。
兩個時辰後,他們到了望人山前麵的那座平原。
一路上被毒魔折磨的林屹渾身被汗水浸透。他一直不斷用內力緩解著身上痛苦。所以他神智還是很清醒。如果換作彆人,此刻恐怕早就發瘋發狂了。
林屹讓妻子打開車窗,望人山那清冽的空氣吹入車中,讓林屹感慨。
他看著月色中的望人山,突然亢奮地大聲叫道:“石像兄……你是否一直在等我。小林子回來了。這次我回來便不走了,留下來你陪你……陪二爺,陪三爺,陪著靈姬娘娘。哈哈……”
蘇錦兒和眾人聽了林屹這番話,心裡則更加悲傷。
林屹看著漸漸靠近的望人山,此刻心裡有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歸屬感。
林屹回想起望歸來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小林子,你,我,還有你三爺爺與這望人山有淵源啊。我們前世就是山中物。也許是石頭,也許是樹木,也許是鳥兒,也許是走獸。最終,我們都要回到這望人山來。
現在他回來了,但是他卻離死不遠了。
車馬到了山麓下,左朝陽命人做了一副擔架,但卻不是抬林屹,而是抬大肚子的蘇錦兒。望人山險峻崎嶇,桂花穀又在深山中,不能讓蘇錦兒步行進山。
而林屹則被左朝陽用棉被包裹,然後背在自己身上。
左朝陽對林屹道:“你我雖非同父同母所生,但是情同手足。我一直喊你林兄。現在我喊你哥。哥,弟弟我背你進山,送你這最後一程。”
林屹道:“好弟弟。”
左朝陽背著林屹,花如芳和馬騰抬著蘇錦兒,其餘人打著火把護在左右,一行人進了叢林茂密的望人山。
在他們進了望人山約一頓茶的功夫,平原上出現了一匹馬。馬上馱著一個人。那個人戴著一頂寬大的鬥笠,擋著他的麵目。身上披著一件披風。
林屹他們入山,留下了兩名名南境高手看護馬匹車輛。
那兩名南境高手看到一騎而來,便喝問是誰。
馬上的人不答,馬快近前,那兩名南境高手抽出兵器,警惕看著他。
那人突然抬起右手臂,他的手臂,銀光閃閃。仿佛是一條銀做手臂一樣。
驀地,他手一揚,兩道光茫迸現閃電般射入那兩名南境高手咽喉。
那兩名境高手當場斃命栽倒在地上。
然後胳膊又揮動兩下,很快又有二十多騎奔來。
奔到跟著,戴鬥笠的人用沉悶聲音對其中人一道:“去通知吧,通知所有人。讓他們最晚黎明時候趕來。我們先進山。”
那人調轉馬而去。
鬥笠人自言語道:“一入望人山,誰也彆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