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當時的江澈在她最艱難的時候,英雄救美幫完忙說喜歡。
倘若他把銀鐲子留下了沒還。
倘若他分完錢那天晚上沒有那麼人事分明,那麼果斷地背著錢就走。
唐玥的一番感謝,提起的這幾個節點,再加上她承認自己違心說過的那句話,其實都是回顧前路,兩人關係可能被改變的路口。
隻是他們當時都走了屬於自己的路。
唐玥為此說了謝謝,說若不然她很難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說她喜歡後來,現在,她自己活出的模樣。
人能活成自己喜歡或欣賞的樣子,大約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尤其當這個人曾經掙紮和無力。
至於那些活到讓自己也驚歎的,很難也很少。
曾經的唐玥是什麼樣子呢?
她活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多愁緒與忐忑,而少有釋然和灑脫。哪怕被停崗了她也不敢離開紡織廠。江澈擺了另一條路在她麵前,她還是不敢,不惜為此押了媽媽傳下來的銀鐲子跟人去給牛炳禮送禮,忍著惡心給那種人倒茶……
後來的她開了裁縫鋪,又找出來舊書包和爸爸留下的英雄鋼筆去上夜校,後來她認真專注開著與她一點也不相稱的大貨車送貨,那樣子可愛極了。
現在的她主管著花季雨季的市場方向,來到深城也可以獨當一麵,就算在江澈麵前,也自信、坦白而灑脫。
她依然美好,隻是不再幽閉和脆弱。
呼,能得如今唐玥——那些歲月成長裡錯失的,擦肩的,也許其實都並不那麼重要了。
倘若故事換一個相逢節點?
其實兩人前世也曾遇見了啊,今生再見本就是一個已經被替換的節點,又哪裡來的更多如果,再多一個如果……也許就沒有故事。
喝醉了的唐玥說她想在深大夜晚的校園裡走走。
江澈和唐連招跟著。安紅也被留下來跟著照顧……但是被唐連招喊了一聲,招呼一起稍微落得遠一點。
“小澈。”
“嗯?”
“我很喜歡走在大學裡的感覺啊,我本來應該上大學的,你見過我家裡那些獎狀的。”唐玥站下來,環指夜色中四麵八方的校園建築,說:“等一天有時間了,哪怕老一點,我會上大學的。”
也許因為江澈和弟弟都在,放心喝醉了的唐玥聲音動作都有趣,幅度也大,江澈好幾次怕她轉身把自己甩飛或者晃倒在路邊。
“肯定的。
“是吧,小澈?”
“嗯?”
“那你真的是氣功大師嗎?”唐玥歪著腦袋認真問:“還是最厲害的那個,一句話就滾啊滾的,你是武林盟主嗎?”
“這個……真真假假吧。”
江澈沒有太多保留,給唐玥講了那個關於韓立大師的故事。
唐玥聽的過程在笑,笑壞了,笑完瞪大眼睛發呆。
“你看你的生活,沒有彆人像你這樣生活的對嗎?盛海、臨州、茶寮,又深城……”她突然惆悵的樣子說:“小澈啊,你知道嗎?”
“就好像你站在那裡,但是伸手去抓你,手會從空氣裡穿過去。”
“就好像你在空中飛啊飛,一會兒看得見,一會兒看不見。”
唐玥徹底暈乎了,安紅攙著她走。
唐連招和江澈點了根煙,跟著走。
“還記得我那時候帶人去砍你。”唐連招說著偷摸看江澈一眼。
“哈,有嗎?……哈哈哈哈哈。”
…………
兩天後,唐玥帶著訂單離開了深城。
鄭忻峰的腰傷因為沒及時治療,愈發嚴重了,針灸、理療都做了,大部分時間依然隻能趴著,沒辦法走和坐,更彆提怎樣動作了。
“葉欲卿打電話說她這幾天正好來深城,找我帶她玩。”
他在電話裡跟江澈說,說完就哭了。
江澈除了上課之外,還忙於以“合作商”的身份拜會各大小家電企業,隻要是參與過推廣會,有門路走進去的,他差不多都去了。
哪怕褚漣漪不說,江澈心裡也知道,既然選擇做家電,有一場戰爭就是不可避免的,隻是她說了,江澈才發現,這場戰爭的時間很可能被提前。
他不知道那會是在一個什麼樣的節點,因為什麼契機而打響,但是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鋪墊和準備,總是沒有錯的。
期間馬華騰來過一次學校。
“所以,你真的是韓立大師?”
“你覺得呢?”
“不知道,但是你們之間肯定存在某種聯係。”
“大概過幾天,你就會知道了。”
江澈在等氣功和特異功能界的大師先給出反應,比如譴責、澄清,或者乾脆氣急敗壞,狗急跳牆撲上來撕什麼的。
但是事實證明了一件事——騙子裡出能人。
氣功界還是有聰明人的。
眼前的情況,是韓立大師在數千人麵前輕鬆碾碎了近十名大師的尊嚴,拆了氣功和特異功能界的台,消息傳開……整個行業其實都很難堪。
就是這種情況下,氣功界做出了完全超出江澈預料的回應。
他們選擇無限抬高韓立大師。
“前輩不滿晚輩的能耐,就像師傅不許沒出師的不肖弟子出去敗壞他名聲一樣,有什麼可奇怪的嗎?這事我支持韓立大師的做法,換做是我,我也一樣會罵幾句,讓他們先回去把本事練好。”
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師帶頭這樣回應,後續的言論隨之跟上。
“韓立大師這是看不過眼了啊,一片苦心。”
“是啊,雖說做法激烈了些,但是大家也不要有什麼不滿,韓立大師畢竟是山中走出來的人,也少與眾人接觸,難免個性率真一些。”
“……”
他們輕描淡寫就轉移了群眾的思考方向——從韓立大師否認氣功和特異功能,轉移到韓立大師作為高人前輩,在維護氣功界的純潔和高大上。
原本應該重創氣功界的一件事,就這麼變成了一個維護氣功界秩序的邏輯。
至於江澈的感覺,大概就像是反黃大使被印在了酒店門縫裡塞的小廣告上。
“他喵的這是在賭我不敢站出來,加堵著我沒處發聲啊。”
江澈原本倒也沒有想把整個氣功界懟翻的想法,隻是想發個聲,給自己撇清了,然後抽身事外。
事實他也不認為在這個階段,有人可以直接懟翻氣功界。
問題那群人非但陰魂不散,反而纏得他更緊了……這都快成精神領袖,行業楷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