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河內洛中兩相隔(1 / 1)

覆漢 榴彈怕水 3635 字 27天前

公孫珣的位階擺在那裡,洛中最近剛剛冒出來的什麼驃騎將軍、車騎將軍,還有新任沒有兩個月的全套三公紛紛遣使來致意,隻能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卻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唯獨閱兵在即,北軍與西園的校尉們有不少人紛紛到此,反而著實讓人有些思量。

很顯然,正如張楊所想的那般,大將軍這一手明顯有借公孫珣的威勢拉攏和逼迫這些人站隊的意思。不過,張楊一個假司馬,想法還是淺了一些的。實際上,平心而論,人家何進這一手明顯也有用這些人替數年未曾露麵的公孫珣穩住陣腳之好意。

如此情形,隻能說花花轎子人抬人……雖然這年頭轎子還隻是非主流,可道理卻是相通的。而造勢嘛,既要有實打實的東西,也要善於務虛,最好是虛實結合,一下子弄出一片讓人望之便心折的氛圍來,然後再趁熱打鐵將局勢穩住了,也就省的大動乾戈了。

隻能說何進這一招,堪稱絕妙,或者說,如今其幕中人才必然充盈。

然而,何進和公孫珣跨河相對,呼應得當,一時震動洛中,可天子的反應卻也極度迅速且有力,他居然當機立斷,即刻派出使節來見公孫珣……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隻要察覺自己快死了,都會如此清明和果決。

“果然有熱鬨!”

曹操甫一下船便看到了使節的儀仗被堵在了孟津渡口旁的屯所外,然後不由再笑,卻是眯著眼睛撚須從旁邊擠了過去,然後明智的選擇了渡口側的一塊台地上,居高臨下,靠近觀賞起來……這種事情,其人儼然是打小便做慣了的。

至於旁邊幾人,雖然也出於本能跟著擠了過來,但不要說劉備、張楊、張遼等人層次天然不夠,不大懂得其中奧秒了,便是徐榮和呂布也對此茫然不解,外加些許不安……這些人可不像曹操從小混在洛陽,見多識廣,他們對皇權二字天生敬畏有加。

“我乃司隸校尉張溫,奉天子命,有詔給薊侯,還請他速速出來接旨。”原來,此番作為天使來見公孫珣的,居然是前太尉加前車騎將軍,現任司隸校尉張溫,也就是那個昔日統帥十萬大軍征西之人。

此人來當使節,隻能說北宮天子確實是極度重視公孫珣的。

然而,以張溫的身份,再加上持節而至,公孫珣建立在渡口畔空地上的小寨卻居然閉門不應。

換做一般情況下,任何一個天使這時候都該拉下臉來,直接砍了守門的士卒才對……但眼前這位不是一心一意做大官、和稀泥的張溫張太尉嗎?當日他手握十萬大軍時都不願意跟屬下鬨生分的,何況是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對上公孫珣這樣的人物?

於是乎,張溫等了片刻,隻能親自上前報上名來。

不得不說,司隸校尉加天使的雙重震懾力還是很大的,扶劍立在簡易轅門前的幾名衛士瞬間就有些撐不住勁,然後為首一人無奈之下,也立即轉身往後麵隻有幾十步距離的寨中大帳而去。

張溫也瞬間便鬆了一口氣。

然而,接下來讓人目瞪口呆的是,眾目睽睽之下,洛陽各路顯貴的使節目前,那武士入帳之後幾乎是立即就被趕了出來……很顯然,公孫珣依舊還是不做理會。

圍觀眾人神色複雜,如曹操這種看熱鬨不嫌事大之人卻乾脆笑了出來。

張溫立在簡易的轅門之前,距離大帳隻有幾十步,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身後的竊竊私語聲與周邊的嗤笑聲也是聽得一清二楚……一瞬間,其人幾乎羞憤的想走。

但是怎麼可能走呢?自己分明是來傳旨的……而且他也不信了,這公孫珣何至於跋扈到這個地步?真要是公然拒天子使者於門外,怕是何進也兜不住他吧?更何況如今眾目睽睽,他張溫怕丟臉,公孫珣就不怕背後落得一個亂臣賊子的名頭?

就在張溫羞憤難耐之際,那邊隨著報信的衛士被趕出帳來,一人卻是從帳中而出,順勢讓人卷起了帳門。

“是潁川戲忠。”劉備先是麵不改色說出此人姓名,卻又陡然微微一怔。“原來我兄在做祭祀。”

不止是劉備,隨著戲忠讓人卷起大帳簾門,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情形——公孫珣居然是備著三牲,在做一場祭祀。

這下子,連張溫都安生了下來,轉而靜待對方結束祭祀,唯獨曹操愈發眯眼,然後撚須不止。

祭祀按部就班的結束,公孫珣倒是毫無拖延推辭之意,居然乾脆利索的親身出來了,然後就在轅門內與張溫相對,行禮接旨。

旨意很簡單,加公孫珣為特進、光祿大夫,入洛。

平心而論,僅憑今日天子的這道旨意,公孫珣對其人此番應對的評價儼然又高了一節,因為這是一個很有餘地又很節製同時又很有效果的旨意……簡簡單單,合情合理,既沒有逼迫公孫珣重新站隊的意思,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姿態,但到底是彰顯了其作為天子的影響力,若公孫珣就此接旨入洛,那他此番輕騎而來為何進撐腰的氣勢便不免被化解了六七成去了。

所以,公孫珣不能接這個旨意。

“臣不敢受。”公孫珣起身後,正色相對。

張溫沉默了片刻,他雖然是司隸校尉,卻根本不願意摻和到這種事關兵權的大事中來,尤其是天子身體如今越發不好,再加上本朝天子那可笑的壽數,他基本上可以斷定天子沒幾天好日子了……而按照漢室傳統,天子一死,外戚、士人、宦官又得殺做一團。

但是話還得說回來,張溫畢竟職責在身,他受天子命來此傳旨,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直接回去,未免太可笑。

無論如何,話還得問清楚。

“敢問薊侯。”張溫思索片刻,然後儘量用一種比較平和的語氣詢問道。“這到底是什麼緣故呢?天子之詔,不能無故而不奉的,可是身體有恙嗎?”

聽得此言,公孫珣不僅沒有得到台階後的放鬆感,反而陡然一肅,並旋即冷冷看向了對方。

話說,此時雖然是初冬時節,但天氣卻不是很冷,尤其是午後陽光直射,反而很是溫暖怡人,而被對方近在遲隻這麼一瞪,張溫卻居然有些遍體生寒。

“衛將軍。”幾乎是出於自保本能,張溫立即咬牙上前半步,試圖低聲交流。“我……”

“敢問司隸校尉,你出此言是何意?莫非是要仿效當日天使逼死我家君侯故友司馬直一般,逼死我家君侯嗎?”就在這時,隨著公孫珣身後一名文士忽然作聲嗬斥,張溫當即麵無血色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我家君候剛才在賬內祭奠是誰嗎?!而且,你難道不知道,當日司馬公死後,我家君侯曾立誓,此生絕不會交一文錢來與閹宦買官嗎?”

張溫隻覺得自己滿腦子嗡嗡作響,他這才想起來,司馬直就是在這個地方自殺的,而且之所以自殺就是托病不受官卻被天使逼迫……對方如此作態,他是真的無可奈何了。

然而,不等張溫解釋,那文士居然複又拔劍出來,直接相對質問:“你身為司隸校尉,擅有司隸重權,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所暗示,到底是什麼意思?莫不是我家君侯今日說有恙,你便要直接抓人不成?!”

“怎麼可能?!”張溫不敢再讓局勢糟糕下去,當即出言否認,以求推脫。“我如何會做這種事情?!”

“你如何不會做這種事情?”那人繼續揚聲質問。“天下人皆知,你張溫乃是以財貨輸西園而為三公的……向來奉迎北宮閹宦!天下洶洶至此,皆由閹宦所起,你一個南陽名門,就不怕被天下人嗤笑嗎?”

張溫隨即驚嚇失語!

畢竟,眼前這一幕乃是其人最擔心、最害怕的一幕!

首先,張溫也好,還有之前的崔烈也罷,其實都是個標準的士人,骨子裡還是典型的經學世族名門,還是跟士人們一條心的。

但是,誰讓他們遇到了一個奇葩天子呢?

而且誰讓他們距離洛中公族這個位置就差一點點呢?

而麵對著這一層階級差距,麵對著把持北宮要害的宦官們,有人如之前審配的故主陳球,選擇了去圖謀宦官,結果是身死且差點族滅;非隻如此,還有之前的王允下獄、陽球慘死,無一不彰顯宦官的強橫……於是到了後來,如崔烈、張溫這群人再來到這個門檻上,就選擇了苟且,選擇了適度的迎奉。

可偏偏就是這個時候,新一代的年輕士人迅速成長了起來,洛中的袁紹,幽州的公孫珣,還有經曆了十幾年黨錮活下來的那些人,全都持刃橫刀,喊打喊殺,儼然是要憑著武力與閹宦不兩立。

這種事情,如張溫這些人是不敢做的,但也不敢反對,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終究是在意外人評價的,是要臉的!

那一日,崔烈被公孫珣公開嘲諷,回去鬱鬱難耐,便又找自己兒子詢問他在洛中的風評,結果他兒子崔鈞早就因為父親買官而在洛中年輕士人中丟儘了臉,於是直言嘲諷,引得崔烈動手去揍自己兒子,還被對方給逃了,算是沒揍成,最後隻能在家中掩麵歎息。

張溫也是如此……身為一個典型的老派士人,他也尤其怕丟臉,隻不過他官位太高,大家平素裡都給麵子,所以也無人有機會嘲諷他。

但公孫珣呢?

但如今天子身體不好,眼看著這群年輕士人蠢蠢欲動呢?

一時間,身為天使,張溫羞憤難耐,卻又無法解釋,反而隻想匆匆逃離。

“幾年不見,婁子伯倒是變得好一張利嘴。”徐榮一時感慨。

“明顯是早有準備。”劉備淡淡言道。

“堂堂司隸校尉,持節來封官,卻反而覺得羞恥嗎?”張楊雖然有些政治素養,卻終究是難以理解。

“那可是白得的光祿大夫!”呂布也是感慨無言。“想我等自黃巾後,幾乎被棄置不用,數年寸步難行”

出乎意料,一直笑意明顯的曹孟德此時卻不禁漸漸肅然起來:“那可是奉迎閹宦的罪名,如何能擔在身上?”

周圍人紛紛沉默。

剛剛加冠的張遼完全聽不懂這群人在說什麼……隻是覺得他們和那邊對峙的雙方一樣,都很厲害的樣子。

但是,瞬息之後,公孫珣立即讓年輕的張遼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厲害。

“衛、衛將軍,奉迎、奉迎閹宦之事實乃虛妄之言,我此行也沒有逼迫的意思。”張溫勉強站住身形,也不敢去看那個厲聲作色的文士,隻是勉力與沉默著的公孫珣做些解釋。“今日回去後,我一定與天子好好說明……”

“司隸校尉如此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公孫珣終於扶著佩刀淡淡開口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跋扈過度,讓你受委屈了呢!”

“不敢……確實不敢!”張溫無可奈何,隻能退後數步,來到節杖後麵躬身相對。“今日事是我認識不清,自取其辱……鄙人實在是忘了司馬公便是在此處故去的。”

“現在知道了?”

“這是自然!”

“你欲何為啊?”

“請歸洛陽,不敢再問君侯職司……”

“不該進去祭拜一下司馬叔異再走嗎?”公孫珣忽然平靜質問。

“……”

張溫失魂落魄,卻居然無可奈何,隻能讓人收起節杖,踉蹌進入帳內,然後俯首拜祭了一番。然而,其人走出帳外,卻又在冬日午後刺眼的陽光下,陡然發現自己居然被百餘名昂藏扶劍武士給團團圍住了。

出乎意料,張溫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腦子有些昏沉還是如何,居然沒有害怕,隻是渾渾噩噩,有些茫然而已。

“諸位。”公孫珣不急不緩,負手立在這些武士身後,朗聲言道。“若說這位司隸校尉張公此行是欲對我行逼迫之事,我也是不信的,因為其人沒這個膽量。但若就此說這等人不能害人那便是自欺欺人了……我弟傅燮傅南容,去年死於漢陽冀城,殺他的,一為趙忠,二為耿鄙,三……便是此人了!若非趙忠妒忌南容,南容不會被驅趕到漢陽那種地方為太守;若非耿鄙自大,倉促出兵逼反整個涼州,南容不會被圍;而若非此人提十萬兵馬,勞師動眾,卻大敗而歸,又哪裡有後來的事情呢?”

“我沒有殺傅南容……”張溫惶惶而言。

“南容卻因你而死!”公孫珣凜然對道。“無能而居高位,與賊何異?!無功而賄高位,與投靠閹宦又有什麼區彆?”

張溫喏喏不知所言。

“當日我在長社破黃巾賊十萬,見孫文台勇烈過人,便喚軍中司馬以上俱來觀其形容樣貌,今日我帶你們自幽州來此,卻不料先見此人。”言至此處,公孫珣憤怒難製。“昔日我在昌平教你們《詩經》,說‘相鼠有皮’,便是此輩中人了!爾等一個個看不過去,記住此人容貌、姓名、官職!然後謹記在心,引以為戒!”

周圍人相聚數十步遠,卻紛紛驚嚇失聲,而張溫陡然醒悟,立即劈手從自己早已經驚呆的侍從處奪得節杖,然後居然一手舉杖開路,一手掩麵,惶惶而逃。

其人到了渡口,坐上船隻,也不顧自己侍從有沒有跟來,便俯身在船底,催促船夫速速行船南歸洛陽。

周邊人看的目瞪口呆,也看的汗流浹背。

眼見著張溫倉惶逃竄,這裡原本興奮不已的眾多使節、官員,卻無人敢動。

“我家君侯有言在此!”婁圭依舊提著劍,走到轅門前,昂首相對。“正所謂士宦不兩立……若有閹宦子弟在此,不得入此門,以免血濺五步;若有擅加奉迎北宮閹宦如前者,也不得入此門,以免自取其辱!”

言罷,那婁圭居然喊人來,將這柄劍懸在了轅門之上,以作宣示!

一直等到公孫珣和婁圭複又入帳,轅門前這才重新騷動了起來,首先進去的自然大將軍長史王謙,隻見其人目不斜視,直接從劍刃之下昂首直入;然而,接下來驃騎將軍董重的使者卻是長歎一聲,直接轉身就走;有意思的事情發生在車騎將軍何苗的使者身上……這位使者猶豫了片刻,卻是解下了自己車騎將軍長史的官印,然後白衣入內!

原來,此人居然是公孫珣邯鄲舊交,牽招的恩師,安平名士樂隱!他一邊不能否認何苗與宦官的親密姿態,一邊身為士人當此選擇,無奈之下便隻好乾脆棄官,以故交之身而非車騎將軍使節的身份入內了。

接下來新任三公其實都是剛剛提拔上來的純儒,反倒沒有問題,而三公使節入內後……曹操卻是昂首挺胸,麵色如常的帶著身後一撥人混進去了。

說是混進去,這小寨中的五百義從,到底是有兩百老卒的,如何能不認得他曹孟德?個子矮、眯眯眼,特征如此明顯。

便是呂布呂奉先、徐榮徐伯進、劉備劉玄德也都是故識。

然而,張遼居然也打了聲招呼,與一名並州口音的義從相對一笑,然後從容進入,倒是讓張楊不覺心下驚疑起來。

步入帳中,公孫珣早已經撤去祭奠,而等到這位衛將軍儀式性的與三公九卿的使節粗略相會了一下後,偌大的大帳中到底是按照親疏關係,漸漸顯得稀疏了起來。

到最後,張楊居然也得以上前與公孫珣交談了幾句,而且你還彆說,對方跟洛中那些高官截然不同,居然毫無架子,更沒有那讓人極度無奈的地域歧視!

一番言談之後,公孫珣居然勉勵了張楊幾句,甚至還讓人取了一把刀來,親自給此人配上。

張楊剛剛還見到對方將堂堂前太尉,如今的司隸校尉逼迫成那樣,心裡發虛呢,哪裡會想到有這麼一出?等到他昂首挺胸走出轅門來,卻是心中不禁感慨……衛將軍即便如此位階,卻真還是邊郡出身!

至於說這位並州假司馬一直到坐上船,過了一半的黃河,這才注意到張遼消失不見,然後愈發心生疑慮,卻也是後話了。

黃河北岸,公孫珣繼續與訪客們交談應酬……隨著一眾不相乾之人紛紛離去,再如徐榮等人也好生叮囑問候了一番,任由其過河歸營不說,到最後,帳中到底是隻剩下了一個劉備劉玄德了。

“孟德去哪兒了?”公孫珣送完滿意而歸的王謙出去,回到帳中,卻先是問了另外一人。

“回稟兄長。”之前一個下午,一直立在幾案後,宛如侍者一般的劉備恭敬上前,應聲而答。“孟德兄拉著子伯兄到外麵看黃河落日去了。”

“他就這麼小覷於我嗎?”公孫珣一時失笑,然後隨意坐回到了帳中主座之上。“玄德且坐。”

劉備猶豫了一下,到底是麵色如常的坐到了一個空位上。

“你這是何必呢?”公孫珣失笑作答。“莫非以為我會像為難張溫一般為難於你嗎?”

劉備一時歎氣,卻是默然不應。

話說,上月時,他眼見著公孫珣藏身在廣陽數載不動,而洛陽一時雲波詭譎,更兼之前王芬死在他的治下,心中多少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兼大誌,這才挺身而出,而且自以為不負任何人。

可是誰能想到公孫珣卻忽然出山了呢?而且其人甫一到此地便震動京師,改變大局,讓他之前的辛苦化作泡影兼笑話。

更重要的一點是,若如此,他劉備之前的行為又算什麼呢?若公孫珣心生怨氣,以二人之間的關係,自己又能如何相對?

不過,劉玄德絕不是敢做不敢認之輩,這才有了第一時間便與洛中禁軍諸位舊識一起來拜會對方的舉動。

劉備心下坦然而決絕,坐在對麵的公孫珣也是心下怪異而又感慨。

講實話,公孫珣此時居然格外理解劉備的心態,因為這個時候的對方正如數年前的自己一般,他甚至可以替劉備說出那些不負天下之類的話來,甚至可以想象對方是用什麼理由才說服他自己才做出這種舉動來的。

但是話又得說回來……自己在冀州、在河內、在洛陽安排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彆人都能忍住,都願意相信他公孫珣,但劉備就不願意呢?是其他人都不生疑慮?還是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

說到底,在疑慮之餘,到底還是他劉玄德打小心裡便有一股誌氣!

大丈夫生於世,豈能久居於人下?!

公孫珣相信,此時在外麵看落日的曹操,之前恭敬告辭的呂布,或許心裡都有這麼一句話!

那該怎麼辦呢?

找機會殺了他們?殺了所有人?

為什麼殺他們?因為有野心就殺了他們,那真正被天下人視為怪物的反而是他公孫珣吧?而且這天下缺少野心之輩嗎?殺了曹操,中原戰亂就會少死很多人嗎?甚至之前在河內這地方殺了韓遂,西涼就會不反嗎?

而如果不是因為野心,那莫非要因為曹操聰明而殺他?因為劉備有魅力就殺他?

簡直可笑!

勢是勢,人是人,公孫珣這些年想的最多的就是這個東西。

而具體到眼前這樁事情,其實來的路上,接到了審配的傳信後,公孫珣便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自己若能鞭撻天下,定平河山……劉玄德也好,曹孟德也罷,自然不足為慮!而如曹操這種聰明豁達,如劉備這種仁義魅力之輩,放在外麵填充空間,總比呂布、袁術那些人在外麵要強吧?

收拾河山,不靠自己的強橫與德行,難道要靠對手太爛?

“玄德不必掛懷。”公孫珣忽然失笑開口道。“你以兄事我,我以弟視你,皆為漢臣,難道還要再相互視為君臣嗎?便是真為屬吏,也隻是向上稱德,向下無礙……天下洶洶,你有激蕩之心,我隻會高興。”

劉備定定看了看公孫珣,起身俯首而拜:“兄長在上,備自束發起,便受兄長恩遇,雖非君臣,也是兄弟之情兼知遇之恩……備在此立誓,朝堂雖然詭譎,但備此生絕不會與兄長相對,如違此誓,必讓我血儘而亡!”

公孫珣再度失笑:“不求你此番誓言,隻求你日後不要負了此時心中決絕之意。”

“滾滾大河啊!”帳外河畔,曹操負手而歎。“子伯啊,你還記的咱們少年時的煌煌大言嗎?”

“不記得了!”婁圭當即嗆聲。

——————我是不忘初心的分割線——————

“中平六年,冬,大將軍何進以信與太祖,言失兵權,或礙誅宦事,太祖聞之,自引私兵輕騎至河內,洛中北軍、西園多太祖舊部,紛紛來謁。洛中宦官聞之,乃語於靈帝,以詔付司隸校尉張溫,使其詔太祖入洛。及至,太祖懸劍於轅門,張溫見而歎之,竟羞慚而走。”——《舊燕書》.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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