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界茫茫無際,沒有方向,連神仙境界的元神也找不到具體的東南西北,隻有一個大致方位。
而顧璵讓孔雀送任亦昀離開,孔雀返回救人,之後他去尋找任亦昀,結果被對方先行找到。
所以,這家夥是怎麼找到的?
隻有一個可能,他用了某種方法,在自己身上印了什麼記號,才能指引坐標。先不說之前時而瘋癲,時而正常,到底是真是假,但論這一點,就表明其城府極深,而且自己居然沒有發現。
終究是活了幾百年的老鬼!
顧璵暗暗估算雙方的戰力值,沒絕對的把握勝出,便笑著來了一句:“當然是回家了。”
他已經領悟神通,境界等同,話音方落就發現對方微不可察的輕顫了一下,道:“回家?可是返回凡世?”
“自然。”
“這卻有些難辦。”
任亦昀頓了頓,道:“我們皆是元神狀態,沒有與肉身融合完整,無法來去自如。想回去,隻能靠凡間修士接引,指明方位,不知小友可有準備?”
“算有些準備,哎對了……”
顧璵忽然想起一事,問:“前輩,您當時是如何進入魂界的?”
“哦,是借助我師門的一件法寶。聽你說人間狀況,應該隨著山門一起失傳了吧。”任亦昀歎道。
“……”
老顧點點頭,明朝可沒有空間裂縫。
倆人又交流了一陣,據任亦昀所言,每個進入魂界的修士,都會留下自己的印記、肉身,交給最親近的人保管。當領悟神通後,便探尋那個印記波動,以找到確切方位。
魂界何其大也?
以神仙的覆蓋範圍,也像在廣闊無邊的大洋中,尋找一座不太靈光的信號燈塔。隻有接近燈塔,元神才會有所感應。
嘖!
老顧聽罷,不禁有些犯愁,這耗費的時間可太多了,遂問:“就沒有彆的方法,直接與下界產生聯係麼?”
“有是有,一看法寶,二看師門。聽聞唐朝時,葉法善親自接引弟子,元神入遁,須臾間穿梭兩界。亦有東晉楊羲,製青銅大鐘,與殿齊高,敲之聲傳兩界,十萬裡聽聞……”
得得!
老顧擺擺手,更加鬱悶。
葉法善乃是唐高宗-玄宗時的道教領袖,法力通天,隻是道統傳承不多,後人稀少,才沒有列入四大天師。
楊羲則是東晉高道,上清派的創始人之一,都是大佬中的大佬,鳳凰山可比不了。
俗話說,窮人靠變異,富人靠科技。
他現在連變異都木有,隻能老老實實的犁地,就希望小齋那邊會有些反應,稍稍協助一二。
……
小齋當然不是豬隊友。
她守在寒冷黑暗的千米冰川之下,有一年還多,期間裂縫又開啟了幾次。
那肉身不能挪動,不能沾染五行塵埃,更彆提靈魂碎片了。她一邊要處理裂縫,一邊得護住老顧肉身,難度極大。
這也是非她不可的原因,彆人做不到。
此刻,她仍坐在榻上,閉目清修,忽然間,隻覺魂晶中的氣息跳動了一下。她連忙取出魂晶,見那縷原如風中殘燭的神念,輕輕擺擺,飄飄忽忽,卻始終不熄。
過了半響,那神念竟然漸漸穩固,就像新添了燈油,重新挺直燃燒起來的火苗,穩穩的紮在裡麵。
嗯?
小齋細細打量,見那縷神念由氣化晶,清光透亮,氣息比之前還要強大。
“嗬……”
她忽然笑了笑,伸出雪白修長的手指,屈指一彈,發出“叮”的一聲清脆,“命還真大!”
小齋站起身,走到光球下麵,柔軟的掌心托著那枚六棱晶體,左手一抓,取出一顆籃球大小,黑色的,帶著四麵鬼臉的蓇蓉果實。
果實摘自秦川嶓塚山,那裡鬼氣森森,是夏國最大的聚陰地,生著無數受陰氣熏染異變的生靈。
蓇蓉果是其中上品,最能滋潤神魂,當初給吳山煉製的酒盞,就用了這種果子。一般的蓇蓉果隻有拳頭大小,這隻大了數倍,效用無需多言。
砰!
小齋左手用力,毫不心疼的捏碎了這隻珍奇異寶,汁液般的黑氣瞬間奔湧而出,滾滾彌漫,濃稠如墨。
她左手再一抓,一拂,黑氣順著指尖彙聚成束,絲絲注入魂晶。
那縷神念受到大量滋補,愈發活躍清晰,同時散發出隱隱波動,穿過光球與魂界遙遙呼應。
…………
嗤!嗤!
兩個強大的元神穿破層層光雲,仿若兩顆身罩光芒的隕石流星,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方降落。
顧璵稍稍在前,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烈烈罡風——那是攪動碎片形成的魂力氣流,隻覺通身暢快,心念通達。
他經過了適應期後,對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掌握,三寸來高的元神內,仿佛流動著一道道晶瑩的血液,由於意識完整合一,竟比任亦昀的氣息還要純粹。
“吼!”
倆人正極速下墜,頭頂的光雲突然翻騰奔湧,竄出一隻初生的高級生命,模糊傳念:“食物,好吃,受死!”
它身形極小,當即虛光一閃,竟以比倆人還要快的速度搶攻至前。
“滾開!”
顧璵轉過頭,沒有任何動作,那家夥卻生生停滯在近前,麵部直愣,似被一道細如抽絲,蜿若涓流的詭異能量擊中。
這能量衝刷著全身,很快攪碎了它的意識,目帶驚恐,仿佛見到了什麼天敵般,居然真的夾著尾巴逃走。
好厲害的神通!
任亦昀在旁看著,神色複雜,就在不久之前,這人還被打得跟狗似的,結果現在,一招退敵。
他情緒一閃而過,笑道:“小友的神通果然非同凡響,可是幻化一道的路子?”
“正是,我僥幸得了一篇幻術,消耗甚大,看似管用,卻不能斃敵當前,比不上前輩的真火。”
“火是真火,借的卻是炁之一毫。你那幻術作用於神魂,與魂力相得益彰,定是潛力無窮。”
“嗬,那就借您吉言。”
顧璵隨手一揮,又斬落一隻不長眼的魂獸,忽問:“對了前輩,我此次是歸家,不知您日後有何打算?”
“這個麼……”
任亦昀怔了怔,隨即歎道:“我遊蕩了幾百年,機會難得,自然厚著臉皮隨你一道,還望你不要嫌棄。”
“哪裡的話,你我皆是人間修士,莫要見外。”
“唉,可惜我肉身已毀,即便回去,也隻能做個虛無神仙。”
“我聽說沒有肉身,元神也可在陽間停留,不知期限是多少?”
“這全憑個人修為,不好確定。”
顧璵點點頭,又道:“全真一脈尚有道統,有點化陰(嗯,沒錯,這是和諧詞)精之法,您不妨轉修丹法,修成陽神,做個逍遙散仙。”
“呃……”
任亦昀似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時有些遲緩,道:“道統是大事,還是回去再說,回去再說。”
“倒也是,講這些太早。”
顧璵繼續在前麵飛行,有意無意的來了一句:“三山正乙派雖然沒落,卻還有些傳人在世,也是正式注冊的道派。您這次回去,怕是要重振武當了,說不定派中典籍還有關於您和您師弟的記載,對了,你那位師弟叫什麼?”
話音方落,就覺後麵的家夥猛然一頓。
老顧回過頭,見其元神顫抖,波動劇烈,是十分熟悉的一幕。果然,任亦昀五官扭曲,聲音陰惻,“是你殺了我,我要報仇!納命來!”
呼!
赤紅席卷,熱浪滾滾,鋪天蓋地的真火奔湧而出,瞬間覆蓋了光海,將老顧包裹其中。
顧璵隻覺灼燙刺痛,卻沒有之前溶化的跡象,往上一竄,頓時突破火海包圍。火海變幻,又化作十幾條赤龍,在後緊緊追趕。
幻術就這點不好,沒有硬肛的攻擊能力。
當然他也不慌不懼,抓住時機,用指尖一點。又是那道細如絲,蜿若流的詭異能量,直接射入任亦昀的元神。
所謂元神、意識、神念,其實都是一種東西。
按照常理,一個人隻有一個意識。而當顧璵的幻術探入對方體內,赫然發現裡麵混雜零亂,斑駁不清。
老顧嚇了一跳,原以為任亦昀和師弟發生什麼事情,以致意識融合。結果一瞧,好家夥,遠不止這兩個意識,至少有幾十上百個神念殘存,隻是能量太過微弱,才沒影響到他。
“啊!啊!啊!”
正當顧璵再想深入時,任亦昀突然大叫起來,狀若瘋癲,元神生出一股極大的排斥力,將他趕了出去。
隨後,此人又是一陣抖動,神奇的安靜下來。
“小友,慚愧!慚愧!”
任亦昀端端正正,仿佛換了個人格,對剛才的一切毫不知情,賠罪道:“我這癲症著實控製不住,好在你如今修為圓滿,否則我真要一時失手,那才是,那才是,唉……”
他又深深鞠躬,真情實感。
“沒關係,我們繼續。”
顧璵笑了笑,仍然領頭前行。
……
他不曉得具體方位,但知道自己初來時,肯定在魂界的最底端。
所以倆人一路下落,降到最底最底的一層,這裡沒有任何的高級魂體,皆是數不清的碎片和數不清的殘魂,忽而出現,忽而消失,遵循著七日轉生的自然規律。
這就是個耐心活,不能煩躁。
顧璵將神念放到最大,不知搜索了多久,終於在這一日,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聯係從某處傳來。
(我的小烏龜死了,今天起大早跑到河邊埋掉了,傷心,難過,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