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六月初。
若在往年,平均氣溫約在19-30度,屬於較涼快的範圍。但從去年開始,溫度升高的現象就非常明顯,今年更甚,剛進六月,35度的高溫天連續破表,整座城市都像悶在一個熱騰騰的大蒸籠裡。
“沙沙!”
辦公桌前,老者在一份材料上簽署名字,然後放在右手邊,又從左側拿過另一份內參。他一看封頁,就皺了皺眉,那上麵寫著:《關於今年夏季氣候變化的分析與監測報告》。
以他這個級彆,氣候這種事情一般不會呈上來的,但既然出現了,就說明情況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從去年開始,我們就將夏冬兩季的氣候觀測列入重點範圍。
經過多方資料的分析,今年夏季的平均溫度,預計比去年提高4-6度……東南、嶺南、西南、西北和中原大部,預計長達兩個月的時間,都會處在40度以上的高溫中。漠北、漠南、關外的持續時間會短一些,預計在一個月左右。
而在江南一帶,根據去年的變化趨勢,不排除有大規模的降雨天氣,懇請領導重視。
據我們的詳細觀測,在本月前五天,人口密集的大都市,如京城、滬上、羊城、深城等地,溫度提升最為明顯。中小城市及鄉鎮的影響稍弱,而像長白、衡山、華山、洞庭、太湖等名山大川,氣候卻非常宜人。
至於鳳凰山、天柱山、峨眉和天山,始終恒定,並無異常。
從全球範圍看,山姆國、大不列顛、西西裡等七國,接連發布了高溫預警,尤其山姆國的西南部,亞利桑那州、內華達州和加州的部分地區,已經突破了40度大關。由此可見,今年的高溫災害極可能是全球性的。
現階段,我們隻能歸結於靈氣帶來的負麵影響,甚至於,在它停止複蘇增長之前,這種極端天氣會一直存在……”
良久,老者放下內參,默然無語。
全球變暖不是一天兩天了,每年都吵吵環保,減少排放,但經濟利益當頭,沒見誰動真格的。
可現在不同,多了個不穩定因素,使得負麵效應和散發性無限擴大。
就拿災害來說,高溫導致乾旱,乾旱就會影響農作物,然後就是糧荒,經濟作物減產,進而導致農民破產和資源匱乏……放眼全世界,沒人能獨善其身。
“……”
老者沉默半天,才拿筆在封頁上批示道:內容極其重要,請XX同誌組織會議研究,一定做好防暑降溫工作。另,峨眉新藥不要拖延,既然測試安全有效,那就該投放市場!
他寫完幾行字,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這世道,也該出去碰碰麵了。”
…………
世界上有一種生物,它們樂觀開朗,恨天怨地,悲天憫人,盲目惡毒,飽含著大無畏的國際主義精神和地域偏見。
它們擅於苦中作樂,自我嘲諷,互相攀比,甭管什麼事兒都能拿來吹逼一番,然後很驕傲的敲上三個碩大的溜溜溜。
這種生物叫網民。
進入夏季之後,幾乎每個城市的電視台、網絡、手機端和辦公室話題,都被一個字反複刷屏,熱!
比去年更特麼熱!
喜都:出門五分鐘,流汗兩小時。
長安:不想說話,等我翻個麵兒烤。
包郵區:表示苦苦要求的集暖終於實現了。
山城:從單身狗變成了熱狗。
羊城:平均氣溫35度以下的相親免談,不熟好嘛!
東京:嗬嗬,我就看看……
總之,許是近幾年的調教養成,網民對高溫天挺有免疫力了,雖然今年來的較早,也沒啥大驚小怪的。
網絡時代麼,什麼事都能沸騰起來,各個平台的用戶無時無刻不在曬圖,反倒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狂歡。
盛天,文化路。
白剌剌的太陽掛在天上,吊打著世間萬物,空氣中不含一絲水分,乾燥得仿佛實質化的灰塵,漫揚揚的漂浮在街道、樓間、車裡車外以及口鼻之中。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輕快的音樂聲傳來,伴著一陣細蓬的水霧,水霧落到地麵上,短暫濕潤著猙獰的燥氣。而灑水車慢慢駛過,露出兩個年輕挺拔的身影。
都是十幾歲的樣子,眉目青澀,卻穿著一身寬大的道袍,腳踩著十方鞋。不協調的打扮讓路人頻頻側目,他們卻坦然自若,顯然已經習慣。
“明天34度,好家夥,比今天還熱!”
“咦,山海經又有新圖譜……怎麼又是洞庭湖的,水族嗑藥了!”
“哈哈,你看這個,看這個!”
一個小點的道士邊走邊玩著手機,忽然拿到同伴麵前晃了晃,樂道:“人家連仙人掌都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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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瞥了一眼,見是一張仙人掌萎縮彎腰的圖片,還有配文:亞利桑那州熱浪來襲,仙人掌已曬化!
“看來國外比我們還嚴重,不知他們什麼樣子,真想去看看。”他道。
“那跟咱們沒關係,就這一畝三分地,還操心操到國外去了?哎對了,聽說觀裡在挑選名額,要去彆的地方交流,你有信心麼?”小道士問。
“儘人事,聽天命吧。”
同伴年紀不大,言談倒很老成。
“你我不清楚,反正你那妹子肯定有份。嘖嘖,月考第一啊,比不了。”
“……”
同伴一聽,微微皺眉,但也沒說什麼,隻提醒道:“馬上就到了,你那領子最好拉上。”
“啊,差點忘了!”
小道士一驚,忙把鬆垮的道袍整理好,這要讓巡照看見了,難免又是一頓處罰。不過他也很好奇,問:“哎,你就不熱麼?紮的那麼嚴實?”
“心靜自然涼!”
穿戴規整,步伐從容,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同伴,略帶鄙視的瞥了丫一眼。
話說這二人,正是太清宮的實習弟子,林俊龍和彭生。
倆人相差一歲,都是底層家庭的孩子,又是同寢,一來二去便成了好友。林俊龍性情敏感,有些偏激,彭生較為外向,善於交際,倒是非常互補。
他們學完上午的功課,趁著午休出來購物,這會兒正趕回宮觀。
在太清宮呆了三個月,每天都修習基礎養氣法和體術,無論身體素質還是精神狀態,都有明顯提升。
他們腳程很快,不一會就看到了宮觀門臉,幾步趕到近前,衝守在門口的道人施禮:“吳道長!”
“回來了?快點進去吧,不要誤了課程。”那道人和善回禮。
“是!”
倆人匆匆進院,先到宿舍收拾,然後去跨院修習體術,再是晚飯和晚課。
早課一般是固定的,隻講經義,晚課要靈活許多,或講些道門趣聞,或弟子自由提問,由當值的道長解答。
今天輪班的是清慧,她上完了課,額外叮囑道:“大家可能聽說了,觀中要挑選五人,與各地的優秀弟子進行交流活動。你們也不必過於談論,明日就會公布名單。選上的,不要驕傲,沒選上的,也不要氣餒,以後的機會還有很多。哦對了……”
她頓了頓,取出一個布袋,道:“最近天氣炎熱,你們年幼體弱,觀中特備了一些解暑良藥。每人兩盒,依次來取。”
說完,二十三個小蘿卜頭紛紛起身,排隊取藥。
林俊龍拿到手一瞧,卻是兩盒藿香茶。峨眉製藥廠生產,每盒十袋裝,配方有藿香、薄荷、淡竹葉和甘草,主治暑濕濁邪,頭昏胸悶,惡心作嘔。
用沸水衝泡,蓋悶10分鐘,1日飲儘。
這家峨眉製藥,課上有講過,是自己人的藥廠。所謂自己人,就是自己人,可意會不可言傳。
晚課後,便是自由活動時間。
林俊龍收好藥盒,回宿舍拿了幾本書,又跑到坤道院門口。乾道院與坤道院一東一西,橫跨好幾個庭院,觀中戒律也非常嚴格,未經允許,不得私自進入。
他跟宿管大媽,啊不是,跟值守的女冠道:“淨慧道長,我有事找何禾。”
“稍候!”
淨慧進去片刻,一個小女孩就跑出來,正是何禾。
她好像在洗頭,長發濕漉漉的披在肩上,衣襟都沾了好些水氣。林俊龍特不好意思,尷尬道:“呃,我不知你在洗頭。”
“沒關係,你買到書了麼?”何禾眨著眼睛問。
“買到了,有四本。”
他把書遞過去,小姑娘瞧了瞧,分彆是《藥性歌括四百味》、《湯頭歌訣》、《瀕湖脈學》和《醫宗金鑒》。
“謝謝林哥哥!你花了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她顯得很開心。
“不用,不用,一共也沒多少。”
林俊龍連忙推拒,頓了頓,又道:“小禾,你年紀太小了,看這些書是不是有點早啊?道長們正在教經絡竅穴的知識,我們在課堂學就行了。”
“這不衝突啊,我就是想看看。”
何禾笑了笑,擺手道:“沒事我就先走了,謝謝你!”
“呃,好!”
林俊龍看著那個小人兒跑回宿舍,忽然生出一種,一種……好像望著天邊月的感覺。
太清宮二十三弟子,白城的就他們倆,三個月時間,足夠這些人劃分出小團體和敵對關係。他雖然性情古怪,可畢竟有幾個好友,何禾卻是公認的,最孤僻的一隻。
一向獨來獨往,也就這個老鄉還能聊上幾句。
(啊,我已經連續兩個月,更新達到十萬字了。嗯,明天有封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