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出生開始,就活在一個成熟的規則之內。
除了最本能的吃飯睡覺拍拍手之外,其他一切社會行為和社會關係,如父母親人,上學,考試成績,老師同學,大學生活,同/異性戀愛,找工作,職場奮鬥,買房結婚,生兒育女,一直到死亡……都是千百年來不斷積累、發展,最終形成的一個較為穩固的規則體係。
如果想打破這個體係,那隻有一種情況,就是發生能源和技術革命,整個人類社會都向前跨了一步。不過到那時,又會有新的規則建立,還會重複上述的過程。
顧璵回來之後,就在積極梳理一些東西。進行階段性的思考和整理,始終是他的優點。
先是大概形勢:目前有四個節點,鳳凰山在自己手裡,天柱山正在開發,峨眉山閒置,天山暫時封閉。另有一處異象禁地,草河口的桃花瘴。
而已經知曉情況的群體,包括自己一方,政府的高級官員,以及政府管製的道門。既然正一召集各派宗主齊聚龍虎山,肯定通過官方掌握了某些資料。
俗話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了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奠定,才能產生意識形態,以及與其相適應的製度、組織和設施。
不過目前,還遠遠達不到經濟基礎的程度,僅是發現了新資源:靈石,農作物,短尾鋸齒魚。
算是萌芽階段。
這些概念比較抽象,其實他更在意的是另一種東西,功法。
政府著眼大局,看重的是資源層次;修士是個體,功法才是立足之本。這一年多的時間,他所聞所見,就包括自己和小秋的食氣法,小齋的雷法,李肅純的煉屍術,譚崇岱半調子的符籙,莫老道的內丹法,以及司馬徹的按蹺功。
全真派的路子,是後天轉先天,要有一個體內的積累過程,才能得以晉升。
正一派以天師道為尊,本類似食氣,可惜早已失傳,僅剩下不斷弱化的殘缺養氣法。
所以說,如果政府真讓道門入局,那全真派的優勢必然要超過正一,因為有相對係統的修煉功法。
道門幾千年來,從古仙食氣,到過渡期的探索,再到全部轉為內丹。修士的功法始終在削弱,以適應靈氣衰退帶來的影響。
換句話說,之前的已經沒用了,所以才會淘汰。
即便各大門派有珍藏,但自宋代起,一千多年間朝代更迭,戰亂紛飛,直至靈氣完全枯竭,早就所剩無已。
全真兩朝都是道教領袖,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丹法。正一始終處於被打壓的狀態,斷層自然更加凶殘。
當然,也不排除某些隱修傳承,比如司馬徹的按蹺功,亦有高明之處。
總體而言,先天能感受到靈氣,反過來說,有靈氣才能修到先天。否則你內氣積累再多,也特麼搭通不了天地之橋。
正因這點,政府讓道門入局才成了關鍵,有了培養人才的前提。
如果按功法品級的差距排列,便可如下:
食氣法,出道即是先天,起點高,修習速度快,卻無太大的攻擊性。
雷法,將任意一種雷氣修至小成,也可成就,就像小齋現在的程度。雖然修行艱難,但威力極大。
其次,才是內丹各法。
正一淪為最末。
而最後,還有境界。
按顧璵之前的劃分,人仙的小境界為:明心、煉形、凝神、靈身、人仙五等。
他自己應該停在凝神境,屬於神識可外放,並運用法器的階段。接下來,便是讓全身形成一個大玄關,自行生發先天之氣,達到靈身境。
這個就比較麻煩,因為功法不同,境界也不同。它不像一個成熟的修仙文明,直接統一標準,什麼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巴拉巴拉。
他如此劃分,小齋就懶得多,竟然是一轉,二轉,三轉,四轉,五轉這種鬼設定……等五雷齊聚,便成人仙。
顧璵簡直蛋疼,太隨便了好伐,搞得跟玩網遊一樣。
………………
轉眼到了六月,已是盛夏。
鳳凰山景區重新開張,遊人不絕,外山喧囂內山幽靜,完全兩個世界。那道綿長而高大的鐵絲網成了所有人的吐槽點,竟有兩米多高,頂端帶著尖刺,網絲厚實而堅硬。
大家特疑惑,裡麵到底是啥東西。不是沒有人想翻過去瞧瞧,怎奈設備太給力,總不能拎把梯子上山吧?
穀中,老樹下。
龍秋拿著一把木劍,正在修習劍招。這套劍招跟四十八手是同樣的路子,飄逸瀟灑,又不失鋒芒淩厲。
小齋會劍,但幾乎沒用過,出門隻帶著一把匕首。因為劍身較長,不便攜帶,且十分紮眼。
不過對龍秋,她自是傾囊傳授。
“嗤!”
妹子一劍刺出,帶著凜冽風聲,又劃了個半圓,跟著手腕翻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從下向上斜斜的一撩,然後背劍藏身,順勢收招。
“呼……”
她吐出一口氣,臉蛋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話說她現在的身體越來越棒,對金蠶的控製力也愈發強大,或許用不著年底,就能牢牢的壓製住金蠶。
龍秋擦了擦汗,又抬起頭,仰著小臉看著老樹。隻見那繁密的枝葉中,有一截樹枝沉沉欲墜,上麵垂著兩隻果子,圓滾滾泛著紅色,顯然快要成熟。
天柱山有靈石和怪魚,鳳凰山身為節點,自然也有看家寶。這果子約莫一年半一熟,每次結兩顆,蘊含著強大且純粹的靈氣。
顧璵受仇綸啟發,打算照貓畫虎,先把果核弄出來栽種,看能不能過濾能量。果肉則試驗煉丹、製香,或者乾脆吃掉,也能增進實力。
龍秋眯著眼睛瞧了一會,心中愉悅,縱身跳到岸上,開始打理藥園。
這藥園不大,隻有一畝多地,種的也稀稀拉拉。不過生藥的品相極好,在節點的催化下,每一株都是茁壯盎然。
最突出的,無疑是一株四十年的野參,葉呈七品,姿態靈秀。
顧璵用神識探知過,此參五形俱佳,質實玲瓏,須如龍蛇飛舞,絕對是特等。他都不忍心挖了,想看看到底能長到什麼程度。
除此之外,園外新植的兩架葫蘆藤也很顯眼,那藤蔓已爬滿木架,開出了白花。這葫蘆是用來製作盛裝器皿,好存放一些靈性之物。
龍秋鼓搗了半天,才回到廬中,又進了哥哥的靜室。
她盤腿坐在藺草席上,拿起一個本子翻看,這是顧璵寫的修煉心得,對自己頗有益處。而靠窗的木案上,還擺著一摞本子,都是手寫。
雷法、四十八手、馭蛇術、幻術、鑒木、技擊法等等,上麵皆有記錄。
很明顯,那倆人已經有意識的在夯實根基,使自身形成一個有體係傳承,有一定資源基礎的小勢力。
“咦?”
而龍秋看著看著,忽然心神一動,在黑棘林中的母蠱傳來感應,有人在外叫喊。
喲!小妹子睜大眼睛,又興奮又緊張,顛顛就跑了出去——哥哥姐姐不在家,她正悶著呢!
……
黑棘林外。
張鴻儒抱著個小盒子,非常糾結的往裡麵張望。那林中黑黝黝一片,就像藏著鬼怪,連陽光都照不進去。
他第一次深入對方的地盤,但看這氣勢,就曉得是某種防禦手段,絕逼不好惹。沒辦法,若非上頭催的急,自己也不想過來。
“顧先生!”
“顧先生!”
張鴻儒又喊了幾聲,可始終沒回應,正想冒險闖入時,終於聽裡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沙沙!”
“沙沙!”
一個修長纖瘦的人影從幽暗中出現,慢慢走近,待出了林子,陽光一照,好似黑暗與光明的轉換,齊齊映在了那張小臉上。
“咦,是你呀!”
龍秋一見來人,不免有些驚訝。
“龍小姐,打擾了。我本該在山下等候,但離顧先生下山的日子還遠。我這有件要事,才貿然拜訪。”
張鴻儒也很意外,問道:“顧先生在麼?”
“哥哥不在,姐姐也不在,你有什麼事?”小秋道。
竟然都不在?
張鴻儒心中疑惑,麵上卻道:“哦,是這樣。這是我們先做出來的一批樣品,拿來給顧先生看看。如果靈氣含量穩定,沒有損失太多,我們就按照這個樣品,進行大規模製作了。”
說著,他把盒子一遞。
龍秋打開一瞧,見裡麵躺著五顆鴨蛋大小的石頭,圓潤剔透,好像泛著微微白光,而且質地奇特,竟沒有一絲毛孔,光滑的嚇人。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啊,等哥哥回來,我就告訴他。”
“這幾天我都會在山下,請顧先生儘快回複。哦對了,還有件事,種子和農具已經在山下據點,隨時可以搬運上山。”
“嗯嗯,我都記下了,你放心。”
“那就好,謝謝龍小姐,我就先告辭了。”
張鴻儒說完,自動自覺的閃人,沒露出半點打探和死乞白賴的意思,倒給龍秋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而她抱著小盒子,又返回廬中,急戳戳的打開箱子觀瞧。
“這就是哥哥說的寶貝啊?果然很漂亮!”
一共就五顆,她擺弄來擺弄去的,頗有點愛不釋手,笑道:“靈石靈石,怎麼聽著跟零食一樣,難道還能吃嘛?”
“嗤!”
話音剛落,她就覺著金蠶突的一下,莫名其妙的飛了出來,又化作一個係紅肚兜的胖娃娃。這娃娃盯著靈石,赤果果的透著一股饑渴,隻是礙於主人威勢,才沒敢生撲。
“你怎麼又不聽話了?你還真的要吃?”
龍秋連忙把盒子扣上,拒絕道:“這可不能給你,這是給哥哥的。”
“……”
金蠶不會說話,隻能眨巴眨巴的瞧著主人。它也沒有表情,卻硬要做出哀求的樣子,一張臉擰成古怪的形狀,三分詭異,七分嚇人。
龍秋卻是不理,喝了聲:“回去!”
“……”
金蠶不敢違抗,biu的消失在原地。
其實龍秋也心癢癢,不過她性子乖巧,自然不會妄動。
小妹子又拿起一顆石頭把玩,在苗寨養成的自言自語習慣還沒改變,道:“哥哥說,這東西是修士珍寶,必不可少,裡麵還有靈氣。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呢,跟我食氣比起來,速度……唔!”
她忽地一頓,小臉糾結的不行不行,隨後又慢慢放鬆,有種破罐破摔的敢腳。
卻是她剛才嘀嘀咕咕的,下意識就運行了法訣,隻覺一道細細的靈氣從石頭中流出,平和中正,慢慢被吸入體內,又跟丹田氣海完美的融為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龍秋才睜開眼,感受著氣海的增益量,倒是頗為歡喜。
而她再一看石頭,瞬間苦瓜臉,那石頭被榨乾了精華,白光消散,就像失去了活性,變成了一方真正的死物。
“哥哥說有兩萬塊呢,我浪費了一塊,也不算,不算闖禍吧?”
她撓了撓頭,隻能這樣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