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節來得很早,一月底便是除夕。
大多數的人與往年一樣,掰著手指頭擼自己的年終獎和假期,然後歸鄉團圓,吃吃喝喝,被一幫二逼親戚各種秀下限,直到節後照常工作。
而對少部分的人來講,這個春節劃分的意義無比強烈。所謂新年新氣象,但這個新氣象,未免有些太大了。
上午,鳳凰山腳。
一輛白色的小貨車順著凸凹不平的土路,一顛一顛的駛來,最後停在了路旁。東側是田野荒地,西側是山麓,枯木掩映間露出一條蜿蜒的野徑。
車裡有兩個人,一個司機,一個是袁培基。
袁培基看看山上,沒發現什麼動靜,便點起一顆煙叼在嘴裡。煙氣細細,彌漫在不大的空間內,便有些嗆人。
他按開一點窗戶,車內的暖風混著外麵的寒氣,交裹對衝,哧剌剌的撲在臉上。
一個軍區大佬的孫子,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偏僻鄉下,還親自押車,這本就非常神奇。他顯得極有耐心,抽完了一顆又點上一顆,沒有半點煩躁。
約莫半小時後,野徑終於響起了腳步聲,顧璵沾著一身的清晨露水,輕悠悠的下了山來。
“先生!”
袁培基開門就奔了過去,他原本是叫顧先生的,可不知怎麼想的,忽然改口抹掉了一個字。
顧璵沒在意這種若有若無的細微親近,隻有些驚訝,道:“什麼時候到的?不是約好十點鐘麼?”
“剛到不久,怕路上耽擱,就早出來一會。”
“嗬,那辛苦了。”
顧璵是提前十分鐘下來的,聞之也不說破,笑道:“我先看看草藥吧。”
“嗯,都在這兒呢!”
袁培基繞到車後,自己動手拉開廂門,又搬下兩個半封閉的古怪箱子。透過玻璃罩子,能看到裡麵是一棵棵的生藥,底部還連著泥土。
“這箱子能調解濕度和溫度,還能模擬日照,根係一點都沒有破壞,回去就可以移植。”他介紹道。
顧璵打開查看,兩個箱子共有十八株,皆是人參、靈芝、首烏、石斛等珍貴藥材,生氣活現,品相完整,就是小了一些——野生的能有多大?
“不錯,謝謝你了,還親自跑一趟。”
“太客氣了,我也是閒著沒事。”
袁培基的態度大變,不像以前那般直爽張揚,顯得畢恭畢敬,又道:“對了先生,我們會在白城留置人手,就在鳳凰山附近,方便您以後吩咐。”
“你們?”
“是,還有雷家和曾家,不過他們知道的不多,您放心。”
“哦,那就麻煩你們了。”
“哪兒的話,我幫您搬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袁培基被拒,也沒強求,就看著對方不費吹灰之力的提起箱子,快步上山,轉眼就消失不見。
他閃過一絲憧憬和羨慕,坐回車裡,招呼司機返程。七八個小時來回奔波,隻呆了二十分鐘,卻絲毫不覺辛勞。
就在春節之前,顧璵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了建造住所和收集草藥的事情。小小兩個請求,一下就把袁家的老爺子驚動了。
老爺子在關外軍區的地位頗高,更是背靠中央的某位大佬,對其有些了解。或者說,從顧璵跟官方和平談判之後,政府似乎無意隱瞞,放任且約製的讓某些消息流傳。
包括特異局全部的正式人員,各派係的實權大佬,比如各省市的高層官員,各軍區的高級首長等等。
還有一些邊緣群體,多為勾連頗深的商界豪門。當然他們資格不夠,拿不到準確信息,隻模模糊糊有個概念。
對於近20億的人口基數來講,這些人不值一提,但也絕對不少。
所以當顧璵主動聯係時,袁家上下如臨大敵,這二位可是國家層麵關注的人物,如果私下牽扯,保不齊灰飛煙滅。
老爺子立馬上報,那位靠山則表示,合理要求應了便是。有了這句話,袁家才敢接下來,小心翼翼的與其接觸。
咱們說,有外在矛盾時,官方自可步調一致。而當矛盾暫且解除,相安無事,派係互爭便浮了出來。
就像顧璵要蓋居所,跟張鴻儒談,跟特異局談,跟袁家談,雖然背後都是政府,但效果是不一樣的。
顧璵選擇了袁家,也有乾擾對方,爭取一點發展時間的意思。
…………
山穀,河邊。
在小河的南岸,已經建了一處院落。整體風格很樸實,竹子圍成的籬笆牆,青石鋪地,木頭房屋。
三間靜室保持間隔,另有廚房、客廳、廁所,並比原計劃多出一間,留作倉庫。
小院有門,門上有匾,上書三個大字:清心廬。
這名字不求玄虛,也不能用觀、宮之類,那是道教建築才有的。倆人不供神仙,便簡單商量,覺著用廬比較合適。
院中安靜,小齋和龍秋各在靜室修行。龍秋還沒有正式入門,仍然做前期調整,等身心狀態俱佳時,顧璵才會幫她啟靈。
至於小齋,她回來後就一心撲在《神霄大雷琅玉書》上,除了三餐定時,簡直足不出門。
這雷書是一整套的體係,如何靜心,如何引氣,如何存想,如何施展神通等等,皆有敘述。
此刻,小齋盤膝而坐,默運心息相依法,很快進入望我獨神的境界。
心息相依法,是道家上乘的靜心訣。講究息行心行,息住心住,息運心運,息止心息。可萬境皆寂,一念不生。
接著,她又按玉書所示,腦中存想雷霆,引生氣感。
東方木雷在肝宮,南方火雷在心宮,西方金雷在肺宮,北方水雷在腎宮,中央土雷在脾宮。
五雷修煉,不分次序先後,全憑自身存想。
所謂雷神乃在我之神,一氣神和,歸根複命,行住坐臥,綿綿若存,以我之真氣,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噓為雲雨,嘻為雷霆……
她修了十幾天,已隱約有了氣感,隻覺在體內生出了一團白氣,若隱若現,結構薄亂,好像隨時都會消散。
白氣,便是五雷中的金雷。此刻還是初顯,等其穩固壯大,一塵不染,能清能淨,達到無漏境,這金雷便是修成了。
金,主殺伐。
雷霆者,天地樞機,其權最大,更為道家第一殺伐之術。
小齋什麼性子?
放著水雷這等陰屬性的不選,當先修的就是金雷!
……
話說如今的鳳凰山,已經劃成了內山、外山,用鐵網隔開。人家地盤都是法陣,這裡用鐵網,確實有點low,可沒辦法。
薩祖道印上的紋刻太過深奧,不是短時間就能搞懂的。
顧璵彆了袁培基,提著箱子回到穀中,感覺到二人都在修煉,也沒去打擾。他到倉庫取了工具,又到藥圃處,將生藥一棵棵的栽種下去。
那園圃裡種了一些,都是鳳凰山的普通生藥。
他自幼製香,製香要懂香料,香料便是草木之物。小齋更不用說,鑒木是師門傳承之一。所以他們對草藥都有了解,照顧的也非常不錯。
好半天,他栽種完畢,看看天色,已是正午。
小齋和龍秋還沒動靜,他便回到靜室,開始吞食正陽之氣。一番運功過後,龍秋那邊才有了聲響,似要生火做飯。
顧璵仍然沒出去,而是摸出那兩根青玉針,細細打量。
這針已被他滴血煉製,時刻帶在身上,以靈氣溫養,以神識淬煉。十幾天下來,效果甚微,隻是更加清寒了幾分。
他也不著急,煉器本就是水磨工夫,用神識重塑法器,將其與心神相通,有形又無形,最後藏於識海,一念便可擊敵。
他收好青玉針,又摸出道印研究,這一坐,不知不覺天色沉暗。
龍秋點了太陽能燈,他們生活雖然簡樸,但照明什麼的沒必要苛待自己。身在現代社會,還非得燒蠟燭,那有點二逼。
這穀中氣候溫暖,日照極好,正是太陽能起作用的時候。
顧璵聞得飯菜香氣,起身出門,就聽“吱呀”一聲,小齋也現了身。
“怎麼樣?”他問。
“還好。”
小齋話不多說,一起到了廚房,超簡單的飯菜,幾乎全素。
不提龍秋,倆人自搬到穀中,就覺得時間飛快。每日見不了幾次麵,嗖的就是一天,嗖的又是一天。
以前沒感覺,現在真有體會,難怪古人講:山中無日月。
“……”
他們悶頭吃著,隻惦記吃完繼續修煉。
龍秋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就像爹媽吵架努力調節氣氛的小孩子,忽笑道:“哥哥姐姐,我準備的差不多了,明天就想煉蠱。”
“哦?”
顧璵從陣法的思路中回神,問:“那你要收毒蟲麼?”
“不用啊,我看黑棘林裡就有不少毒蚊,都是上好的材料,我可以煉隻血蚊蠱。”
“血蚊蠱是什麼?”小齋也問。
“呃,它穿透力非常強,喜好吸血,而且跟彆的蠱蟲不太一樣,是能繁殖的。先找些人的鮮血,讓它在裡麵產卵,然後長成一隻隻子蠱,它本身就算母蠱,可以號令蚊群。”
“哦……”
倆人明白了,一句話:小秋控製母蠱,母蠱控製子蠱。
黑棘林中的毒蚊沒有靈性,亂哄哄瞎咬一通,如果煉成了蠱,以後就是成建製的軍隊,並且威力大增。
“這個不錯啊,我們沒有護山法陣,弄個禁地也挺好的。”顧璵笑道。
“確實不錯,明兒我們休息一天,幫你煉蠱。”小齋道。
“嗯,我一定能煉成的!”
龍秋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堅定,還用力點了點頭。她一直都是充話費送的,能為哥哥姐姐做點事情,也是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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