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潛州(1 / 1)

顧璵就算否定過千百件事,也永遠不包括這件:小齋是個老司機。

老司機到什麼程度呢?就是不管你說什麼,她都懂;相反她說的,你不一定懂,並要為自己的創造力貧乏而感到羞愧。

顧璵現在就很羞愧,以至於全程沒怎麼說話,一直默默反省。

那火車轟隆轟隆的行了三個多小時,很快進入潛州地界。潛州多山,城市化的程度不高,放眼望去,兩側都是小村小鎮,像拚圖一樣嵌在山巒的褶皺中。

再行十分鐘,列車進站。

倆人沒有耽擱,直接包車前往天門鎮。天門鎮就在天柱山腳下,曆史悠久,古建築頗多,數萬人口都靠著這座山討生活。

他們訂的是一間民宿,馬頭牆,小青瓦,典型的三合院落。布局以中軸線對稱分列,麵闊三間,中為廳堂,兩側為室。

堂前有天井,采光通風,高牆封閉,有一種自足的空間美感。

民宿的主人是一家五口,老父母,夫妻,外加一個十幾歲的女兒。妻子是主事的,長得矮圓喜慶,笑聲敞亮:

“歡迎歡迎!知道你們要來,屋子早就收拾好了。”

她領著倆人去看房間,標準的雙人房,新換的被褥床單,衛生間也很乾淨。顧璵剛要點頭,忽地反應過來,道:“大姐,我訂的是兩個單人間啊?”

“哎喲,真不巧!你訂的那個有人住,早上退房的時候我一看,不知道乾什麼的,把我床腿都壓壞了,現在歪著一條腿,沒來得及修呢!”老板娘解釋道。

“那還有彆的麼?”他問。

“我們就兩個單人間,雙人的也隻剩這個。要不你看看套間?那是裡外隔開的。”

“可……”

顧璵還要問,小齋卻道:“行了,就這間吧。”

“誒,來登下記。”

老板娘咧開嘴,笑道:“放心,多的錢給你們返。這是我們不對,一會送你們個果盤。”

姑娘都發話了,他也沒矯情,登完記回屋,稍作整頓。

之後倆人坐在桌前,研究明天的登山路線,態度自然,沒有狗血的臉紅心跳。有時氣氛就是這樣,你要是扭捏,搞得大家都尷尬;你要是坦蕩,反而不會多想。

天柱山分為兩部分,西關和東關,西關秀,東關險。一般旅遊團隻帶上西關,東關隻有驢友可以前往。

“我們從西大門進,走六月雪、南關寨、通天穀、青龍軒……最後在煉丹湖紮營。這裡離天柱山莊很近,可以補給食物。”

顧璵拿著筆在地圖上虛劃,接著道:“後天一早,從煉丹湖出發,走青龍潭、飛龍峰、迎真峰、畫眉嶺、回音台……最後到奇穀天梯。這段路程非常險,除了徒步穿越的幾乎沒有遊客。”

“按鳳凰山的經驗,靈氣節點可能在山深處。這山方圓五百公裡,要做好持久準備。煉丹湖是個重要據點,要估算好行程,隨時回去補給。”

小齋也拿著筆,虛劃了兩道,又問:“對了,這裡感覺怎麼樣?”

“靈氣非常濃鬱,比鳳凰山還要強一些,我們猜的應該沒錯。”他回道。

“那就好,但願不虛此行。”

話說倆人一路過來,共途徑三十多個站點,每到一地,他都要記錄當地的靈氣濃度。數據很簡單,0是沒有,1是修煉的最低線,2是良,3是優,4是極優,5為節點。

舉例說:盛天是0,五道河是1,白城是2,山穀老樹是5。而這三十多個地方,幾乎全是0或1,但天門鎮的濃度,赫然達到了3!

這就表明,如果山中真有節點,那肯定要超過鳳凰山。

…………

夜,天門鎮。

這地方很小,服務業卻非常發達,甚至有一條小街,滿是騷裡騷氣的粉色門臉。各種style的肉體治療師在裡麵開朗活潑,真情真愛。

顧璵和小齋去外麵吃了飯,順便逛了一圈,這才剛剛回來。他們把一個黑色的大袋子放到桌上,一樣樣的往出拿東西。

先是一大疊黃色的符紙,再是一方硯台,一塊墨錠以及兩根毛筆。

很明顯,他們閒著沒事,就想研究研究畫符。東西是在鎮上買的,原本要用朱砂,但純的太少,暫時用墨代替。

據譚崇岱所言:符籙法咒本為一體,有符便有咒,有咒便有符。符分金、銀、紫、藍、黃五等,金符的威力最強。

按使用方法講,又分帶身符(隨身攜帶)、化食符(燒之,化於水中)、貼用符(貼在身上、房屋內)、煎藥符(與藥同煎)、埋符(埋在土裡)等七種。

正一道統,共有符籙千種。而傳到今日,單說穹窿山一脈,隻剩金甲、化骨、祛蛇蟲、安胎、小兒夜遺尿五種。

原版的金甲符,用靈氣催發,貼在身上可刀槍不入。現在的是低配版,用精血催發,效果大大減弱。

化骨符,顧名思義,可令白骨化水。

祛蛇蟲符,貼在門楣之上,可保家中不鬨蛇鼠。那日小青變得焦躁,就是被這道符所製。

至於後兩種,不要笑,這也是正兒八經的符法。

保治病救人,保財運家宅,保男女和合……本就是正一派最大的業務。比如治病一類,就包括腹痛符,目痛符,狗咬符,除寒熱符等上百種。

倆人將符紙鋪好,墨汁磨勻,就開始念咒:

“此水非凡水,一點在硯中,雲雨須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粉碎,急急如律令。”

這叫清水咒,然後是清紙咒和清筆咒。

三咒念完,才提筆在手,正式畫符。畫符的程序繁瑣,從上到下,基本分符頭、敕令、符膽、符尾四個部分。

倆人先在頂端,勾了三筆類似對號樣的符紋,這是最常用的三清頭。

然後下麵,是兩個古體字:敕令。

再下,是最重要的符膽。你是治病,是鎮宅,是請神,是降雨,靠的就是這個符膽。他們畫的是金甲符,便寫了一個道門的諱字:罡。

所謂諱字,是道門內部發明的一種文字,晦澀複雜,用來指代各路神仙。

最下麵,是符尾,奇奇怪怪像心電圖似的符紋。

以上,便是一張符籙的全部構成,畫時要一氣嗬成,不能停頓。倆人都是道心通明之輩,心神凝守不必多說,隻是初學此術,還不太適應。

不多時,他們齊齊收筆,互相看了看,都噗哧一樂。

同樣的符,不同人畫出來也不一樣。顧璵的清淡悠遠,隱現一片天地廣闊。小齋的自由自在,又帶著一股銳不可當。

“敕令,去!”

顧璵拈起那符,逗比的來了句,然後往身上一拍:“來,打我一下。”

“中!”

小齋一本正經的伸出根手指,噗地戳在他胸口。那貨啊的一聲,哧牙咧嘴道:“果然厲害!”

沒辦法……

有些人在一起呢,喜歡逛街看電影;有些人在一起呢,喜歡為愛情鼓鼓掌。而這倆貨的情趣,呃,大概就是修修道了。

隨後,他們又畫了幾道,努力將符紋練熟。約莫九點鐘時,忽然一陣吵嚷從天井傳來,似有人醉酒撒潑,還夾著老板娘的勸聲。

不一會,那吵嚷停歇,卻有人在外敲門。

“咚咚咚!”

顧璵過去打開,見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氣質精乾,笑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剛才喝多了,我來道個歉,沒打擾你們吧?”

“沒事沒事,你們來旅遊的?”

“是啊,我們明天上山。”

這時,小齋也走過來,仨人在門口聊了幾句。

那哥們叫趙久,家在蜀州,公司白領,喜歡戶外運動。他組建了一個戶外團,沒事就出去玩耍。

這次帶了八位驢友,是來天柱山徒步穿越的。

那哥們樂於交朋友,得知他們也是明天上山,就邀請同行。他們無可無不可,便留了個聯係方式。

待趙久走後,天色愈晚。

三合院終於清清靜靜,悄無人聲。天井裡掛著兩盞燈籠,透著昏淡的光,隱約映在白紗窗上。

“嗤!”

顧璵擦了根火柴,點燃一支安神香。這香是臨行前趕製的,既能輔助睡眠,又能驅趕蚊蟲。

小齋則倚在床上,重新整理了一遍求生包,裡麵有指南針,繃帶,傷藥、壓縮餅乾之類的小物件。

隨後,她看了看時間,道:“不早了,你先洗我先洗?”

“你洗吧,我再收拾收拾。”

“嗯。”

她應了聲,便拿著睡衣、毛巾進了浴室。小青哧溜一下鑽出來,盤著身子守在門口,一副生人勿近的德行。

“嗬……”

顧璵見識過幾次了,但仍然覺得很神奇,這馭蛇術可以啊!除了過安檢麻煩點,簡直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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