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肩頭繃緊的肌肉放鬆下來，他對太易還是不太放心，太易的手掌落在他肩頭的那一刻，他的確嚇了一跳，但隨即坦然。

如果太易想要對付他，早在他對抗三十五開天眾之時太易便可以動手，無需等到現在。

“祖庭更需要的是牧天尊，而不是太易。”

太易感受到他的敵意飛速斂去，微微一笑，道：“你不應該被耽擱在這裡。我來鎮壓他們，你回祖庭。祖庭的擔子更重，我挑一個比較輕的活兒。”

“你知道如何補全這方尖碑林嗎？”秦牧問道。

“你可以傳授給我。”

太易認認真真道：“我學東西學得很快。”

從前，往往都是太易傳授神通道法給秦牧，而現在反了過來，大公子太上的方尖碑林封印，脫胎自鴻蒙符文，是從鴻蒙符文中演化出的封印神通。對於鴻蒙符文，太易雖然有所了解，但是所知不多，不如秦牧領悟的深邃。

秦牧將自己的所得傳授給他，太易仔細參悟，遇到不懂的便直接出言相詢。

他的道行極高，問出自己的疑惑時用的是道語，道語蘊藏的信息極為龐大複雜，直擊問題本質。

秦牧也以道語回答，把最複雜的問題以最簡單的形勢解答出來。

兩人一問一答，東陽、丫丫、朱三通等人勉強鎮住傷勢，側耳傾聽，兩人的道語深奧晦澀，難以聽懂，但隻要聽懂一兩句，便都讓他們受益匪淺。

而被鎮壓在石碑中的開天眾則冷嘲熱諷，譏諷彌羅宮的道法神通是落伍的神通，空有其名，實則不堪一擊。

秦牧與太易充耳不聞，到了後來，太易的道語變成了鴻蒙道語，而秦牧也以鴻蒙道語作答，兩人的問答更加深奧，即便是東陽他們也聽不懂了。

東陽歎了口氣，有些鬱鬱寡歡。

當年的他可以與大公子太上齊名，而現在的神通道法已經遠超他當年的那個時代，秦牧與太易的交流讓他瞠目其後而望塵莫及。

數十日過後，太易終於將方尖石碑的符文變化和陣法變化掌握，不僅如此，他還在問答的過程中，發現許多秦牧乃至大公子太上也未曾發現的變化，讓秦牧受益良多。

太易嘗試如秦牧那般催動鴻蒙符文，過了良久，他給人的感覺便如同一座人形石碑。

“道兄，你再試一試陣勢變化。”秦牧提醒道。

太易嘗試著調動方尖碑林的威力，秦牧點了點頭，笑道：“道兄，你已經掌握了。既然如此，那麼這裡便交給道兄來掌控。”

他站起身來，舒展一下身軀，太易則落座下來，道：“東陽，你們有什麼打算？”

秦牧上前，幫助東陽他們治療道傷，老漢東陽遲疑一下，道：“淩請我來照顧天都之主……”

太易打斷他的話，道：“你已經不敢入世了。”

老漢東陽沉默下來，過了片刻，澀聲道：“我的確已經不敢了。當年的我是過往七個宇宙紀天分最高的存在之一，也是最強大的存在之一。而現在，我……”

他搖了搖頭，澀聲道：“我已經不敢入世了。”

老嫗、婦人、丫頭和朱三通等人遲疑一下，他們夢寐以求的便是擺脫鎮壓，重回世間，然而聽到老漢東陽的話，他們也猶豫了。

而今的道法神通與當年相比，已經大為不同，道法的發展讓他們這些老怪物也看不懂。當年他們都是各自的時代中鳳毛麟角的存在，而今恐怕早已落伍。

“我們在方尖碑林中還可以威風八麵，吹吹牛，說一說當年的事跡。但是入世……”

朱三通撓了撓後腦勺上的豬鬃，搖了搖頭：“嘿嘿！誰認得咱？多半還未來得及吹牛，就被人宰了。”

秦牧目光閃動，突然道：“東陽道兄，諸位，你們若是信得過我，我倒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

眾人紛紛看來，目光中有期待，也有猶豫和畏懼，那是對未來的恐懼。

他們被鎮壓在這裡，看起來凶神惡煞，但經曆了一個又一個宇宙紀的毀滅和創生，他們早就沒了雄心壯誌，成為一群可憐蟲。

秦牧咳嗽一聲，道：“商君曾經也被鎮壓在這裡，後來跟我走了。你們是知道小商為人的，很忠厚老實，質樸得很，但是他想進入第十七紀宇宙，也須得按照我的規矩來。他從前作惡不少，但我給了他改過自新卷土重來的機會。我延康有六道天輪，可以讓人輪回轉世，於是我就讓小商轉世去了……”

太易揚了揚眉毛，瞥他一眼。

秦牧又咳嗽一聲，小心翼翼道：“商君轉世之前，把自身大道分解，什麼大羅天，什麼道樹道花道果，什麼殺道，統統道解，回歸天地，滋養第十七紀的宇宙。小商可以說是一張白紙轉世，重頭來過。”

太易又瞥他一眼，秦牧又咳嗽一聲，道：“而今我第十七紀宇宙正值延康變法，如火如荼，人才輩出，而今小商已經是二十來歲的少年郎了，在我延康之中也是出類拔萃。”

太易還打算瞥他，秦牧惡狠狠的瞪了過去，轉過頭來便是慈眉善目，向眾人笑道：“小商可以這麼做，諸君也可以這麼做。他的道心未改，自信轉世重來，依舊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人才，依舊可以跟得上延康變法，甚至成為變法的未來領袖！諸君倘若認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不妨與他一樣，也轉世輪回到我延康中來。諸君倘若認為自己不如他，那就罷了，你們依舊留在這裡。”

老漢東陽遲疑一下，雖然覺得秦牧的話不太可信，但秦牧的話確實誘人。

朱三通、丫頭等人也有些遲疑，秦牧這番話給人一種挖好了坑等你跳下去的感覺，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太靠譜。

而且，讓他們直接舍棄一切，舍棄自己從前的道行，舍棄肉身、元神、道樹、道果，他們也舍不得。

那樣的話，他們幾億年甚至幾百億年的苦修，還有何意義？

秦牧深深的看了眾人一眼，意味深長道：“諸位道兄，你們要知道一件事情。將來即便過去宇宙的成道者想要這個轉世輪回的機會，我也未必肯給。比如彌羅宮，比如開天眾，比如無涯老人麾下。”

他淡淡道：“他們的下場隻有一個，便是自身道解，把奪取宇宙的能量，還給宇宙。這期間便是戰爭，殺戮，迎接他們的，隻有……”

他抿了抿嘴：“神魂俱滅！”

老嫗看了看老漢東陽，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朱三通、丫頭和婦人也紛紛向老漢東陽看去，他們難以下定決心，隻好求助東陽。

老漢東陽的昏花老眼則眼巴巴的看著太易，聲音沙啞道：“道兄……”

太易歎了口氣，道：“牧道友的決心，是清除史前的一切腐朽。即便是天都之主，也是史前腐朽，即便是彌羅宮主人，也是史前腐朽。彌羅宮主人很聰明，他道心死亡，便主動道解，把一身修為還給宇宙。”

老漢東陽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太易還是擔心他不明白，繼續道：“我之所以可以保存修為實力，是因為我的肉身元神都是這個宇宙的太易，可以不必還。但你們不同，須得還出來，造福第十七紀宇宙。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而今的第十七紀宇宙，與從前的宇宙大為不同，延康變法造成的道法神通變化，是過往十六個宇宙紀萬億年來未嘗有的大變局。你們倘若有轉世重生的機會，必須抓住。因為轉世重生在第十七紀，比你們真身降臨得到的好處還要大很多。”

老漢東陽終於下定決心，起身向秦牧道：“懇請七公子給我們這幾個無膽鼠輩一個機會！”

朱三通、丫頭等人也紛紛起身施禮：“懇請七公子給個機會！”

秦牧連忙伸出雙手，正色道：“諸君信我，我定然不負諸君！你們大可以放心，我必定把你們安排得妥妥當當！”

太易咳嗽一聲。

秦牧麵色一沉，目光凶惡的瞥了過來。

太易會意，若有意若無意道：“東陽，你追隨了我這麼久，有些事情我還須得提醒你。延康雖然很不錯，但也有些壞人，轉世時留個心眼，不要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有些人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啊。”

老漢東陽心裡哆嗦一下，心道：“太易似有所指。是了，七公子在過往宇宙的名聲，真可謂狼藉一片，太易是否是在提醒我們要當心在轉世時被七公子算計……”

不過太易沒有明說，他也不好直接詢問。

“再讓太易說下去，肯定會節外生枝！”

秦牧當機立斷，帶著東陽、朱三通等人離開方尖碑林，心道：“夜長夢多，現在便走！”

碑林中，三十五開天眾的麵孔貼在鏡麵後，目光詭異的看著他們。老漢東陽等人跟著秦牧走出門戶，秦牧東張西望，朱三通好奇道：“公子在看什麼？”

“那些棺材。”

秦牧道：“你們即將化道，放著你們一身的修為不用，直接化去，實在太可惜了。我打算捉一些棺材，你們幫我把它們拖到延康去，直接打碎了化作天地靈氣靈力……古怪，這些棺材跑到哪裡去了？”

祖庭中還有戰事，他也無暇尋找，隻得與老漢東陽等人先行離開。

到了元界，秦牧立刻安排他們肉身元神化道事宜，又召來秦鳳青，準備好六道天輪。

秦鳳青見到老漢東陽等人，嚇了一跳，連忙神識波動，傳音道：“弟弟，你從哪裡找來的這些冤大頭成道者？”

“你彆管。”

秦牧傳音道：“他們即將化道，但魂魄會保留下來，你給我將他們安排好，不能出差錯。”

秦鳳青遲疑道：“你有沒有告訴他們，經過六道輪回轉世，會洗去前世的記憶？”

秦牧麵帶笑容。

秦鳳青頓時會意，點了點頭，豎起大拇指：“你是我哥，我是弟弟！”

“你們在說什麼？”丫頭好奇道。

“沒什麼，我們哥兒倆好久不見，要絮叨絮叨。”

秦牧轉頭，慈眉善目的笑眯眯道：“弟弟，有沒有好人家？幫這幾位道兄安排上。”

秦鳳青翻開生死簿，細細查詢一番，道：“有一個好人家，主人是黑豬得道，曾經得到過古神天帝太初的賜福，是妖族的大尊，子嗣眾多，血脈極佳。這位朱三通道友，是否要落戶此家？”

朱三通大喜，笑道：“還可以選擇落戶的呢！”

秦鳳青滿懷善意，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們都是我哥……我弟的友人，自然要特殊照顧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