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和歸墟的位置,在宇宙中是永恒不變的。”
老漢道:“確定了世界樹和歸墟的位置之後,有了參照,便可以將第十六紀的道樹分布圖,與第十七紀的終極虛空一一對應。有了這些,尋到太易所在,應該不難。”
秦牧點頭,心神舒暢,笑道:“尋到太易,太易應該有辦法讓癱子醒過來。我再解決了這片碑林,便可以解救出癱子了。”
他雖然說起來很是輕鬆,但是老漢和老嫗都知道其中的難處。
太易沒有被鎮壓在這裡,肯定是被鎮壓在彆處,這裡有太易破開了禁製,但是那裡卻沒有,因此需要秦牧去破解禁製。
“此行可能會有危險,讓小商陪你前去。”
老漢道:“小商雖然是以殺成道,但並非是濫殺之人,有他相隨,公子此行便少了諸多危險。而且他熟知道樹分布,可以幫助公子更快找到太易。”
秦牧點頭,帶著商君離開這裡對他來說應該不是太難。
“那麼……”
他環視一周,微笑道:“諸君可以告訴我,第八株道樹是誰的道樹了吧?”
村莊裡算上那頭豬和癱子,隻有七個人,但是道樹卻有八棵,顯然這裡除了這七人之外還有第八個人。
那婦人笑道:“公子又在說笑了,這裡隻有我們,哪裡有第八人?”
秦牧驚訝,看向其他人,羊角辮丫頭道:“這裡的確沒有第八人。”
盤中豬頭道:“我們不會欺騙公子,這裡的確沒有你所說的第八人。非但沒有第八人,也沒有第八棵道樹。”
老嫗心中微動,急忙道:“公子先前一直說八株道樹,莫非公子不是在詐我們?”
秦牧失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們,我樂善好施,是滿懷慈悲的大好人,我豈會詐你們……等一下,你們不知道你們村裡有八棵樹?”
老嫗麵色凝重,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氣氛有些壓抑。
老漢道:“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公子是在詐我們,所以才說有八棵樹。但是在我們眼中,這裡隻有七棵樹,被鎮壓在這裡的,也隻有我們七人。”
秦牧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沉聲問道:“你們看不到第八棵樹?”
眾人紛紛搖頭。
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秦牧能夠看到那株道樹,是因為他眉心豎眼著實強大,甚至連混沌都可以看穿。而他們卻沒有如此強大的神眼。
那丫頭突然笑道:“公子,你是在開玩笑對不對?你不要嚇丫丫……”
盤子裡的豬頭突然打個哆嗦,兩隻豬耳朵貼住眼睛,卻露了一線,偷偷四下張望。
秦牧心念微動,收回自己的劍道,這尊豬神頓時感覺到阻擋自己肉身複原的劍傷消失,連忙把肉身拚湊起來。
秦牧笑道:“多半我的術數是武鬥天師濯茶教的,算錯了。我可以帶著一個人離開這裡,把你們都帶出去,則需要破解方尖碑林,我現在還沒有這個實力。隻能勞煩諸位繼續留在此地,等到我有了足夠實力,再回來破解方尖碑林,搭救諸位。”
老漢走到一株樹下,愁眉不展,苦笑道:“我留在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守住癱子,癱子不醒,我便不能離開。就算公子破解了碑林,我也不能離開此地。”
他坐在石頭上,點燃了煙絲,吧嗒吧嗒的抽著水煙,昏花老眼時不時的向秦牧看來。
老嫗顫巍巍的來到另一株樹下,嘿嘿笑道:“老怪,我留在這裡陪著你。”她坐下來,慵懶的曬著太陽,抬手把頭上的發簪取下。
商君向村外走去,道:“我在村外等公子,公子不要耽擱太久。”
朱三通扛起自己的道樹,笑道:“這一戰是不打不相識,我老朱從前是錯怪公子了,還請公子見諒。我先去把我的樹種好。”
丫頭則捧著自己的道果,蹦蹦跳跳的來到自己的道樹前,笑道:“我還得把自己的道果掛在樹上。”
婦人歎道:“原本想請公子吃頓便飯,怎奈發生了這麼多事。公子,我要收拾一下癱子的衣裳。癱子的衣裳洗好了,我便把它掛在癱子的道樹上晾曬。”
她端起盆,來到癱子的道樹下,把癱子的衣裳掛在道樹上。
做好這一切,婦人又來到老井旁的樹下,取出棒槌敲打其他衣裳。
村口,商君站在自己的道樹下,手上青筋根根綻起,他手中隻剩下了半口刀,雖然刀被秦牧斬斷,但對他的實力影響卻不大。
丫頭則從自己的道樹樹冠中探出頭來,神情緊張,死死盯著秦牧的舉動。
老漢抽著水煙,老嫗梳著頭發,朱三通把自己的道樹栽下,化作黑野豬用鼻子和獠牙拱著泥土,把土夯實,小眼睛卻骨碌骨碌的亂轉。
婦人則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衣裳,卻忘記了添水。
在他們眼中,秦牧挪動腳步,來到一處空地,那裡空無一物,然而秦牧卻抬起手來,輕輕向前伸去。
眾人精神頓時高度緊張,突然,秦牧像是觸碰到什麼。
那隱藏起來的第八株道樹!
秦牧的指尖剛剛觸碰到那株道樹,六個身影陡然暴起!
丫頭從樹上撲下,如燕子抄水,身形緊貼地麵,腳尖一點隨即貼地飛起,猛地一咬舌尖,道血噴出,塗在手中道果上,道果光芒大放!
婦人掄起棒槌,腳步錯動,身形旋轉如風,爆喝連連,舞動棒槌狠狠向秦牧所觸之處砸落!
朱三通怒吼,拔起自己剛剛種下的道樹,化作頂天立地的黑野豬,人立起來,揮起道樹向秦牧手指之處掃去!
與此同時,商君的斷刀,老漢的水煙袋,老嫗的發簪,同時攻至!
六人施展全力,威勢比剛才圍攻秦牧也絲毫不遜!
他們深知自己隻有一擊的機會,這個隱藏在他們之間的道樹,已經隱藏了數十億年之久,一直沒有被他們察覺,可見對方的實力著實高深莫測!
倘若被對方有所防備,隻怕他們聯手也難能奈何對方分毫!
因此這一擊,他們務必要摧毀對方道樹,滅掉對方的道果,毀掉對方的道行!
轟!
無比劇烈的波動傳來,風暴席卷,讓站在那株道樹旁邊的秦牧衣衫獵獵作響,被逼得不斷後退!
秦牧一路後退,抵抗這股強橫的衝擊,待到風波散去,隻見他已經退到了村外。
他張開眉心豎眼看去,隻見那株道樹還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道樹四周不見人影。
秦牧心中一驚,細細搜尋,隻見丫頭被掛在自己的道樹上,一隻腳露在外麵,手中還抓著自己的道果,昏死過去。
婦人栽到自己的井中,死死的抓住棒槌,棒槌卡在井口。
商君四仰八叉的坐在自己的道樹下,握刀的手虎口流血,雙眼茫然,手中的斷刀已經儘碎,刀柄變成了碎屑。
老嫗的發簪插在自己的眉心,氣若遊絲,老漢的水煙袋破裂,他的頭撞在自己經常坐著的那塊大石頭上,頭破血流。
而朱三通的獠牙悉數斷去,抱著自己的道樹昏死過去。
秦牧愕然,這短短一瞬間,六大成道者便悉數落敗,悉數受傷!
“大公子!”
老漢顫巍巍的坐了起來,手臂在顫抖,努力的想要填上煙絲,然而水煙袋卻破了,煙水流了出來。
他聲音沙啞,眼中有著恐懼也有著惱怒:“是大公子的道樹!他一直都在這裡!嘿嘿,這個老陰貨……”
秦牧四下張望,目光突然落在高懸在天幕上的那輪太陽上。
那輪太陽火力熊熊,已經燃燒了怕是十個宇宙紀,不知多少億年,從第七紀一直燃燒到現在!
按照規律,太陽早就應該熄滅,死亡,蒸發,最終變成虛空,然而這輪太陽卻還活到現在,不能不令人懷疑。
“大公子並不在這裡。”
秦牧突然道:“他隻是將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道樹留在了這裡。”
老漢掙紮起身,仰望天幕上的那輪太陽,頹然的歎了口氣,聲音沙啞道:“我被鎮壓在這裡太久,早已比不上他了。嘿嘿,當年與他齊名,現在卻比不上他的一隻眼睛……”
他很是落寞。
他因為一句承諾,守著癱子十個宇宙紀,這十個宇宙紀,他已經荒廢了修行,遠遠比不上當年與他齊名的大公子,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其實秦牧也看得出來,老漢被這裡的人尊為老怪,應該是他那個年代極具盛名的人物,以至於很多人聽過他的傳說。
然而這個小村莊裡的所有人,實力最強的並非是他,反而是商君。
商君雖然隻有一枚道果一株道樹,但實力已經淩駕在村莊裡其他成道者之上!
這也是秦牧想要帶著商君離開的原因。
秦牧上前,拔掉老嫗眉心的發簪,為她簡單的治療一下傷勢,又拍了拍老漢的肩頭。
老漢回過神來,蕭索道:“我不能送公子了。”
其他人各自掙紮起身,把秦牧送到村口。
商君勉強站起來,沉默片刻,道:“我已經沒有了刀,恐怕無法幫你做多少事。而且我殺性太重,仇家極多,我隻會給你招來災禍。”
秦牧笑道:“巧的很,我仇家也很多,恐怕比你的仇家還要多得多。”
商君遲疑一下,秦牧麵色平靜的看著他:“以殺成道的商君,你膽怯了。你懼怕外界的原因,並非是你敗給了大公子,而是你懼怕回到外界。”
商君沉默。
“即便你以殺成道,修成殺道三十六重天,你還是道心有缺。”
秦牧目光銳利,道:“你覺得第十六紀是毀在你的手中,你因此而感覺到內疚,自責,覺得無顏走出這裡。封住你的,鎮壓你的,並非是大公子,而是你自己給自己尋找到一個囚籠,把自己囚禁起來。你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以殺成道的商君,你就算走出這裡,你也無法讓自己的道烙印終極虛空,成為成道者了。”
商君聲音沙啞:“那麼你還需要我嗎?”
秦牧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笑道:“自然需要。我需要你幫我尋到太易,我還需要一口世間最鋒利的刀。你現在已經不是那口刀了,不過我可以把你磨成那樣的刀。跟著我,我可以讓你走出來。”
商君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如同他的影子。
很快,他們走入方尖碑林,商君隱藏在他的陰影中,兩人的步履相同,同時邁開腳步,同時落下腳步,帶著相同的律動,漸漸消失在碑林中。
村莊外,眾人看著兩人消失,朱三通突然道:“彌羅宮的七公子,是一個奇怪的人。”
“他的確是一個奇怪的人。”
老嫗歎道:“明明是敵對勢力,但是卻讓人很難對他恨得起來,非但恨不起來,反而很想與他做朋友。”
婦人笑道:“這樣奇怪的人,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可惜成親了,否則丫丫也可以尋一個好夫家……”
丫頭啐了一口,羞紅著臉躲到樹後。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劇烈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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