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死簿是從隗巫神那裡弄來的,知道生死簿落在他手上的人有星犴、班公措,以及雷音寺的妖和尚們。
隗巫神應該是天庭的天官或者地官,是掌管魂魄的神。
隗巫神的生死簿應該不是他所煉製,而是賜予的寶物,這種寶物,天庭應該也沒有幾個,每一卷生死簿都有主人,所以陰差老者才會說很快就會查到秦牧的頭上。
追查生死簿的下落,比追查秦牧簡單多了。
“剛才生死簿上出現的名字叫做潏湟。”
秦牧掀開黃符,露出一半麵孔,問道:“潏湟是什麼神?”
“潏湟,黃泉中的神,潏湟吐吸,吞吐之間,洪水覆蓋諸天,收割世間的靈魂。他是天庭駐紮在幽都的四大統帥之一。”
陰差老者道:“尋找你的人不止他,還有其他三大統帥,分彆是掌管靈魂的玄冥,掌管劫數的含靁,掌管牢獄的陸離。你不應該取出生死簿的,查到你的頭上,對他們來說不難。”
秦牧沉默,過了片刻,為難道:“將生死簿交給大尊或者星犴,推到他們的頭上,似乎也很容易被查出來……”
陰差老者道:“你才十八歲,隻能栽贓到與你同齡的少年頭上,你說的這兩人年紀不符。而且四大統帥收割同齡少年的靈魂之後,便會發現對方不是你,所以不是那麼容易便能栽贓的……呸!老夫怎麼就幫你出歪主意了?”
秦牧放下黃符,遮住自己的臉,赧然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府君一定是知道我憨厚老實,所以才會幫我出主意。既然不能栽贓,那麼這四尊神是否能夠離開幽都,進入太皇天或者延康?”
小船悠悠,飄向太皇天,船上,陰差老者依舊將馬燈懸掛在船頭的杆子上,坐了下來,有些自暴自棄道:“他們實力太強,輕易間難以進入其他世界,不過擒拿你總歸是有辦法的。你修煉到生死境界時,生死神藏開啟,連接幽都,便有可能被他們尋到,從你的生死神藏入侵。”
秦牧打個冷戰,從生死神藏入侵?
修成生死神藏的神通者,豈不是極為危險?
“不過,幽都有幽都的規矩,從生死神藏入侵,奪你性命,是違反幽都的規矩的。他們輕易不會這麼做。”
陰差老者破罐子破摔,索性捅出更多的信息,繼續道:“然而,他們雖然真身無法降臨,但有能力將他們的弟子送到太皇天或者延康中去,或者尋找其他人為爪牙,讓他們來殺你。又或者,等到太皇天被魔族攻陷,血祭太皇天,將整個世界獻祭,讓魔族世界與延康相連相通。那時,世界壁壘不存,他們便可以直接進入延康。”
秦牧放下心來,笑道:“想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攻陷太皇天也並非易事,太皇天兩萬年都熬過去了,而今又有延康做後盾,援軍不斷,再支撐兩萬年也是輕而易舉。”
陰差老者冷笑一聲:“太小覷魔族了,太皇天能支撐多久,還很難說……太皇天到了,你把黃符摘下來便可以回去了。”
秦牧急忙看去,隻見這裡依舊是太皇天的戰場,依稀就是自己被帶走的地方,於是從船上跳下。
“把黃符還我!”陰差老者喝道。
秦牧臉上貼著黃符,撒腿就跑,像是做賊被發現了一般。
“可惡!”
陰差老者瞥見他一溜煙遠去,不禁大怒,正要追趕,突然停步失笑道:“一張黃符罷了,隻要他不惹是生非,給他便是。”小船隱退,消失在黑暗中。
秦牧逃出十多裡地,回頭看去,陰差老者和那艘船沒有追來,這才鬆了口氣,將臉上的黃符摘下來,打量一番,小心翼翼的藏好。
“這黃符是個好東西,貼在臉上即便是神魔也認不出我的真麵目,這次幽都之行,倒也算是得了點好東西。”
他抬頭看去,微微一怔,隻見空中是一艘艘正在班師駛向離城的樓船,距離他隻有幾百裡地,樓船的丹爐噴出濃烈的光焰,讓這些樓船能夠在空中飛行。
“我離開太皇天明明很久了,最少也過了三個時辰,怎麼這些樓船才飛出幾百裡?按照樓船的速度,怎麼也可以飛出幾千裡地了。現在看來,好像隻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秦牧發足狂奔,飛速趕上前去,首先追上地麵的行軍,沒過多久,他趕上樓船艦隊,來到主艦。延康國師與黑虎神怔怔的看著他,四周眾人也露出震驚之色,他們還在談論秦牧被陰差請入幽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然後便見到秦牧從他們身後跑了過來。
秦牧笑道:“我回來了,這次我離開了多久?”
“小半個時辰不到。”
桑嫿驚訝莫名,吃吃道:“你被陰差拿了去,然後便從幽都回來了?”
“陰差是幽都的府君,還帶著我去了其他世界,尋到一個韓真的神橋強者,說三日後便去收割他的靈魂。然後又帶我去見了土伯,講了因果,土伯說等我死後再算賬,於是便將我趕回來了。我們還遇到了一些幽都的神魔,要拿我。”
秦牧說了一番,自己也覺得古怪,這麼短的時間便做了這麼多事,放在陽間,隻怕要三五天才能做得出來。
然而在幽都,所用的時間卻很短,而陽間卻隻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幽都如夢,你此去幽都,相當於入夢一場。”
延康國師目光閃動,道:“隻要活著回來了就好。土伯是否很可怕?”
秦牧搖頭,道:“土伯很好說話,陰差也是。”
眾人麵色古怪。土伯和陰差很好說話?這句話隻怕唯有秦牧才說得出口!
任何人,哪怕是神魔也是談土伯而色變,對幽都的陰差更是諱莫如深,不敢多言。
“瑪哈——”
秦鈺身上的那條幼龍飛快的遊了下來,跑到秦牧身上膩著他,蹭來蹭去。秦鈺悻悻不已,心道:“我還沒有暖熱,便又被勾引走了……”
秦牧摸了摸小龍,這條小龍又掛在他的耳朵上,腦袋向下垂了下來,龍須晃來晃去。
秦鈺心生嫉妒。
“秦鈺師弟,我借你這條小龍一段時間,說不定還要帶著他去一趟大墟。等到我回來還給你後,保管讓你大吃一驚!”
秦牧笑道:“我被縛日羅抓了去,一路亡命,又去了一趟幽都,著實累了,我先去休息。”
秦鈺看著他帶著小龍離開,心道:“不知道過幾日我的小龍是否還是我的?魂都被他勾走了……”
幽都。
陰差老者回到天齊仁聖王府,落座下來,翻開一本厚厚的卷宗,正是交給熔岩土伯閱覽的那卷。
這本厚厚的書籍秦牧原本也想看,隻是熔岩土伯太高,他個頭太矮,當時還要裝作乖巧,沒有看到書中內容。
陰差老者打開第一頁,隻見第一頁上是流動的圖案,那是一片幽暗的大陸,婦人生產的情形,幽都無邊的魔氣和殘魂怨念在流動,瘋狂向那個小小的產房中流去。
那個小小的產房似乎藏著一個恐怖的魔王,正在鯨吞幽都的惡念魔性和魔氣。
而在那片大陸外,無數魔神被驚動,隱藏在黑暗中,緊張的關注著幽都有史以來第一個是由分娩而生的生靈。
“神子降生!”第一頁邊緣,一個魔神說出這樣的話。
產房上空,猩紅的眼睛張開,一隻,兩隻,三隻。
陰差老者翻到第二頁,書上的畫麵變了,一個大胖小子從婦人的懷中跳出來,現出了三眼真身,正在一片黑暗大陸上肆虐,兩隻胖乎乎的手捏死了兩尊正準備暗算他的魔神,三隻眼睛張開,三道光焰射出,焚燒大陸,燒死了無數幽都魔怪。
那片大陸上大鬼、小鬼、鬼王四散而逃,猙獰的臉上露出驚恐之色,很有畫麵感。
那個嬰兒將一尊魔神放在嘴邊,啃掉了半個頭,很是嗜血。
陰差老者搖了搖頭,繼續翻去,後麵是那個吞噬了無數亡靈吃掉了兩尊魔神後,變得大得不像話的嬰兒在四處作惡,凶相畢露,打垮一層層地府,將追殺他們母子和族人的魔神殺得丟盔棄甲,四散亡命的情形。
不過,這個嬰孩似乎天生便藏有無比濃烈的惡念,無論是追殺他們母子的還是其他棲息在幽都的鬼魂,隻要遇到便統統殺了,吞掉。
陰差老者從第二頁的畫麵中那位母親的臉上也看到了驚慌和恐懼,她有些怕自己的兒子,害怕他的魔性。
陰差老者又翻到下一頁,還是那個嬰兒在四處屠殺的情形,腳踩著一頭巨大的魔龍,正在開膛破肚,三眼露出凶光。
然而畫麵的結尾處,卻是這個嬰兒吃飽了之後,變成一個小小的嬰兒張著雙臂,向母親求抱的情形。
陰差老者一頁一頁的翻去,這本書後麵記載的事情更加難以入目,這個嬰兒打垮了追殺他們的一撥又一撥魔神,又打垮了討伐他們的神魔,四處屠殺,驚動了隱匿在幽都的巨頭們。
巨頭們討伐這個嬰孩,殺得天崩地裂。
到了書籍後麵,那嬰孩靠著作惡多端凶殘成性,已經成為了幽都一霸,這日他來到幽都邊緣,用巨大充滿魔性的猩紅眼睛窺探陽間,露出興奮之色。
畫麵的另一端,是幽都的巨頭們在向偉大的土伯述說著什麼,而那位母親也在向土伯祈求。
三眼土伯取下自己角上的一塊玉質碎片,煉成一塊玉佩,那位母親含淚在玉佩上留下烙印,喚來自己的兒子,掛在他的脖子上。
嬰兒魔性被壓製,神性也被壓製,體型恢複如常,變成最普通的嬰兒,一個小不點兒,躺在繈褓裡,咿咿呀呀的舉著手和腳,正在認認真真的吮吸自己的腳趾頭。
那位母親將他抱起來,親吻幾口,戀戀不舍的放在籃子裡,一個女子提著籃子,坐著紙船遠去。
後方,大大小小的鬼王、大鬼、小鬼和若隱若現的魔神正在敲鑼打鼓歡送。
陰差老者翻到最後一頁,畫麵中是秦牧在不祥之地,長發披肩,仗劍作法,打開承天之門召喚陰間亡靈的情形。
那時,他脖子上的玉佩飄了起來。
“十八年了。”
陰差老者掩上書卷,將書卷藏好,長長吐了一口氣:“這小子,渾然看不出來從前的樣子,但願他不會魔性覺醒,再度被魔性控製……幸好土伯封印了他,流放到陽間,否則真不知幽都會被鬨成什麼樣子?或許留在幽都,他根本活不到十八歲,早就因為作惡太多被土伯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