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熟悉的麵孔,對陸聖中來說,那叫一個猝不及防,一顆心涼的發顫。
可他依然保持著淡定,抱著一絲希望,佯裝不識,繼續飛掠。
“陸兄,相逢為何不相識?”牛有道施法而出的朗朗之音響起。
陳伯從林中現身,直接攔了陸聖中的去路,將陸聖中給逼落了。
對方的反應速度,陸聖中一瞅便知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而那聲‘陸兄’也證明了牛有道的確是有備而來,就是衝他來的,他是自投羅網,跑不掉的。
他之所以接連背叛,是因為他識相。
這次依然識相,牛有道親自出馬了,豈能容他逃了?所以沒做那無意義且遭罪的無謂掙紮。
站在樹梢麵對冷麵陳伯,陸聖中慢慢回頭,看向了坐在山坡上漫不經心伺候篝火的牛有道。
彈身而起,閃身而來,飄落在了篝火旁,盤膝坐下了,隔著篝火坐在了牛有道的對麵,抬手撕下了臉上的偽裝,苦笑,“道爺,好巧。”
到了現在豈能不明白,客棧裡聽到的對答就是說給他聽的,就是要打草驚蛇將他逼出萬象城,因為萬象城內不便動手。真正讓他覺得可怕的是,對方居然算準了他出城後要往這來,就在這裡等著他,這意味著人家已經掐準了他的脈路。
“是挺巧的。”牛有道抬頭,“久不見你消息,以為你死在了邵平波的手中,不想能在這遇見你。畢竟是舊識,來了也不打個招呼,太不夠意思了。”
陸聖中:“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晁勝懷的原因?”
牛有道朝一個方向招了下手,侯擎天從林中露麵了。
回頭見人的陸聖中徹底無語了,良久才回頭,鬱悶著問了句:“他們是你的人?”
牛有道:“算是吧。朱江,嗬嗬,這都能撞上,你的確有夠倒黴的。”
陸聖中仰天長歎:“隻能說是我運氣不好。”
牛有道:“哪來那麼多運氣,就算沒這回事,你以為讓晁勝懷對付我,你就能躲的了?其實你心裡已經有那個意識,覺得晁勝懷未必能是我的對手,因此才冒充朱江再添一手,若真有把握又何必多此一舉。你以為晁勝懷失手了也不知道你是誰,我就不能猜到是誰在搞鬼了?不說把你給釣出來,隻要你還在萬象城,你信不信我隨時能讓萬獸門封鎖萬象陳過一遍,過篩子似的把你給過出來,有的是辦法把你給逼出來,你以為你還能跑了?”
手中樹枝扔進了篝火中,“你自己的問題,就彆怪什麼運氣了。說說吧,邵平波給了你多大的勇氣,你居然敢單槍匹馬來找我麻煩。”
“我也是沒了辦法,我懷疑我中了曉月閣‘苦神丹’的毒……”陸聖中苦著一張臉把事情經過以及不得已的原因講了遍。
牛有道:“原來如此,倒是難為你了。”
陸聖中:“你若有辦法幫我解毒,我可以回邵平波身邊做你的暗子,將功贖罪。”
牛有道:“你以為你對我動手了還能好好活著回去,邵平波還能輕易信你?從他讓你單槍匹馬出手,就已經把你當做了棄子。我若是你,一開始就直接找我挑明,而不是等到事情已經做了,失手了再談什麼解藥,解藥我應該能從曉月閣那邊拿到,隻是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有點晚嗎?”
聽說他能拿到解藥,陸聖中立刻來了精神:“就算我不能回邵平波那邊,我還可以為你辦其他的事。你親自跑來等我,難道不是因為還有商量的餘地嗎?”
牛有道:“我給你個機會,你接我一掌,若還能活著離開這裡,可以回萬象城找我。”
“……”陸聖中愕然。
兩人目光隔著火光對視,突然,兩人身形幾乎同時一動,雙雙撞進了火堆裡,轟的火光四射。
咣一聲中,牛有道從火光中走出,神色平靜。
陸聖中踉蹌著連連後退下了山坡,口角嗆血,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牛有道,沒想到牛有道這個後進修士的修為已經超過自己。更讓他吃驚的是,自己拚儘全力的一掌打在牛有道手上竟然無處著力。
更大的反應在他體內起了作用,炙熱和酷寒的兩股詭異勁道在體內折騰著,令他拚命施法抵禦。
牛有道居高臨下著看著他,自言自語道:“可惜了。”忽閃身飛掠而去,真的扔下了陸聖中不管。
陳伯以及四周林中的侯擎天等人亦紛紛現身跟著飛掠而去。
陸聖中慢慢轉身坐下了,盤膝施法化解體內的古怪力道,半張臉白、半張臉紅,一邊的頭發上已經浮現寒霜。
不遠處的林中,閃身飛來一男子,落在了陸聖中的麵前。
陸聖中抬眼望,神情抽搐,認出了是同門,眼中浮現絕望,欲掙紮站起,扭頭拚命嘶吼:“道爺……”
“掌門有令,清理門戶,叛徒殺無赦!”
男子話落,拔劍出鞘,一道寒光斬飛起一顆腦袋。
略做收拾,男子撿了首級飛掠而去,這首級要送回師門。
以首級領功是其次,重要的是五梁山要展示給門中其他人看,以儆效尤。
五梁山要讓大家知道這就是叛徒的下場,做了叛徒,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五梁山也要追殺到底。
牛有道能親自跑來等候,的確是惜才,想留陸聖中再發揮作用。
抓捕前,也讓人通知了五梁山在這邊的人,讓他們把陸聖中帶去審問。
五梁山內部的事情五梁山自己清楚,陸聖中有沒有泄露五梁山內部的機密,需要五梁山自己有針對性地去審問。
然而五梁山的人趕到這裡後,向牛有道告知,掌門公孫布早已向各地弟子下了清理門戶的法旨,絕不放過!
牛有道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事,他固然惜才,可五梁山如今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也許的確需要一次警示。
兩相權衡,陸聖中的性命似乎沒那麼重要了,他隻能歎一聲可惜……
天已亮,一回到客棧,管芳儀便跟進了牛有道的房間,說:“靈獸大會取消了。”
架好寶劍的牛有道回頭愕然,“取消?為何?”
管芳儀:“許老六剛發現萬獸門的人在城中貼告示,立刻回來稟報了,告示上沒說取消的原因,隻是對各方來客表示抱歉,表示城中每個離開的修士都可在出城時領取一百金幣,說是聊表歉意。許老六聽旁人議論說,說是蝶夢幻界出現了異常,幻界入口居然沒有如期封閉,入口依然開著。議論中,估計取消靈獸大會和這事有關。”
“……”牛有道愣住,和她對視著,隨後慢慢回頭看向了榻上沉睡中的銀兒。
之所以沉睡,是牛有道暗中做了手腳,不然死活要跟著。
管芳儀似乎也有同樣的猜測,輕聲問:“難道那個大陣生門的開啟也正式開啟了幻界的大門?若真如此,她以後豈不是可以隨時進出幻界了?”
牛有道無法確認,回頭問:“確認幻界入口真的沒有封閉嗎?讓許老六去看看。”
管芳儀:“已經讓許老六去核實了。”
牛有道在屋內徘徊著。
靜候一陣,管芳儀又道:“那事一直憋著也不是個事,搞不清楚我寢食難安,你若是沒意見的話,我準備找陳伯談談。這麼多年了,他沒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屢屢拚命救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我也沒打算為難他。”
也不用她找,她這裡剛出門,陳伯便主動找上她了。
回了自己房間,管芳儀笑問:“有事?”
陳伯很平靜,直接開門見山道:“當年受傷與你相遇,的確是有意安排的,有人讓我在你身邊保護你,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也沒有乾涉你任何事情。你知道的,我從不過問扶芳園的經營。我的任務,不能讓你有性命之憂,僅此而已,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沒有惡意。”
趙雄歌已經跟這邊通氣了,他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你的任務?”管芳儀目光閃爍,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隱瞞了,她隻關心一點,“是誰讓你來保護我的?”
陳伯搖頭,“不需要問,我不會說的。”
管芳儀嗬嗬一笑,扭頭看向窗外,麵帶譏諷笑意,“我這人可沒女人緣,女人基本上都在戳我脊梁骨,絕不可能是哪個女人對我如此好心。陳伯,究竟是哪個男人呀,這麼神秘,既對我有如此情義,為何又能坐視我和其他男人廝混?”
陳伯:“其中的原因我不清楚,剛開始,我也想阻止你和其他男人來往,但是他阻止了我,他說他沒資格阻止你與其他男人來往,隻要你高興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還有這樣的人?管芳儀心中嘀咕,蹙著眉頭,滿臉狐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是誰,她倒是有幾個懷疑對象,可怎麼想都不太可能是魔教的人。
她還是忍不住問:“是魔教的人?”
陳伯搖頭:“不知道,你不用問,我不會說。你若是覺得我繼續留下不合適,我可以離開。不過我覺得我應該留下,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管芳儀:“你是魔教的人?”
陳伯:“曾經是,早已脫離了魔教。”
說了半天,他不該說的一個字都沒有透露,繞了一圈等於什麼也沒說。
一番問答,管芳儀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心中存了一個大大的謎團。
至於陳伯的去留,管芳儀一時也難以做出決定。
不過事情挑明了也有好處,就算留下他,以後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