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儀回來時,聚集的弟子似乎已經散去,羅元功、蘇破和唐素素還在原地等著。
見到她從山中抱了壇酒回來,唐素素瞬間臉色一沉,當場發作了,“是他給你的?”
唐儀目光對上了她,前所未有的認真,倒是反逼得唐素素冷靜了不少。
“這壇酒可能是父親埋在山中的。”唐儀淡淡說了聲。
“……”唐素素欲言又止,她本想叫唐儀扔掉那人給的東西,一聽可能是唐牧的遺物,倒是說不出口了。
蘇破朝她來的方向看了眼,試著問道:“掌門,他人呢?”
唐儀輕歎道:“他不肯留下,走了!”
唐素素冷哼一聲,“上清宗敗類,虧他還有臉踏足上清宗境內,當年若不是掌門師兄護短,哪還有他命在!”
“彆說這沒用的氣話。”羅元功這個師兄喝斥了一聲,複又對唐儀道:“掌門,有他出麵震懾了一番,估計短期內沒人敢再找上清宗的麻煩。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清理門戶,那幾十個之前叛逃的弟子已經派人去追了,這茫茫大山一時間想找到估計也困難,還請掌門發令,通知外界的暗線注意,一旦發現立刻通報,也好及時派人去鏟除這些叛徒!”
唐儀道:“這些叛徒走了也好,不願和師門共患難,留下也沒用,其中說不定就有外部的眼線,經此事,未必是壞事,說不定反而因禍得福將外界埋在上清宗的內線給清除了。”
此話倒是讓三位長老或點頭或默許,的確如此,外部埋伏在內的眼線不太可能和上清宗共患難,極有可能在之前迫於壓力遁逃了。隻是三人似乎都從唐儀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異常,平常唐儀都是看他們三位長老擬定的意見,這回針對此事,唐儀似乎正兒八經站在了掌門的位置考慮事情主動發表意見。
唐素素恨聲道:“決不能輕饒這些叛徒!”
唐儀:“叛徒自然不能放過,不過現在不是把主要精力花在這個上麵的時候。如同羅長老說的,那人出麵幫我們震懾了一番,短期內應該沒人敢動上清宗,但也僅僅是短期內,所以該趁這有利於我們的間隙做應有的準備。通知追尋的弟子回來吧,至於那些叛徒,我上清宗當向修行界公開發聲,揭穿這些叛徒,讓他們聲名狼藉,增加他們在外界立足的難度,事後找機會再慢慢清算也不遲。另外,宋舒,我以掌門的名義宣布,宋舒指使其子謀殺同門牛有道不成,反而栽贓師門,還勾結留仙宗襲擊師門,當一起列入欺師滅祖的叛徒名單中,讓天下人共唾棄!”
“……”三位長老愣住。
將宋舒列入欺師滅祖的名單?三人倒不覺得不該,說勾結留仙宗欺師滅祖也不為過,說不定本就是。隻是這殺牛有道的事明明是唐素素指使宋衍青乾的,現推到宋舒頭上去,簡直就是栽贓啊!不過有了留仙宗突襲的事,加上這邊搶先發布聲明,先聲奪人,隻怕宋舒辯解之言也無人能信。
辦法倒是好辦法,還把唐素素給摘了出來,以後外麵再傳什麼唐儀謀奪掌門的言語隻怕外人都會以為是宋家在報複,‘先聲奪人’這招用的好啊!
這辦法倒是讓唐素素有點不自在,看向唐儀的目光略顯柔和,發現親侄女就是親侄女,不枉自己費儘心思扶上掌門的位置,終究還是向著她這個姑奶奶的,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
總之此刻,三人都意識到唐儀言談間有了明顯的變化。
羅元功沉吟道:“掌門,這辦法是不錯,隻是這樣一來,就徹底和宋家撕破臉了,宋家大可明著報複,今後上清宗想在燕國立足怕是難上加難。”
“我自有決斷!”唐儀抬頭看向上清宮方向,明眸中透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抱著酒壇子脫離幾人前行,扔下一句話,“給祖師爺上香!”
給祖師爺上香?三長老又是一愣,麵麵相覷,隻能是跟上了,給祖師爺上香什麼時候做都不過分,誰都不好拒絕。
一行來到上清宮,唐儀酒壇放在了一旁,走到正中祖師爺坐像前,點了三炷香,又退後三步,抬頭仰望著高高盤坐的坐像,凝視不語。
三長老也分彆上前點了香,複又走回站在了唐儀的身後成排,一起瞻仰祖師爺聖容。
靜默許久的唐儀忽然慢慢跪下了,突然行此大禮,令後麵三人愕然。
跪祖師爺沒什麼,不過通常都是逢大典或有事的時候才會行這麼大的禮。
連掌門都跪下了,三人輩分雖然高,可不得不跟著掌門一起跪下了。
雙手秉持香火的唐儀抬頭看著坐像,一臉虔誠道:“祖師爺在上,曆代先師在上,上清宗第十一代掌門唐儀,跪拜告罪!今上清宗陷入危局,難以自拔,皆怪弟子無能。今,上清宗生死存亡之際,弟子在祖師爺和曆代先師座下起誓,定竭儘全力振興上清宗,若有任何過錯,弟子願一人承擔,懇請在天之靈保佑!”說罷三俯首貼地叩拜。
後麵三人皆麵有動容之色,大家都知道,上清宗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絕對怪不到唐儀一個人的頭上,但是唐儀當著祖師爺的麵卻一個人把責任全部包攬了。
三人相視一眼,也跟著持香三叩首。
唐儀起身上前,三炷香插入了神壇香爐內,又慢慢退開,等到三位長老也上了香退回後,她方轉身麵對了三人,嚴肅目光在三人臉上來回掃過後,問道:“上清宗如今的處境,三位長老可有什麼擺脫困境的方法?”
三人沉默,哪有什麼好辦法擺脫困境,有的話早就提出了。
羅元功試著問道:“掌門可是有什麼想法?”
唐儀:“好辦法沒有,但不能守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上清宗消亡,不能守在這裡等死,若真如此的話,我等便是上清宗的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一詞說的有點嚴重,令三人神色皆凝重,因為這樣說也不是不行,真讓上清宗倒在了他們這一代的手上,無顏麵對曆代先師。事實上,完全有這可能!
羅元功:“掌門有什麼話不妨明說。”
唐儀:“上清宗目前的處境不用我多說,就算沒人殺上門,我們也被切斷了謀取修煉資源的條件。宋家那邊,應該也不會再提供修煉資源給我們,如此下去,斷了供給,怎麼給下麵弟子交代?人心何在?隻怕到時候叛離的就不止之前那些人,而是整個上清宗徹底分崩離析,又憑什麼去清理門戶?樹挪死,人挪活,我欲暫棄宗門,帶領上清宗上下弟子另赴他地謀取修煉資源,以圖振興!”
羅元功和蘇破一起瞪大了幾分眼睛。
唐素素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道:“你堂堂掌門居然要放棄宗門祖庭,有沒有想過讓天下人怎麼看你?天下人會笑你無能!你想過沒有,祖師爺和曆代先師的骸骨都葬在這山山水水之間,包括你的父親,就這樣一走了之任人踐踏嗎?你怎可在祖師爺和曆代先師麵前說出這般數典忘宗之言!”
有句話她沒說出來,她的丈夫,她的兒子,也同樣是葬在這裡,她怎能讓外人平掉她兒子和丈夫的墳墓。
而有些先師的骸骨都爛成了渣,你就算是想挖出來遷葬都沒辦法遷,隻遷走一部分又有什麼意義?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同留仙宗說的那般,上清宗占著靈山寶地,隻要上清宗一走,立馬會有人來占了。
離開容易,憑上清宗目前的能力,想再搶回來就難了,是你們自己放棄的,是你們自己不要的,你憑什麼讓人家再搬走還給你們?
唐儀出言反駁:“若維護上清宗的人都沒有了,還如何保這祖庭,還不是一樣要被人給占了!隻要上清宗能振興,隻要上清宗有了實力,自然會有奪回來的那天!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祖師爺和曆代先師的墳塚遭人侮辱,但這是振興上清宗必須付出的代價,否則隻有坐以待斃等死,我想祖師爺和曆代先師也能理解我們!”
“你…”唐素素揮袖指著唐儀,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暫且算你說的是對的,老身倒要問掌門一聲,大燕國雖大,我們能去哪?你告訴我能去哪?難不成要學牛有道跑去投奔鳳淩波不成?”
唐儀道:“麵對上清宗的困境,我也曾日夜苦思過,獲悉商朝宗得了鳳淩波的接納,我的確想過投奔鳳淩波的可能性,然而不妥!鳳淩波可以接納商朝宗,卻不見得會接納我上清宗,鳳淩波收容了商朝宗已經是承受了壓力,天玉門不得不在修行界四處發帖解釋了一通,若我上清宗再和寧王的兒子卷到一起去,這壓力估計天玉門也不願承受。就算對方能承受,鳳淩波的勢力還是小了點,目前也看不出他有什麼能力擴張,他還沒實力與朝廷的實力對比。而大燕國本身也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隨時麵臨被諸國瓦解瓜分的可能,鳳淩波的勢力若麵對如此大勢怕也是難以抵擋,所以說這大燕境內無論哪方諸侯都不適合我上清宗謀得長久發展。”
唐素素嗬嗬譏諷道:“難不成掌門還想帶領上清宗投奔他國不成?排外的事情哪都有,彆國勢力可不會輕易容納他國勢力進駐分一杯羹!”
唐儀:“我準備帶人北上,投奔大燕叛將邵登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