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買天下
春天的時候,雲琅在土地裡埋下一顆顆種子,一場春雨過後,從土地裡萌發出來了很多東西。
有些東西雲琅認識,且非常的熟悉,有些東西雲琅看著眼熟,卻與記憶中的不大一樣。
還有一些完全是雲琅不認識,不熟悉的,更有一些從種子落地就已經快速的成長,很短的時間裡就已經成長為惡魔藤蔓,纏繞在大漢國這棵大樹上張牙舞爪的野蠻生長。
雲琅剛剛離開了這個殘酷的森林,站在林子外邊感歎造物主的神奇。
他從民意上確定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也從武力上保障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現在,到了該抽身離開的時候了。
國子監祭酒的職位被皇帝剝奪了……這是一件眾望所歸的事情。
董仲舒一個人背不來這麼大的黑鍋,加上雲琅之後依舊有些不足,於是,曹襄就成了添頭……
劉據在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飲下了一杯鴆酒,被皇帝裝在一個精致的棺槨裡,安靜的放在他母親衛子夫的棺槨邊上,停靈六日之後,沒有被埋進劉徹剛剛修建好的巨大陵墓裡,而是被埋葬在了五柞宮,諡號曰——戾!
劉據的兒子劉進被皇帝冊封為常山王,人被封王,卻沒有封地,也沒有屬官,是一個孤獨的王者,如果不是被長平接進了百花穀,不論是劉旦,還是劉胥,亦或是劉髆都不會放過這個孤獨的孩子。
大漢國碩果僅存的丞相趙周,終於沒有躲過這場災難,全家被發配田橫島,還沒有走出齊地,趙周就率領全家,在臨淄服毒自儘。
同一時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田千秋在春雨霏霏的好日子裡登上了大漢丞相這個祭壇!
在這之前,他還匆匆的擔任了兩個個月的大鴻臚,爵封富民侯!
霍光在擔任光祿大夫的同時,又被任命為宿衛首領,掌皇帝出行事宜,爵博陸侯!
金日磾算是幾人中最風光的一位,皇帝獎賞金一萬,絹一萬,宅邸一座,全部被金日磾拒絕,聲稱自己不過是一介胡兒,僥天之幸得到了皇帝的看重,能守在皇帝身邊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不敢因微末之功,就愧領皇帝的厚賜。
皇帝極為感慨,將宗室嫡女下嫁金日磾,拜駙馬都尉,掌城衛重任。
梁凱接任雲琅的職位成了太學祭酒,張安世準備老死在銀行大使這個職位上。
差點被衝擊廷尉府的百姓五馬分屍的彭琪就任了中尉府中尉,算是得償所願。
而雲哲順利的以駙馬都尉,秘書丞遷任大司農。
至此,劉徹成功的將舊有的勳貴文臣幾乎一網打儘!
隻有汲黯,桑弘羊碩果僅存,與中郎將梁讚重新構成了皇帝的內廷。
即便是這樣,還需要有人對整個事件負責任,這個人隻能是劉徹自己。
劉徹的《輪台罪己詔》的內容雲琅記得很清楚……‘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而今又請遣卒田輪台。輪台西於車師千餘裡……
乃者貳師敗,軍士死略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請遠田輪台,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憂民也,今朕不忍聞……
滿篇內容與其說是罪己,不如說是皇帝給天下百姓的恩典更加確切,皇帝僅僅停止了在輪台駐軍的行為,駁回了桑弘羊等人前驅防範匈奴的做法,廢黜了以前強加在百姓身上的賦稅……就讓天下人感恩戴德,原本已經紛亂四起的大漢朝,在一夜間就變得風平浪靜!!
這是漢武的人格魅力……雲琅堅信是這樣的,在那個艱苦的時代裡,百姓們已經習慣了漢武的暴虐,漢武的征戰不休……
現在,在這個時代裡,劉徹擊敗匈奴並沒有靡費多少,百姓們已經習慣了天下太平的日子。
此次,關中出現了如此巨大的慘事,劉徹再想用一張《罪己詔》就讓百姓們忘記剛剛發生的失去親人,財產的痛苦,這恐怕很難。
更何況,關中的叛亂是關中百姓自己平定的……這就讓皇帝的威嚴感快要降到了地上。
驕傲的百姓更需要皇帝拿出真金白銀來補償他們,而不是聽皇帝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廢話。
甚至可以這樣說,此時此刻,是劉徹作為皇帝,權力最小的一刻。
皇帝沒有賠償雲琅,自然也沒有賠償關中百姓!!
他依舊離不開皇帝這個名號的禁錮,傳說中的《罪己詔》已經修改了三稿,皇帝依舊不滿意,雲哲與霍光,梁凱,桑弘羊,汲黯,梁讚六人還留在皇宮中,為皇帝撰寫能讓他滿意的《罪己詔》。
六個人都很儘心儘力,斟酌詞句徹夜不眠!
天亮的時候,雲琅收到了皇帝的賠償,皇帝給的賠償比較奇特,是一條毛茸茸的人腿,腿上的血跡被清理的乾乾淨淨,潔白的大腿骨處的斷茬呈粉紅色,看起來極為新鮮。
整條腿被紅色的綢布包裹著,裝在一個漂亮的禮盒裡麵,很有禮物的派頭。
這條大腿是隋越親自送來的,在他身後的馬車上,還裝著好幾個同樣的禮盒。
“大腿是郭解的!”
隋越見雲琅丟掉了那個大腿,就笑著輕聲道。
“阿襄家裡也送了?”
雲琅乾嘔出聲,不是因為殘肢,而是因為劉徹的做法。
“曹侯家裡送去的是右腿!”
雲琅低頭辨認了許久,也沒有看出自己收到的是左腿還是右腿,不過嗎,既然是劉徹送來的,那麼,就一定不會出錯。
雲氏,曹氏收到的是大腿,估計霍去病跟李敢家收到的可能是一隻手。
雲琅不知道劉徹把郭解的腦袋給了誰,不過,不可能是一個完整的腦袋,那樣做太奢侈了,畢竟,腦袋上的代表**官多,可以分開多賠償幾家。
看來皇帝準備耍賴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隻管闖禍,不管收尾。
或許,在他看來,百姓們傷口的自愈能力很強,不管有天大的傷口,不需要管,隻要給他們時間,過幾年之後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雲琅孤獨的坐在自家的瓦礫堆上環顧四周,心中有說不儘的淒涼之意,如果他這個時候舉起手裡的望遠鏡,就能看見跟他同樣孤獨的坐在瓦礫堆上發愁的曹襄。
雲氏的莊園被焚燒乾淨了,與雲氏相鄰的曹氏,霍氏,李氏也難逃被焚毀的命運。
阿嬌站在被煙熏火燎的失去了金色光芒的長門宮樓上,舉著望遠鏡看見了孤獨的雲琅,也看見了孤獨的曹襄,她還能看到正在瓦礫堆裡巡梭的李敢。
然後,她就笑的直不起腰來。
叫來大長秋,讓他去邀請雲琅,曹襄,李敢來長門宮賭錢……
“八萬!”
李敢丟出一張牌之後就對曹襄道:“陛下不會賠我們家的莊園是吧?”
曹襄歎口氣道:“你還是指望今天贏點錢比較靠譜。”
雲琅站起身又洗了一遍手,擦乾了手,仔細看了自己的手歎口氣道:“陛下的賠償給的真是彆出心裁。”
阿嬌回首摸摸老虎大王毛絨絨的腦袋道:“借借你的福氣。”
然後就探出剛剛摸完老虎的右手,就從牌摞子上摸出一張二條來。
得意的翻開手裡的牌大笑道:“胡了。”
曹襄氣惱的將自己的牌推倒怒道:“我沒錢了。”
阿嬌笑吟吟的伸出長胳膊從曹襄那邊取過兩個金錠道:“看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子,這才幾個錢啊。
不就一座莊園麼?我賠你!”
曹襄立刻大喜,探出手道:“多謝,皇後陛下最好連我家在陽陵邑的府邸一起給賠了。”
阿嬌笑道:“這是自然,不僅僅是你家的宅子,還有關中所有被毀壞的宅子我都會賠償。”
曹襄吃驚的道:“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阿嬌指著黑漆漆的長門宮道:“我把這座宮殿上的包金全部取下來了,就算不夠賠償關中百姓的,我還有一些私蓄。”
雲琅歎口氣道:“沒必要吧?”
阿嬌搖搖頭道:“阿彘不明白啊,一個新時代已經來臨了,我們皇家需要重新爭奪天下民意。
如果我能通過花錢,可以讓關中百姓重拾對我皇室的信心,就算是把我的衣衫,首飾都變賣了,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