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我心安處是故鄉
在雲琅的計劃中,從來就沒有左吳的位置。
計劃的根本從頭到尾都是狗子,也就是許良。
想要在匈奴人中間挑撥離間太難了,或許說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雲琅,何愁有從一開始隻希望跟搭建一座跟劉陵交流的平台,這甚至也是皇帝劉徹的意思。
漢人跟匈奴之間沒有什麼可談的,事到如今,除過死戰之外沒有彆的可能,劉徹也不願意放棄目前大好的局麵停止戰爭。
但是,大漢國跟劉陵就有很多可以談論的事情。
劉陵可不會為匈奴的千秋萬代著想,她隻想成為匈奴至高無上的女王,隻要手下有人可以供她驅馳,她才不在乎這些人到底是誰。
想要合作,就必須對雙方都有利才成,分裂匈奴對伊秩斜一點好處都沒有,對匈奴人一點好處都沒有,一想就知道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劉徹不喜歡劉陵,但是,他們卻有共同的目標。
對於大人物來說,隻要有共同的目標就足夠了,用不著關係有多好,哪怕劉徹剛剛拔掉了淮南王的王位,滅掉了淮南國,也不會影響必吃的合作,從某一方麵來說,這甚至是一種類似投名狀一樣的事情。
乾掉淮南國之後,劉徹才能跟劉陵心無旁騖的交易。
劉陵看著站在麵前的狗子愣了很久。
“你故意彰顯雲氏習慣,就是為了見到我?”劉陵可沒有如意那麼傻,她根本就不信一個間諜會在敵人麵前暴露如此多的漏洞。
狗子一字一句的道:“有人說,他對你很好,你卻想要害死他,讓我來問問你的良心是不是都喂狗了。”
劉陵曬然一笑。
“都成永安侯了,怎麼還說孩子氣的話。”
狗子又背書一樣的道:“好,既然如此,大家以後拋開情義辦事也很好,如果將來有什麼不周之處,還請翁主海涵。”
劉陵有些傷感的道:“我不過是一介弱女子,比不得你們這些男子漢孔武有力,如果,永安侯一定要致劉陵於死地,那就放馬過來,劉陵接著就是!”
狗子又道:“朕聽聞翁主有登九極之雄心,不勝歡喜,我劉氏本為天潢貴胄,即便女子也可稱王,翁主若需助力,片言相邀,朕定傾舉國之力襄助翁主得償所願。”
劉陵麵向狗子行大禮覲見,而後拱手道:“有皇兄襄助,劉陵感激涕零,他日若能得償所願,必約束匈奴遠遁,狼煙遠去,讓大漢永保安寧。”
狗子一板一眼的道:“朕知曉翁主處境艱難,若能割斷龍城與祁連山之聯係,朕將非常欣慰!”
劉陵輕笑一聲道:“皇兄想要河西?恐怕不會太容易,大匈奴視焉支山如聖地,祭天金人尚在,匈奴無人敢輕言放棄。
皇兄若是一心助我,還請召回右北平虎狼之師,還龍城片刻清平,否則,一旦伊秩斜遠遁漠北,大漢國想要再次威脅我大匈奴,徹底解除邊患之念,恐成泡影。
一旦大匈奴在漠北修養生息完畢,大漢國邊陲又將是狼煙四起的局麵,還請皇兄三思。”
狗子重複了一遍劉陵的話,直到把這些話牢牢的記在心裡,這才衝著劉陵拱手道:“漢使許良見過翁主。”
劉陵笑道:“還真是雲氏做派,先傳達你家主子的聲音,而後才傳達陛下的旨意,就這一條,隻要傳到漢地,你家主子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狗子笑道:“在下乃是陛下的臣子,並非雲氏家奴。”
劉陵笑了,指著狗子道:“我忘記了,你雲氏從不以家奴稱呼自家的仆人,說來可笑,一些不是奴仆的人卻趕著奴仆的活計,最後還感激涕零的,真是讓人無法釋懷。”
狗子正色道:“雲氏真的沒有奴仆,家裡有的隻是大漢的子民,之所以沒有脫離奴籍,是因為很多人不願意脫離而已,任何人隻要想,三天之內,他就會成為大漢百姓。”
劉陵歎息一聲道:“能把人騙的心甘情願為他去死,這就是雲琅的高明之處,收買人心,何如誅心啊!”
狗子笑道:“翁主高興就好。”
劉陵忽然暴怒道:“不要學你主子說話!”
狗子愕然,剛要抬手摸一下鼻子,腦袋上就重重的挨了一鞭子。
“我說了,不要學你的主子!”
這一鞭子抽的狗子跳了起來,捂著臉大叫道:“我這樣已經十幾年了,沒學誰。”
劉陵臉色鐵青,看樣子真的被狗子氣的快要發瘋了。
狗子強忍著疼痛,抱著頭坐在地毯上道:“我跟你說了,我真的不是雲氏仆人,我有官身。”
劉陵冷笑道:“官?有我家的看門狗的官大麼?”
狗子想了一下,他的官職好像真的沒有淮南王謁者的大,隻好挑起一根大拇指道:“你家的官全被陛下裝在籠子裡曬太陽呢。”
劉陵輕笑一聲道:“當初讓我父王趁著劉徹上位不穩之時造反,他害怕。
等劉徹執掌大權之後,他又有了謀反之意,鼠目寸光,看不清天下大勢他不死誰死?”
狗子揉搓著腦袋上的鞭痕道:“有人問你,你弟弟還有一個不滿兩歲的兒子,問你這個做姑母的要不要?”
劉陵冷笑一聲道:“統治匈奴人的隻能是匈奴人,我還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如果他能給我弄來一些罪囚匠奴,來多少,我要多少,如果他想要金銀,隨他開口。
你如果能弄來雲氏匠人,不管是什麼樣的工匠,來一個我給你一千個金幣!哪怕是廚娘都成!”
狗子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女人為了得到匠奴,真的已經是不擇手段了。
當著他的麵都敢這樣說,可以預料,她暗地裡還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手段來搜集匠奴。
“我來到匈奴才不過四十天,就已經過的苦不堪言,翁主卻在這裡盤恒了三年,這個時候真是上林苑最美的時候。
此時的驪山上蔥蘢一片,山腳下全是新近收割完畢地麥田,地裡新種的糜子,穀子已經發芽,白菜已經有三寸長了,山坡上的油菜正在盛開,遠遠望去一片金黃,而荷塘裡的荷花已經開敗,剛剛結出的蓮蓬冒在水麵上,總有蜻蜓落在上麵……
知道不,雲氏的果園裡這時候已經碩果累累,他們家從西域,胡地,乃至遙遠的地方搜集來的各種菜蔬瓜果正在瘋長。
伸手就能摘到新鮮的果子,俯身就能取到碧綠的瓜菜,婦人們正在織綢,男子們正在照料田地裡的莊稼,遠處的鳥雀會轟然而起,有悄然落下。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荷鋤而歸的農夫身後跟著健壯的耕牛,家裡的炊煙已經升起,離開學堂的少年,丟下竹簡木牘,猴在樹上掏鳥窩,找野果子……
翁主,你難道不懷念這些嗎?
就不想穿著輕薄的春衫站在田野上張開雙臂呼吸風中的瓜果香氣嗎?
那裡沒有這麼多的蚊蟲,沒有這麼多的蒼蠅,沒有牛虻可以隔著厚厚的衣裳吸你的血。
放眼望去隻有衣衫乾淨的婦人,以及青衫飄飄的士人,或許還會有多情的少年,貪戀您的美貌,送給您一曲動人的情歌。”
狗子的聲音很有磁性,尤其當他用優美的語言開始描繪關中盛景的時候,劉陵眼中有淚水溢出來,而留在帳幕裡的如意跟銀屏早就嚎啕大哭了。
劉陵把拳頭攥的緊緊的,長長的指甲刺進了掌心,指甲折斷帶來的痛楚她似乎毫無所覺。
強行抑製著噴湧而出的淚水,劉陵哽咽兩下然後怒吼道:“告訴你家的魔鬼主人,我劉陵,隻要心安處,不要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