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鼓聲再次敲響,從宋軍大隊身後出現了兩百部投石機,這是京兆軍傾注多年心血研製打造的一種新型投石機,體型龐大,有六個輪子負重,但隻需要十人便可以投擲,卻能將百斤重的石塊投擲到二百五十步外。
雖然這種投石機顯得有些笨重而且速度不快,但在集群作戰中卻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尤其京兆軍工匠改良了均勻燃燒的火繩,這就對震天雷控製距離和時間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便使投擲震天雷變得更加精準,投石機的殺傷效果便可以加倍地發揮出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震天雷在曆史上並不是李延慶的發明,它是在數十年後的宋朝火器匠在霹靂炮基礎上革新改良火藥後發明的利器,在後來的宋金之戰、宋元之戰上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尤其對於北伐宋軍,火器技術的絕對領先成為他們最大的優勢,震天雷也成了宋軍征戰無往不利的最大殺器。
對於守城,金國軍用的依然比較落後,主要用弓箭和滾木礌石,以及宋軍展開近身肉搏戰,他們最犀利的武器是火油,而火器這一塊幾乎沒有,在無數次試驗失敗後,金國幾乎已經放棄了對震天雷的研製。
曆史上,金國也是因為攻破汴京,獲得大量火藥工匠,使他們的火器水平完全不亞於宋朝,甚至在實戰性方麵還超過了宋朝。
六個車輪的投石機緩緩在曠野裡行駛,拉拽的戰馬使它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兩百輛投石機一起駛來的氣勢,將城頭上的金國士兵驚得目瞪口呆,兩百輛投石車在距城牆約二百五十步時停住了。
左右宋軍已將絞盤上緊,一隻暗紅色的扁圓形震天雷安放在投兜上,蓄勢待發,拖著一根兩尺長的慢速火繩,一名宋軍點燃了引線。
引線上有刻度,三百步,兩百五十步的距離都有,但戰車的站位卻沒有那麼精準,為防止震天雷過早射上城頭不炸,被敵軍用水澆滅或者斬斷火繩,一名工匠發明了一種特殊的設計,在震天雷上做了一個鐵罩子,使最後三十步的引線能在鐵殼內部燃燒。
每一顆震天雷都有一塊牌子,上麵刻有製造工匠的名字,發射時牌子摘下來,若出現啞雷或者提前爆炸,將追究工匠的責任。
這種追究責任不僅僅用在重要的火器上,宋軍所有的兵器上都有工匠刻名,以便於表彰或者追責,這就保證了工匠製造每一件武器都兢兢業業,嚴密而完善的製度和流水線般的分工作業,才是真正有效的管理和質量的保證。
火繩‘嗤!’的燃燒起來,冒著陣陣白煙,負責投石機發射的宋軍眯起了眼睛,火繩已經燃到二百五十步的刻度,他用力一拉手柄,絞盤上蓄滿了力量爆發了。
強勁的力量將暗紅色的震天雷拋射出去,一片‘哢!哢!哢!’的拋射聲,兩百顆冒著白煙的震天雷劃出一道道拋物線,向城頭射去。
兩百顆震天雷一大半都命中城頭,隻聽見城頭響起了一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驚得人心都幾乎要停止跳動,震天雷接二連三的爆炸了,赤焰迸發,一股股黑煙衝天而起,彙聚成了一個巨大的蘑菇雲。
大段地城牆被炸平了,城頭上密集的人群已不見了蹤影,無數碎石和帶血的骨肉四散飛濺,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硝煙和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隻見瀕死的慘叫聲,萬分恐懼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儼如地獄中的慘象。
數裡外的十幾萬宋軍也被這震天雷的強大威力驚呆了,儘管這種巨型震天雷威力強大,他們都有心裡準備,但二百顆一起爆炸,它所引發的那種山崩地裂般的效果,還是讓宋軍士兵也感到了一陣膽戰心寒。
城頭上已經沉寂了,在一片威力巨大的爆炸中,數千名金國士兵消失了,所有的金國士兵都被震懾住了,每個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一種絕望之感,就仿佛死神已經把他們的心抓走了。
這時,王貴和劉錡同時下達了命令,“攻城!”
震天動地的鼓聲再一次響起,數百架巢車和雲梯都已經裝配完畢,開始隆隆地向燕京城進攻,十萬宋軍士兵如大潮奔流般湧上。
儘管宋軍已有最先進最犀利的武器,但打仗的是人,宋軍需要用血與火來磨練自己,他們需要在死亡中成長,需要在戰爭的洗禮中成為天下最強大的軍隊。
兩萬後備金兵從城下奔了上來,勉強守住城頭,但他們還籠罩在震天雷巨大的爆炸恐懼之中,士氣十分低迷。
宋軍卻士氣高昂。一架架雲梯搭上了城頭,宋軍士兵攀城而上,城頭上箭如雨發,滾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
一名宋軍士兵被砸得頭骨碎裂,慘叫著跌下城去,另一名士兵又奮勇而上,用長矛和城頭的金國士兵拚殺。
城下,兩萬宋軍用強弓硬弩還擊,鋪天蓋地的強大箭雨壓得城頭上的金國士兵無法抬頭,金國軍死傷慘重,不停有士兵中箭墜城。
這時,宋軍的五十部巢車終於抵達城牆邊,巢車下安裝有滾輪,數百名士兵推動它前行,燕京城的城牆並不高,巢車正好和城頭持平,每一輛巢車內都有兩百名士兵,搭城的鐵板被鐵鏈拉起,可以抵禦金國軍的弓箭。
‘轟!’地一聲巨響,鐵板搭上了城頭,砸得碎石亂飛,兩百名宋軍士兵一聲呐喊,從巢車中衝了出來,揮動戰刀長矛,衝上了城頭,也衝進了金國士兵群中,和他們拚殺在一起。
隨著巢車內的一萬名宋軍陸續殺上城頭,使攀雲梯而上的宋軍得到了機會,他們紛紛湧上城頭,鬥誌旺盛,氣勢高昂,喊殺聲一片,而金國軍卻依然沉沒在剛才震天雷的爆炸陰雲之中,難以自拔,他們的軍心開始渙散了,士氣低迷,被宋軍殺得節節後退。
此時的燕京城反而成了金國軍的囚籠,使他們難以逃越。
王貴見燕京城的大門敞開了,城內有宋軍士兵揮動著黃龍軍旗,他立刻戰刀一指城門,對兩萬最精銳的騎兵下令道:“殺進燕京城,抵抗者格殺無論!”
馬蹄滾滾,聲勢奪人,兩萬騎兵如最高的一道浪潮,向燕京城內殺了進去。
............
燕京城之戰在一片腥風血雨中落幕了,金國軍不願投降,或在城中與宋軍展開巷戰,或衝出城四散奔逃,遭到了宋軍的殘酷殺戮,三萬金國大軍被斬殺者達兩萬餘人,最後拚死逃走者不足五百人,主將完顏希尹在突圍時被宋軍亂箭射殺。
副將郭藥師心中絕望,他也同樣走投無路,隻得仰天長歎,在府中伏劍自殺。
殺敵三千,自損八百,宋軍也有近六千人的死傷,對相對於輝煌的勝利,這一點死傷並不算什麼,宋軍如期取得了燕山府戰役的勝利,全麵奪取了燕山以南的土地。
........
攻占燕京消息傳來時,李延慶正在巡視陳州。
包括陳州、蔡州、潁州和潁昌府等在內的幾個開封南部州府在金兵入侵中也飽受蹂躪。
不過比起河北這幾個州府卻又好得多,至少大部分村莊都有人居住,雖然很多人都逃走,但隻要能返回家園,也能在短短幾年內恢複元氣。
李延慶沿著潁水東岸而行,陪同他視察的是新任陳州知事呂頤浩,呂頤浩在平息政變後被免去了相國之職,被勒令在家反省。
但他畢竟人脈深厚,而且能力也不錯,更重要在抗金態度上他十分堅決,所以很快又重新入職,被任命為戶部郎中,出任陳州知事,同時被任命的還有另一個前相國範宗尹,他出任海州知事。
如果他們在任上表現出色,那麼幾年後又能調入朝廷出任高官,畢竟資曆已經足夠了,但如果想重新入相,那就必須李延慶同意,相國的任免權是在李延慶手中。
呂頤浩指著遠處一座村莊對李延慶道:“殿下,那是王各莊,也曾被金兵掃蕩過,最慘時一百餘戶人家隻剩下三戶,現在開始有人家陸續回來了。”
李延慶之所以關注這座村子,是因為他一個親兵的家在這裡,他得知親兵的父母從鄂州返回家鄉,所以他也想親自來看一看。
“走!看看去。”
李延慶催馬下了田埂,向數裡外的村莊走去。
剛到村莊門口便聽見了一陣犬吠,十幾條細犬奔出,衝他們吠叫,幾名士兵衝上去,將細犬趕開,李延慶這才走進了村莊,確實有不少人搬回來了,李延慶數了數,至少有十五戶人家有了動靜。
這時,村裡的保正匆匆跑來,跪下行禮道:“小人王玉,是本村的保正,拜見攝政王殿下!”
“請起!不用太拘禮。”
這時,李延慶看見一個老者正在從車上搬下物品,便走進了院子,老者見進來很多人,不由一怔,“你們是?”
保正連忙跑上前,附耳對老人低聲說了兩句,老人嚇得臉色大變,連忙跪下磕頭,“小老二不知是攝政王到來,有罪!”
李延慶虛托一下,“老丈快快請起,如果不打擾的話,我們聊一聊。”
“不打擾!不打擾!請屋裡坐。”
“就院子裡吧!大樹下比較陰涼。”
老人連忙拿了幾個凳子出來,又叫老伴燒水煮茶,李延慶笑問道:“請問老丈貴姓?”
“免貴姓侯,本村人,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
“老丈是因為感情上舍不得故土,才遷回來嗎?”
老人歎了口氣,“也是,但也不完全是!”
“老丈不妨說說!”李延慶著實有點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