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返回了軍營,眾人將李延慶等人送出府衙,隨即又來到曾秀麟的官房商議對策,張吉有些驚訝這件事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他搖搖頭道:“我還以為會大吵一場,甚至撕破臉皮,沒想到李延慶這麼容易就妥協,這裡麵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通判許慶微笑道:“我估計是兩個原因,一是李延慶沒想到曾府君會有太上皇這個殺手鐧,讓他措手不及,其次應該就是他自己說的原因,眼看要過年了,還欠著軍俸,所以他也急了,要先搞一部分錢糧回去解決燃眉之急,如果和府君撕破臉皮,恐怕連一文錢都得不到。”
曾秀麟點點頭,“許通判說得不錯,後一個原因才是正理,否則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巡視巴蜀,先拿到一部分錢糧,然後再尋求官家支持,他一定會讓官家來壓我們,此人絕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張吉頓時有點擔心道:“恐怕官家十有八九會聽從他的意見,如果官家不肯讓步怎麼辦?”
曾秀麟狠狠瞪了一眼這個膽小的轉運使,不高興反問道:“張使君就這麼對老夫沒有信心?”
“不敢!卑職隻是.....想考慮周全一點。”
“那是你太小看太上皇了,官家登基名不正言不順,最多隻能是攝政王,他如果和太上皇發生矛盾,太上皇完全可以廢他另立新君,相信在這件事上,官家不敢和太上皇對抗......”
說到這,曾秀麟壓低聲音道:“我索性就告訴你們實話,其實是太上皇要動李延慶,我隻不過是在秉承太上皇的旨意罷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這裡麵居然涉及皇位鬥爭,眾人不覺有點頭皮發麻,張吉更是急道:“李延慶是西北三路穩定的關鍵,如果他被調走,西北三路是要出大問題的。”
曾秀麟冷冷看了他一眼,“李延慶以異姓封親王,已經是官場大忌,他又擁兵十幾萬盤踞西北三路,有自立的趨向,太上皇豈能容他,削弱他錢糧供應隻是在警告他,如果他不知好歹,朝廷就會完全斷了他的錢糧供應,然後將他調回京城。”
眾人沉默了,張吉心中卻有點不以為然,如果真到那一步,李延慶豈會坐以待斃,一定會率軍殺入巴蜀,太上皇太想當然了,這個曾秀麟也有點自以為是。
不過這個想法張吉當然不會說出來,他心中倒有點警惕起來,這件事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參與太多為好,
“那還要送糧北上嗎?”都指揮使洪兆軍急問道,他是曾秀麟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頭腦比較簡單,基本上就是曾秀麟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當然送,我們也要給官家一點麵子,和李延慶說好的事情我們就嚴格遵守,儘快把錢糧送去,以免被他抓住把柄,說我們動搖他的軍心。”
“那卑職這就回去安排軍隊!”
洪兆軍行一禮就匆匆走了,張吉也將借口要調運錢糧先走一步。
官房裡就隻剩下曾秀麟和許慶微兩人,許慶微小聲道:“府君要小心這個張吉啊!”
“我早看出來了,此人膽小怕事,更重要是他不是蜀人,和我們不是一條心。”
“要不要把他控製起來?”
曾秀麟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把他逼急了反而會將他到李延慶的陣營,這樣吧!派人去監視他,如果他真有背叛我的意圖,再抓他不遲。”
“卑職明白了。”
停一下,許慶徽道:“卑職擔心我們征收抗金軍費一事被李延慶知曉,他就會發現裡麵的漏洞。”
曾秀麟擺擺手,“這個無妨,他不知道我們究竟征了多少,光憑猜測是沒有意義的,隻要把賬冊封存好,隨便他去說,我們不承認就是了。”
許慶徽豎起大拇指,“還是府君高明,早早把各州縣的賬冊收到成都府路封存,讓李延慶發現問題也找不到著力之處。”
曾秀麟得意地捋須一笑,“我進入官場的時候,他恐怕還沒生下來,居然想和我鬥,他還太嫩了一點。”
“卑職建議派人跟蹤他們,了解他們一舉一動。”
曾秀麟冷冷哼了一聲,“這個不用你說,我早已經派人跟蹤他了,不光是他,京城來的張禦史也要盯住,我懷疑他不是來複核發解試那麼簡單。”
.........
今年春天的科舉出了一件事,梓州有兩名考生學識水平極為低劣,不僅書法粗陋,詩考甚至還交了白卷,結果當然是名落孫山,不過這件事最終卻傳到天子趙構耳朵中,令天子震怒,月初他下旨令侍禦史張山帶著兩名監察禦史趕來梓州複核去年發解試的情況,顯然是懷疑梓州發解試作弊。
張山也是禦史台的老官了,李延慶出任侍禦史之時,他時任監察禦史,曾跟隨李延慶去河北調查戰備不力一案,趙構讓他這時候來巴蜀,卻是另有深意。
風雲聚會巴蜀,李延慶要解決軍費不足問題,準備改革鹽茶專賣,太上皇趙佶為了打壓李延慶,暗中挑唆曾秀麟削減支持陝西路的軍費,曾秀麟為了個人利益也積極響應太上皇。
趙構則為了對抗父皇插手朝務,更加需要李延慶的支持,同時也要打擊父皇對地方官府的滲透,他全力支持李延慶鏟除曾秀麟,作為回報,便支持他對巴蜀實施鹽茶酒榷賣改革。
四方勢力在巴蜀暗鬥,使巴蜀風雲際會,隱隱已有山雨欲來之勢。
這天下午,張山坐著馬車和往常一樣前往梓州考試院複核考卷,當馬車剛剛在大街上轉彎進入一條巷子時,車門忽然開了,擠進來一名黑衣男子,頓時嚇了張山一跳,“你是什麼人?”
來人抱拳微笑道:“張禦史不必緊張,在下燕青,是李經略使帳下斥候營統製。”
“你是李經略的人?”
“正是!”
張山聽說是李延慶的人,他頓時一顆心放下,這時,燕青取出一封信遞給張山,張山打開信看了一遍,又問道:“經略使現在哪裡?”
“他在目前合州調查秋收情況,準備隨時殺回成都。”
張山點點頭,“你回去告訴李經略,可以從抗金軍費稅著手,成都府路有不少官員向朝廷告狀,官家也很關注這件事。”
“但現在問題是,我們在成都府路沒有可信賴的地方官員。”
“這個不是問題,我已經給李經略準備好了。”
張山從馬車取出一個紙袋遞給燕青,“這裡麵是三名官員的資料,這三人都可以用。”
“多謝張禦史!”
燕青接過紙袋,又問道:“禦史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彆的就沒有了,你轉告經略使,請他務必謹慎小心,曾秀麟在巴蜀勢力太大,光曾家就有上千名武裝家丁,若被曾秀麟嗅出味道,他會狗急跳牆的。”
“我記住了,張禦史自己小心,已經有人在暗中監視。”
說完,燕青直接從馬車跳上旁邊的院牆,閃身便消失不見了,張山頓時嚇一跳,誰在監視自己,他連忙探頭向馬車後麵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