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參軍就是嚴九齡,太原軍衙的左主事參軍,太原城破時嚴九齡等十九人跟隨韓世忠的敗兵撤到了京兆府,他們也是種師道的老部下,當種師道重建陝西路防禦使軍衙時,便又全部啟用他們,嚴九齡現任軍衙錄事參軍。
聽說李太保到來,眾人紛紛走出軍衙迎接李延慶。
這也是令人開心之事,李延慶很擔心他們在太原出事,最後卻在京兆重新相逢。
嚴九齡升為錄事參軍,另外兩個老熟人張曲和周彥擔任左右主事參軍,他們三人主管軍務並掌控著陝西路兩萬五千軍隊的後勤輜重。
眾人熱情地拜見了李延慶,又簇擁著李延慶進了軍衙,馬善和軍務無關,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
李延慶在臨安府便和種師道交接了軍權,他直接坐上主帥交椅,又讓幾名主要的文職官員坐下。
“嚴參軍,我想問一問軍費情況,能否簡單說一下?”
嚴九齡點點頭,陝西路的軍費情況,他了如指掌,他起身道:“陝西路軍兩萬五千人,加上鎮守潼關的京兆軍兩萬人以及各縣維護治安的廂軍五千人,一共五萬人,按照每人每月十貫錢的俸祿以及衣食開支,那一個月就要五十萬貫,一年六百萬貫,陝西路的稅賦折合錢五百萬貫,全部用來支付軍費,另外巴蜀去年調給陝西路的軍費是三百萬貫,實際上軍費收入共有八百萬貫。”
李延慶算是聽明白了,他又問道:“除掉六百萬士兵軍費,還兩百萬貫的軍費是怎麼支出?”
“這裡麵內容很多,比如文職軍人的俸祿、軍馬的飼養、刀矛、帳篷、盔甲、火器、投石機等軍隊物質的製備,其實最大的一塊是耗費在北方邊境一百多軍寨的維修重建之上,去年光這一塊就用掉了近八十萬貫,加上其他開支,真的沒有餘錢了。”
李延慶也招募過士兵,知道士兵開支之大,宋朝不像唐朝還有府兵製,宋朝完全就是職業軍人,每個月都要支付俸祿,養士兵和士兵的家屬,戰爭時期俸祿還要加倍,所以宋朝的軍費開始極重,宋孝宗在退位時也歎息著對太子說:“當今天下財賦,以十分為率,八分以上養兵。”
宋朝的財政收入絕大部分都用來養兵了,士兵俸祿每月八貫錢,算起來每月六千文錢左右,每天兩百文錢,在宋朝屬於中等收入,士兵還要吃飯開支、軍服軍械開支,算起來一個士兵每月開支十貫錢。
增加一萬軍隊,每月就要增加十萬貫的開支,還有帳篷軍馬等等雜費支出,十萬貫錢還不夠。
這次李延慶經略西北,天子趙構承諾將巴蜀的稅賦全部補貼給他,但巴蜀大半的稅賦本來就補貼給了西北三路,全部給他也沒有增加多少,李延慶算下來最多也就能增加四到五萬軍隊。
“情況我已經知曉,現在陝西路的軍糧還有多少?”李延慶又問道。
“啟稟太保,還有大約四十萬石左右。”
“才四十萬石!”李延慶皺眉來回踱步。
他很清楚四十萬石軍糧聽起來多,實際上去掉損耗,最多也隻能夠士兵食用半年,而且西北地區已經不像唐朝那樣溫暖濕潤,一年兩收,宋朝的西北也隻有關中地區好一點,可以做到兩年三收,其他地方隻能一年一收,而且產量不高,一畝地最多收兩百多斤麥子。
好在現在已是八月,再過幾個月就是秋收,李延慶一陣頭大,這些事情暫時還是不要考慮太多。
“再說說延安府和綏州,西夏軍有過境侵犯嗎?”
嚴九齡點點頭,“有!不過是小規模的騷擾,但如果不防備,小騷擾立刻會變成大規模入侵,西夏在邊境上屯了兩萬軍隊,種大帥為此十分頭疼。”
李延慶心裡明白,西夏軍騷擾陝西路是為了拖住種師道的軍隊,不讓他率軍勤王,也不讓他支援熙河路,倒未必真的要入侵陝西路,否則對方不會隻部署兩萬人的軍隊,佯攻陝西路,實占熙河路,這才是西夏的戰略。
在西進路上,李延慶就反複考慮西北破局的辦法,宋軍在西北屢屢失利,主要原因並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宋軍采取防禦策略,任憑西夏軍隨心所欲的進攻,十分被動,要改變被動挨打的局麵,最好的破局辦法就是主動進攻。
.......
李延慶在京兆府休整了兩天,便率領一萬五千軍隊離開京兆北上延安府。
種師道在延安府、綏州、保州一線部署了兩萬五千軍隊,由副都統張浚統一指揮,張浚兼任延安知府,親自率一萬五千軍坐鎮延安府,另外兩名統製吳階和吳磷兄弟則分彆率五千軍駐守綏州和保州。
宋軍守陝北一線並不是聚守在軍營內,而是分散在各處的險關要隘,每處關隘駐紮三到五百人不等,這些關隘都位於險峻之處,易守難攻,平時用鴿信往來,種師道又花了八十餘萬貫錢對這些險關要隘進行修複,另外,延安府還有一支五千人的支援軍隊,隻要西夏軍南下,支援軍隊會隨時出發。
這種防禦方式當然也有一定的效果,不過西夏軍往往采取聲東擊西的辦法,使支援軍東奔西跑,窮於奔命。
這天上午,李延慶率領兩千軍隊抵達了延安府,早有士兵通知了陝北軍方。
當李延慶的軍隊抵達延安府時,張浚親自出城迎接李延慶的到來,張浚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張浚參見太保!”
李延慶的太保隻是他的品階官職,但他的實權官職卻是西北三路經略製置使,這便意味著西北三路的軍政大權一把抓。
“張將軍請起!”
曆史上的南宋抗金名將張浚、韓世忠、劉光世、吳階、劉等人都是出自西軍,李延慶看了諸將名單,這支兩萬五千人的陝北軍隊中就有張浚、吳階、吳磷、劉子羽、楊再興等著名將領,這些名將若使用得當,將成為自己抗擊金兵、收複河山的左膀右臂。
“多謝太保!”
張浚站起身,又給李延慶介紹身後的幾名大將,“這是吳階將軍,綏州軍使!”
吳階年約三十餘歲,身材中等,目光沉靜,下頜留著一縷長須,身穿山紋甲,頭戴鳳翅兜鍪,英武中透出一絲儒雅,他不慌不忙向李延慶行一禮,“卑職吳階參見李太保。”
李延慶微微一笑,“西軍吳氏兄弟我已久聞大名,令弟可在?”
“卑職吳磷在!”
從吳階身後又轉出一人,他模樣和吳階很像,但體型氣質卻大不相同,長得高大威猛,足足比兄長吳階高了半個頭,體格十分強壯。
“不愧是西軍猛將,名不虛傳!”
李延慶讚了一聲,又對旁邊另一名氣質儒雅的大將笑道:“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就是劉子羽將軍吧!”
劉子羽是秦鳳路宣撫使劉的長子,年約三十五六歲,文武雙全,他和父親長得頗像,李延慶一眼便認了出來。
“在下劉子羽,參見太保!”
李延慶又和楊再興等其他將領一一見麵,這才在眾將的陪同下進了延安城。
軍衙內,李延慶先和張浚溝通自己的出兵計劃,無論李延慶的身份還是對西夏的作戰經曆,李延慶在對西夏戰役上都有一言九鼎的話語權,之所以和張浚溝通,是給張浚一個麵子,這一點張浚心知肚明。
不過張浚還是有一點猶豫,“太保要主動進攻西夏,卑職沒有意見,卑職就擔心金兵那邊會不會趁機進攻陝西路?”
李延慶微微笑道:“現在是八月,距離黃河結冰還有三四個月,我這一戰最多打兩個月,時間可以在黃河結冰前退回來,而且我在潼關和蒲津關一線部署了重兵,等我軍隊北上後,希望張將軍放一部分軍隊在黃河沿岸,防止敵軍用皮筏渡河偷襲陝西路,隻要部署得當,應該問題不大。”
既然李延慶有把握,張浚便不再擔心金兵之事,他又問道:“那太保準備率領多少軍隊北上?”
“三萬人左右就夠了,這次我來延安府,一是來探望陝北邊境諸將,另外一個目的是想向張將軍借兵七千。”
李延慶說得很客氣,張浚當然有自己的覺悟,他連忙道:“調兵遣將是太保之權,卑職安敢做主,陝西軍隊任由太保調遣。”
李延慶對張浚的態度比較滿意,他點點頭笑道:“那就讓劉子羽和楊再興率七千軍跟隨我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