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楠儼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整個人都寒徹骨髓,就像雕塑一樣,半晌一動也不動,這個打擊太大,轉折也來得太突然。
李延慶冷淡地望著他,見他終於有點回過神,這才一擺手,“請坐吧!”
賀楠頭腦裡一片空白,機械地邁動腳步,像一個老化的機器人,木然地坐了下來,這時,一種巨大的恐懼將他全身籠罩,自己已經暴露了,隨時將人頭落地,可是.....對方是李延慶啊!他....他怎麼會親自審問自己,還居然這麼客氣,漸漸地,恐懼感在他心中褪去,而變得惶恐和茫然。
這時,一名親兵進來給他們上了兩杯茶,李延慶端起茶品了一下笑道:“水不好確實影響茶館的生意啊!再好的茶,再好的茶藝都無法挽回水質的致命傷。”
“李都統不殺我嗎?”賀楠低聲問道,這會兒他還顧不得品茶。
李延慶搖搖頭,“殺不殺就在你自己,我們合作得好,那你以後可以繼續升官發財,如果合作不好,你確實會人頭落地,怎麼選擇就在你自己。”
“都統的意思是,讓我背叛金國?”
“談不上背叛,你還是金國的臣子,你還是可以傳遞一些情報給金國,隻是傳遞什麼情報由我來決定,當然,你傳遞的情報大多是真實的。”
李延慶注視著賀楠,見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便又沉下臉道:“你不要有僥幸之心,更不要以為我好糊弄,我不殺你,隻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如果你自己毀掉了利用價值,那你就必死無疑,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賀楠心中剛剛冒出的一絲僥幸便被李延慶無情地掐滅了,他低下頭,半晌歎了口氣,問道:“李都統想讓我做什麼?”
“我隻是想讓你在關鍵時刻替我傳幾個情報給金國,僅此而已,你辦不到嗎?”
賀楠默默點了點頭,“我可以做到,隻是.....我必須給金國收集情報,甚至收集重要情報,否則金國就會換人。”
“這我知道,我說過,我會給你一些情報,或者給你提供一些收集情報的路子。”
說到這,李延慶扔給他一卷紙,“這裡麵有兩個情報,一個是京城糧食庫存情況,另一個是我送你一支全新的鐵火雷。”
賀楠吃了一驚,眼睛瞪大了,“你送我一支鐵火雷?”
“這其實談不上什麼機密,我們打掃戰場,沒有爆炸的鐵火雷就收回來七十多支,金兵若有心,早就該撿到了,再說,就算給你們鐵火雷,你們也造不出來。”
賀楠歎息一聲,“李都統說得對,我們在燕山府繳獲了二十幾枚宋朝的震天雷,西夏也給了我們一些火藥配方,但仿製出來後就是不對,十枚震天雷至少有七枚爆炸不了,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所以金國給我的最高任務就是搞到震天雷的火藥配方和製作機密。”
“那你彆就費心機了,震天雷火藥配方是大宋最高機密,連何昉都不知道,你們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試驗,或許有一天能配出來,西夏也是耗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找到一點訣竅,但他們造出的震天雷還是有缺陷,至於鐵火雷,連京城的工匠都造不出來,不然,我會那麼大方地給你一枚鐵火雷?”
賀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無奈,他隻得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如果都統沒有彆的事情,小人就告辭了。”
李延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醜話說在前麵,我們配合得好,你什麼事情都沒有,若你膽敢陰奉陽違,就算我殺不了你,我也會借金國之手殺你,你自己看著辦!”
賀楠渾身一震,他點了點頭,“請都統放心,我心裡明白!”
李延慶又指著旁邊的張虎道:“這位是我的心腹,也是情報司參軍,以後由他單線和你聯係。”
賀楠深深看了一眼張虎,又向李延慶躬身行一禮,轉身匆匆離去了。
待賀楠離去,李延慶喝了口茶,笑眯眯問張虎,“你覺得此人可信嗎?”
張虎沉吟一下說:“此人不是女真人,而是遼國的降臣,對金國的忠誠度並不高,而且卑職覺得他是個聰明人,他會掌握分寸,隻要都統不是將他逼得太狠,相信他會配合我們。”
李延慶又笑道:“你聽說過雙麵奸細嗎?”
張虎搖了搖頭,“卑職不知!”
“就是既為金國當探子,也替宋朝做事,就像這個賀楠,他是金國的細作,但也暗中替我做事,這就叫雙麵奸細。”
“但這樣的人也很危險。”張虎並沒有符合李延慶的話。
“刀可傷己,也可殺敵,就看你怎麼用他。”
李延慶知道張虎有些東西還理解不了,擺擺手道:“過兩天你送給他一支鐵火雷,然後就不要再聯係他,也不用監視,冷眼旁觀即可。”
“卑職遵令!”
.........
向領導彙報情況當然要給自己留有餘地,何昉向李延慶保證晚上造好超級投石機,事實上,天還沒有黑,三架超級投石機便出現在城牆的西北角了。
將士們從四麵八方趕來,圍住這個龐大的家夥低聲議論,不僅普通士兵,甚至混了十幾年的老兵油子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龐大的投石機。
“這種投石機很少見吧!”一名士兵高聲問道。
“少見?”
正在解開繩索的老工匠冷笑一聲,“這可是大宋立國以來最大的投石機,豈止是少見!”
周圍士兵一片驚呼,這時,有人大喊一聲,“都統來了!”
士兵們紛紛閃開一條路,隻見李延慶帶著十幾名將領匆匆走來,何昉連忙上前行禮,“工匠們連夜安裝,總算完成了!”
“好!能提前完成就是功勞。”
對麵金國造的金字塔已經快封頂了,也是今晚上能完成,能比對方早兩三個時辰,那就是勝機,李延慶當即對何昉道:“賞五千貫錢,所有參加的工匠都要有份!”
工匠們大喜,連忙過來行禮稱謝,李延慶擺擺手道:“還得麻煩大家再辛苦一段時間,這三架投石機不能沒有人照顧,大家都留下來吧!把投石機盯牢一點,彆被自己的震天雷炸了。”
李延慶和投石機打這麼久的交道,他也算半個專家了,投石機畢竟是木頭搭建成,雖然威力大,也但容易損壞,尤其這種超巨型的投石機,看起來很威風,實際上更不牢靠,用它投擲震天雷一次兩次還可以,多了就會有危險,李延慶必須讓這些工匠留下來,隨時觀察投石機的狀況。
旁邊監工笑道:“李都統放心,就算你沒說我們也會留下來,這玩意大家都是第一次製造,沒底啊!”
“那就好!”
李延慶隨即讓士兵們散去,他快步上了城牆,這時,暮色已悄然降臨,太陽早已落山,但天空還是一種淡青色,遠處的‘金字塔’被一層黑霧籠罩,但依稀還是能看得清楚輪廓。
這時,金字塔上出現了一根細長的物品,李延慶眯眼看了片刻,似乎是根木頭,可這金字塔還沒有完成,拉木頭上來做什麼?
一個念頭忽然從李延慶腦海裡閃過,李延慶猛地一拍腦門,“不好!”
自己居然弄錯了,對方是要造一座平台,當然不會再造什麼塔尖,肯定是一座平頂,自己總想著金字塔,居然把自己誤導了,不用說,對方現在吊大木頭,肯定是在搭建投石機了。
這時,劉錡快步走上前道:“卑職正要向都統彙報,對方已經搭成了高台,現在應該是在搭建投石機了。”
李延慶點點頭,他不想對手下說自己看走眼之事,便吩咐親兵,“去把王監工找來。”
王監工名叫王輝,是弩坊的首席大工匠,是個五十餘歲的小老頭,建造超級投石機便由他負責監工,片刻,王監工匆匆趕來,“都統有什麼吩咐?”
李延慶指著遠處的平頂金字塔問道:“對方現在在吊木頭,應該是在搭建投石機了,我想知道,他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搭建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