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河東路宋軍在雁門關、飛狐陘和井陘連續成功阻擊金兵不同,宋軍在河北路的抵抗可以用屢戰屢敗來形容,種師中率領的三萬中路宋軍遭遇兩路金兵夾擊而被迫迅速南撤,但還是在深州饒陽縣被完顏宗望的大軍追上,種師中率軍奮起反擊,卻最終在一萬鐵騎的反複衝擊下潰退,宋軍慘敗,幾乎全軍覆滅。
而副都統完顏闍母率五萬大軍一路燒殺奸***北各州紛紛淪陷,三天後,完顏闍母的五萬大軍便殺到了大名府,鎮守大名府的五萬廂軍不戰而潰,大名縣滿城逃亡,倉惶之下,坐鎮大名府的鄆王趙楷化妝成平民逃出了城。
但金兵鐵騎並沒有進攻大名縣,而是轉道殺入博州,金兵鐵蹄抵達了黃河北岸。
..........
河北三路宋軍慘敗,金兵鐵騎抵達黃河的消息傳到了京城,正在主持朝會的天子趙佶在大殿上當場吐血暈厥,被搶救入深宮,整個朝野都陷入了極度惶恐不安之中。
京城內一片風聲鶴唳,撤離京城的風潮已從之前的少數人私下進行,開始變為大規模的公開撤離,幾乎所有有錢人家都在南方尋找退路,白銀價格已突破了一兩白銀兌換五千文的高價,達到五千五百文兌換一兩白銀,而黃金更是有價無市,連黑市裡也換不到黃金。
李大器這幾日頗為憂心,湯正宗去湯陰縣至今還沒有回來,雖然金兵還沒有殺到相州,但聽說黃河北岸已經找不到渡船,湯正宗很可能會失陷在亂軍之中。
中午時分,李大器和往常一樣來到虹橋茶酒樓,茶酒樓的生意依舊火爆,商人都想從茶酒樓得到最新戰況消息,當李大器上樓時,很多商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李員外,河東路那邊有什麼消息?”
河東路是由李延慶坐鎮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京城,而李延慶是寶妍齋小東主的身份也早已被人所知,所以當李大器出現時,很多人都想從李大器這裡打聽到一些內部消息。
李大器連連拱手道:“各位,我也和大家一樣,對河東路的情況一無所知。”
李大器解釋了半天,眾人這才散去,他來到自己的固定位子坐下,對麵萬氏米行的張大掌櫃笑道:“李員外言不由衷啊!上次你還給我說,你和太原寶妍齋之間有鴿信來往。”
“張掌櫃誤解了,現在太原那邊已經沒有鴿信出來,聽說所有的信鴿、信鷹都已軍控,最多是單向送信,把京城的消息送到太原,所以我沒有說謊,太原的情況我真的不知情。”
“原來如此,看我是我誤會了。”
李大器又問道:“萬氏米行已經撤完了嗎?”
張大掌櫃苦笑一聲,“事情哪有那麼容易!”
“你們東主的家眷不是撤了嗎?”
“就隻有家眷撤了,其他人都在呢!家大業大,幾十年積累的財富難道就不要了嗎?”
“也是,現在最重要的倒不是撤退。”
前段時間最重要的是撤走家眷,現在已經進入了深度撤退,那就是財產撤退,宋都東京積累了大宋近一半的財富,宦官世家和皇親國戚手中積累了大量財富,以土地、房宅以及銅錢等方式沉澱下來。
所以當戰爭來臨時,人人都想把財富置換成便於攜帶的財寶,金銀珠寶等等高價值的物品就成為所有人追逐的目標,首先消失的是黃金和珠寶,稍微量大的白銀就成了眾人追逐的目標。
現在誰手上有黃金白銀,誰就能用低價購置寶貴的資源,不過遷都的傳聞越來越盛,使京城的房價已經一落千丈,當初五萬貫錢五畝的宅子,現在隻要一千兩銀子就能買到。
對商人而言,不動產已經沒有人稀罕,現在大家追逐的是黃金白銀,每個大商人手中,誰沒有幾十萬貫錢的沉澱,怎麼把這些錢安全轉移,才是現在最主要的撤離。
“你東主兌換到多少銀子?”李大器喝了一口茶問道。
張大掌櫃搖了搖頭,“現在到處都換不到銀子,東主都要把我逼瘋了,李東主能不能勻我一點?我用一比七和你兌換!”
李大器也苦笑道:“不瞞大掌櫃,我現在手中也有十幾萬貫錢換不到銀子,損失慘重啊!”
“李員外說笑了,恐怕京城內最有眼光的人就是李員外了,李員外在五年前就開始兌金銀了,不像我家東主,近百萬貫錢砸在手中,那才叫欲哭無淚。”
張大掌櫃長歎一聲,“算了,我再去拜托一下錢鋪吧!”
張大掌櫃起身走了,李大器喝了幾口茶,這時,他對麵又坐下一名中年男子,李大器目光一挑,頓時愣住了,“向刺史!”
這位向刺史是向皇後之侄,名叫向綸,官任徐州刺史,當然隻是擔任虛官,向家是京城第一富豪,向綸就是向家京城產業的執掌者,在向家地位很高。
李大器和他認識,是當初出售禦街寶妍齋時打過交道,禦街寶妍齋當初賣給向家一萬兩黃金,今天回頭再看這筆買賣,簡直讓人震驚,據說有人願意用一百萬貫錢
兌換一萬兩黃金。
“李員外,好久不見了!”向綸微微笑道。
“向東主,好久不見了。”李大器笑著點點頭,他心中有點嘀咕,莫非禦街店鋪向家後悔了?
“我剛才去了寶妍齋,店裡人說你可能在這裡,所以我又趕來了。”
“向東主找我有事嗎?”
向綸點點頭,“我想和李東主做個買賣!”
“向東主也想買寶妍齋胭脂?”
“不是,我剛從杭州錢塘縣回來,我打算在西湖邊買地,結果發現去晚了,西湖邊的土地早就賣完了,我問了官府,得知李員外是西湖最大的地主,擁有兩千畝靠湖邊的土地,李員外能不能轉讓給我們向家三百畝,我願意一千兩銀子一畝的價格購買。”
李大器當時是在方臘剛撤出杭州時買的土地,當時西湖邊的地價是曆史最低,隻有十貫錢一畝,十貫錢也就七千七百文,一兩銀子多了一點,現在向家願意以近千倍的價格購買,足見杭州土地價格上漲之猛烈。
李大器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問道:“遷都已經定了嗎?”
向綸向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宮裡傳出消息,官家已決定把南京遷到杭州,應天府去除京號,這是絕密消息,切不可外泄。”
李大器猶豫了一下,如果真的遷都到杭州,千兩銀子一畝地還是略微便宜了,那可是西湖邊啊!
向綸又笑道:“我也不會白買李員外的土地,李員外前幾天不是想買礬樓嗎?我可以搭個橋。”
李大器倒不是想買礬樓,而是想買礬樓這塊牌子,他想在杭州再修一座礬樓,現在房價暴跌,李大器已經出手買了不少寶貴的資源。
比如禦街朱骷髏茶館,李大器以五千兩銀子的價格買下來了,當然五千兩銀子並不是買茶館,他買的是這塊牌子,也就是說,他也可以在京城修建一座同樣的朱骷髏茶館,還有曹婆婆肉餅的牌子以及配方,他也用五千兩銀子買下來。
這些都是百年老牌子,平時花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寶貴資源,這個時候對方急需白銀,便終於鬆了口子。
但李大器最想買的是礬樓,他接觸過幾次,都被礬樓拒絕了,如果是普通商人的資產,倒有可能交易,但礬樓明顯不是,李大器打聽到,礬樓的背景是柴家,甚至和當今天子也有點關係,他隻好死了這條心。
李大器聽說向綸願意搭橋,他精神一振問道:“柴家願意賣了?”
向綸笑了起來,“礬樓三年前就不是柴家的產業了。”
李大器也似乎明白了什麼,試探著問道:“莫非是你們向家?”
向綸笑道:“確實如此,不過礬樓這塊牌子向家也不可能全賣,我可以轉讓給李員外一半,我和李員外在西湖邊合夥修建一座新礬樓。”
“那什麼價格呢?”
向綸不慌不忙道:“我可以送一半礬樓的份子給李東主,分文不取,條件隻有一個,李員外西湖邊的土地賣五百畝給向家,還是剛才的價格。”
向綸的盤算打得極精,西湖邊的住宅土地早已被瓜分一空,基本上都被權貴買走,但最大的地主卻是李大器,現在李延慶在河東路手握重兵,向家也不敢用權勢施壓,他隻能用利誘,商人嘛!隻要價格給得高,李大器一定會考慮,向綸甚至把礬樓也送一半給李大器。”
李大器沉思了片刻道:“可以賣給向家五百畝土地,但我想用黃金交易!”
向綸立刻欣然答應了,“那我們就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