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牙人是汴京有名的莊宅牙人,他打過交道的名人權貴不計其數,象宰相蘇澈當年租房也是他父親經手的,世代牙人,使他很會看人,李延慶看樣子不過二十歲左右,這樣的年輕人官階不會太高,除非是權貴子弟想搬出來獨住,但就算是權貴子弟,想租好一點的宅子也未必有資格。
所以他首先要確認李延慶有沒有租宅子的資格,李延慶淡淡笑道:“在下正七品朝請郎!”
韓牙人點點頭,正七品正好是在門檻上,一般而言,七品以下不宜住宅子,一般隻能租院子住了,他沉吟一下又問道:“可有功名在身?”
“我是上屆的科舉探花。”
韓牙人猛然醒悟,指著李延慶道:“原來官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李探花!”
李延慶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有很有名氣嗎?”
“當然,李探花文武雙全,攻打西夏的第一猛將,市井百姓都稱李探花是‘文狄青’,京城都傳遍了。”
李延慶很驚訝,自己居然得了一個‘文狄青’的市井綽號,他竟然毫不知情,今天第一次聽說。
“名氣有利於租房嗎?”
“當然有影響,比如官府查到違規租房,名氣大的話,可以網開一麵。”
“我們再繼續說房宅吧!”
“好!”
韓牙人想了想又繼續道:“一般當上官對租普通民房就沒有限製了,但府宅卻不一樣,某種程度上還不如商人,商人雖然不能租住府宅,但如果花錢捐一個勳官後,花上十萬貫買下一座五畝以下的小宅也沒人會說。
但官員卻不一樣,無論租宅子還是買宅子都很有講究,官場有官場的規矩,象九品小官住百畝大宅顯然就不合官場規矩,會被禦史彈劾,這就是一種官場潛規則,我也是憑經驗來處理,一般而言,低品官住院子,高品官住府宅。”
“那低品是指幾品?高品又是指幾品?”李延慶饒有興致的問道。
“這種官場學問博大精深,我也隻能憑借父輩祖輩留下的經驗,就住宅來說一說,一般七品和五品是關鍵門檻,低於七品,除非是去州縣為官,否則在京城最好住院子,當然,你想住宅子也不是不可以,若被上司所忌,幾十年升不了官你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就要靠有經驗的莊宅牙人指點了。”
“比如像韓兄這樣的頂級莊宅牙人!”
韓牙人得意一笑,“我不是吹噓,乾我們這一行也有三六九等,官人想租宅子還真不能去找普通牙人,他們沒經驗,隻圖賺傭金,最後隻會害了官人。”
“我願洗耳恭聽!”
韓牙人笑了笑又繼續道:“七品和六品可以住三畝小宅,如果職權較大,或者有家族背景,可以住五畝中宅,五品和四品可以住五畝到十畝的宅子,如果三品以上,那就基本沒有限製了,總的說來,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要具體分析。”
說到這,韓牙人看了一眼李延慶笑道:“李官人是正七品官,可以租三畝的小宅,不過加上名氣和進士及第的功名,我認為可以租五畝的宅子。”
李延慶沉吟片刻,他家中人口不多,五畝的宅子也差不多了,關鍵是看環境,他又問道:“一般五畝的宅子月租要多少錢?”
“這個就難說了,每一座宅子的價格都不一樣,我經手過的,最便宜五畝宅每月十五貫錢,在東城外,隔壁就是貨行,從早吵到晚,所以價格上不去,而最貴的八十貫錢一個月,在金梁橋一帶,那裡可是高官權貴的集中之地,關鍵看李官人有什麼需求,然後我來安排,這樣說吧!以我牙人韓的名氣,一定會找到讓李官人滿意的宅子。”
李延慶心中早有標準,他緩緩道:“第一個要求安全,我現在住在城外汴河一帶,那邊魚龍混雜,實在不安全,所以周圍儘量要以住宅為主,其次房間不要求多,但一定要有亭台樓閣,要有池塘,要綠樹成蔭,第三,圍牆要高,周圍不得有高樓,不能看到房宅內的情形,第四,希望位於外城,大概就是這四點。”
韓牙人笑道:“一個亭台樓閣的要求就已經去掉了大部分府宅,不過我手上真有三座比較符合李官人的要求的府宅,都是五畝宅,一處位於金水河北岸,那邊也是官宦府宅集中之地,是戶部郎中張妙台的府宅,他剛剛被任命為閬州知州,至少五年內無法回汴京,他托我把他的府宅出租五年,每月五十貫,府宅是祖傳宅子,大樹真的不錯,唯一遺憾就是稍微舊了一點,對了,李官人準備租多久?”
“大概兩三年吧!”
儘管李大器希望兒子去地方州縣為官,李延慶卻想留在朝廷,他打算利用這幾年在朝中積累一些人脈,至於思思,除非是她的侍女或者喜鵲說露嘴,否則僅看外貌,已經很難認出她就是幾年前名動京城的李師師,李延慶並不擔心她會被人認出來,況且她也不會輕易拋頭露麵。
韓牙人笑道:“兩三年問題不大,還有一處宅子是我要向李官人推薦的,位於城南雲騎橋的法雲寺旁,周圍住戶都是汴京本地人,離商業集中地比較遠,外來人口很少。”
“也是五畝宅?”
“準確說是五畝五分宅,八成新,主人是位太原皮貨商人,他開價十萬貫錢想把宅子賣掉,但這兩年買宅的人很少了,已經空關了一年,所以他托我把宅子租出去,能租多久就多久,宅子是絕對幽靜精致,後園有一畝半的荷花池,周圍有曲廊環繞,大樹成蔭,亭台樓閣樣樣都有,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像五畝宅,倒像八畝宅,圍牆也很高大,唯一的缺憾就是他開價比較高,六十貫一個月,房東還堅決不肯讓價,說老實話這個價格已經能租到差一點的八畝宅了,而且周圍基本上沒有官宦人家,顯得不夠氣派。”
法雲寺距離太學不遠,李延慶去過,環境確實很清幽,治安非常不錯,能看到汴京東南著名的百崗冬雪的景色。
六十貫的月租對李延慶已經毫無壓力,一年才不過七百餘貫錢,住三年也才兩千貫錢左右,他還是更關心環境,李延慶便笑道:“百聞不一見,我們去看看。”
韓牙人嗬嗬一笑,“說得對,與其我嘴皮子磨破,不如親自去看一眼。”
韓牙人取了鑰匙,又讓夥計包一輛牛車,他便帶著李延慶向法雲寺方向而去。
韓牙人說的宅子就位於法雲寺旁邊,一條很短的巷子進去,到底就是獨一戶人家,雖然大門不夠氣派,但馬車能直接駛入,這一點倒不錯,進大門正對一座影壁,宅子確實很新,剛剛翻新才兩三年的樣子,有前宅、中庭和後宅。
實際上後宅就修在後園中,約有七八間屋子,背後是一座用泥土堆出的約一丈五尺高的假山,山上兩株大樹如傘蓋一樣罩著一座精致的小亭子,小亭子下方便是一泓清水塘,裡麵種滿荷花,周圍有一圈掛簷曲廊包圍,曲廊上還有三座可供觀魚的半亭。
李延慶走進假山上的亭子,站在亭子內可以看見遠處的數裡外的山崗,四周院牆很高,連寺院的鐘樓也看不見,李延慶忽然有一種感覺,這裡像極了從前李師師的府宅,也是假山池塘,也有一座精致的亭子,他立刻決定下來,就租這座宅子。
“怎麼樣,還滿意吧!”韓牙人在一旁笑道。
李延慶點點頭,“這座府宅我基本上滿意,我可以付一筆定金,最遲後天我派人來完成租賃事宜。”
韓牙人欣然答應,隻要李延慶肯付定金,那什麼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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