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快步來到種師道大帳,隻見大帳內除了主帥種師道外,還有另一名文士,正是上次曾經見過的童貫首席幕僚戴雲逸。
種師道見李延慶進來,苦笑一聲說:“我怎麼解釋也沒用,這位戴先生一定要見你。”
李延慶向主帥行了一禮,這才笑眯眯問道:“戴先生有什麼指教?”
戴雲逸板著臉道:“我是為震天雷一事而來,童太尉很惱火,有這麼犀利的攻城武器,你們卻私自獨用,導致西線軍隊損失慘重,劉法將軍也因此陣亡,你們怎麼交代?”
李延慶聽說名將劉法陣亡,心中也多少有些傷感,但對方的指責卻讓他無法接受,他冷冷道:“西線戰事失利與我們何乾?”
“有關係,如果你們能早點把震天雷公開,我們也不至於損失如此之慘。”
李延慶搖了搖頭,“震天雷剛剛才做出來,非常不穩定,雖然炸銀州得手,但燃速控製不住,導致發明震天雷的兩名火藥匠也被炸得粉身碎骨,這樣的火器我們怎敢獻給太尉?”
半晌,戴雲逸才哼了一聲道:“李參軍的意思是說,震天雷就此消失了嗎?”
“消失倒不至於,隻是配方沒有了,但兩位火藥匠還製作了二十幾隻震天雷,如果童太尉不怕它亂炸,分給你們一半倒也無妨。”
說完,李延慶看了一眼主帥種師道,種師道點點頭,“剛才我就給他說了,現在還有二十四隻震天雷,可以分給童太尉十二個,但他堅持要配方,我也沒辦法。”
戴雲逸眼皮一翻道:“哼!沒有配方,光拿十二隻震天雷又能堅持多久?”
李延慶搖了搖頭,“恕我直言,震天雷並沒有戴先生想象中的那麼厲害,銀州城是用泥土和木頭築城,所以可以炸塌,石州城的城樓也是因為木頭腐朽,威力才顯示出現,但石州城本身卻是用巨石砌成,震天雷卻對它沒有半點損害,如果戴先生不信可以現場去看。”
“我倒真要看看了,李參軍請帶路吧!”
戴雲逸不肯相信李延慶的話,他一定要眼見為實,李延慶和種師道對望一眼,李延慶便擺手道:“請吧!”
三人在十幾名親兵的陪同下來到了南城,隻見百餘名工事兵正在安裝新城門,舊城門被火燒壞了,無法再使用,他們沿甬道上了城,炸毀的城樓已經收拾乾淨,隻剩下四截底柱,四周地麵一片漆黑,被烈火燒過的痕跡還在。
“戴先生請看這根柱子!”
李延慶指著其中一根底柱道:“木質疏鬆,內部腐壞很明顯,至少有百年了,可以想象整座城樓都非常腐朽,霹靂砲就能炸毀它,更不用震天雷了。”
戴雲逸沒有吭聲,確實顯得很腐朽,炸毀這樣的城樓並沒有說明震天雷的威力有多大,他又走到城樓的石基前仔細看了看,李延慶指著一塊略略炸掉一角的青石道:“這就是當時震天雷的落點,爆炸後,周圍的青石都沒有粉碎,戴先生應該能看到,我所言非虛。”
“如果是在城牆內部爆炸,或許效果就不一樣了。”
“談何容易,上次是我們借口護城河撈屍,才靠近城牆,城頭上幾千雙眼睛盯著,怎麼可能輕易讓你靠近城牆,而青石城牆非常結實,最多炸一個缺口,既不可能炸塌,也不可能炸個大洞,戴先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會失望的。”
“我看未必!”
戴雲逸撇了一下嘴說:“這樣吧!配方之事回頭再說,我先帶十二隻震天雷回去,如果童太尉還有什麼疑問,你們自己再解釋。”
說完,他轉身便走,走到甬道前,他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疑惑地問李延慶道:“這個震天雷怎麼和李參軍有關係?這應該是後勤的事情啊!”
李延慶淡淡一笑,“沒有配方,震天雷造不出來了,現有的二十四隻震天雷都放在情報司,由情報司使用,所以就和我有關係了,說實話,我一個也舍不得拿出來。”
“哼!童太尉的調撥令是把全部都拿走,我隻拿走一半,已經是很便宜你了,知足吧!”
李延慶眉毛一挑,剛要發作,種師道連忙使眼色止住他,李延慶重重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這個戴雲逸了。
一刻鐘後,戴雲逸率領三百騎兵帶走了十二隻震天雷,離開石州城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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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州以西的戈壁灘上塵土飛揚,滾滾黃塵遮天蔽日,大地在顫抖,一支龐大的騎兵正向東疾速奔來,片刻,一支長達數裡的黑線出現了,隨著他們越奔越近,漸漸拉開變成了一幅龐大的黑色地毯。
‘嗚——’低沉的號角聲一齊在戈壁灘上回蕩,隊伍速度從後向前漸漸放緩,最後停止了前進。
在隊伍中間,一杆黃色羅傘下,西夏君王李乾順身著金盔金甲,腰佩黃金天子劍,胯下騎一匹高大雄駿的赤兔馬,目光銳利地望著前方,前方不遠處,十幾名騎馬之人正向這邊趕來。
李乾順心中著實憂慮,他本來集中精力對付西線,畢竟這邊才是宋軍主力,但事與願違,西線宋軍進展不大,東線宋軍卻連戰連捷,把西夏的東南防線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李乾順再也無法淡定下去,立刻率領五萬最精銳的重甲騎兵趕赴夏州。
雖然宋軍從去年就開始公開備戰,但李乾順卻並不看好這次宋軍北征,他知道宋朝內部矛盾重重,權力鬥爭十分激烈,而且朝廷及軍隊內部腐敗,導致戰鬥力十分低下,西線的宋軍表現很符合他的推斷,但種師道的軍隊卻表現得十分驚豔,不僅英勇頑強,以數百人頂住了上萬人的進攻,而且還使用了一種威力巨大的火器,令李乾順心中充滿了擔憂。
片刻,夏州大將察卡和嘉寧軍司副將野利侗迎了上來,他們翻身下馬,匍匐磕頭,“小將拜見陛下!”
“你們倆起來!”
李乾順讓兩人起身,急問道:“現在種師道軍隊如何了?”
“啟稟陛下,種師道軍隊依舊守在石州,沒有繼續北上。”
李乾順稍稍鬆了口氣,又問道:“那個震天雷可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察卡滿臉苦色,他去哪裡查這個威力奇大的震天雷?
他隻得慚愧道:“卑職詢問了儘可能多的目擊者,大概總結了幾條。”
李乾順心中失望,十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回城再說吧!”
他催馬率領大軍向夏州城而去,察卡低著頭,他真不知該怎麼向君主解釋自己的無能。
夏州城行宮內,風塵仆仆的李乾順顧不得休息,便立刻令侍衛將察卡找來。
“說吧!那個震天雷到底是怎麼回事?”李乾順喝了口茶問道。
“微臣找了諸多目擊者,大概總結了三個特點,一是爆炸恐怖,聲音驚天動地,很多人身上沒有傷痕而死,估計是被震死:其次是威力極大,銀川城直接被炸塌掉近百丈,石州城樓也被炸得粉碎,第三,它是一件火器,有銀川城的幸存者見過它的模樣,象隻大冬瓜,應該是生鐵鑄造,彆的就沒有了。”
李乾順點點頭,能說這麼多也算不錯了,他又對察卡道:“震天雷之事你就不用管了,集中精力做好防禦,尤其不準任何宋軍探子混入夏州城,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了!”
“去吧!”
察卡心中長長鬆一口氣,自己幸運啊!君主居然沒有問拓跋寧之事,他連忙告辭退下了。
李乾順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對震天雷極為關注,察卡的描述讓他確定這是一種新式火器,既然是火器就好辦,估計是火藥配方改變了,西夏一定要不惜代價搞到這個配方,他們才能抵禦女真人的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