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再沒有去找梁師成,既然梁師成已經把錢如數支付給了父親,那就表明他履行了承諾,他們之間達成了這個交易就算結束了。
很顯然,楊戩之死對於梁師成一樣敏感,在這個關鍵時刻,梁師成一定非常謹慎,不會希望自己上門去找他。
李延慶也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弓馬大賽的準備中去了。
三年一次的弓馬大賽最早起源於王安石推行的保甲法改革,那時,為了檢驗保甲法的效果,朝廷每年令各州調挑選優秀保丁來京城舉行以射箭為主的比武大賽。
王安石改革失敗後,比武大賽也隨之取消,直到趙佶登基後,王安石的新法再次複興,而此時,北方各地弓箭社蓬勃發展,趙佶便承接了當年的比武大賽,開始舉行一年一度的各州弓箭大賽,一連舉行了六次,最終因為耗費太大而停辦。
直到三年前,在童貫的倡議下,弓箭大賽再次複蘇,不過已經改頭換麵,變成了軍隊內部的弓馬大賽,每三年舉辦一次。
參加人員隻限於軍隊係統,再加上太學和國子學,包括禁軍、地方廂軍、鄉兵、各州武學、最高武學、太學和國子學,大賽包括步弓和騎弓兩項,各取前十名。
三年前的第一屆,太學和國子學隻參加了步弓比賽,他們選不出能夠進行騎射的士子,就算步弓他們也名落孫山,沒有一人殺進百名以內,太學怎麼可能和禁軍、武學相比。
不過今年太學倒是選出了十三名太學生參加弓馬大賽,包括十名步射選手和三名騎射選手,除了李延慶外,其他十二名太學目前都在武學進行訓練,太學的射圃隻有五十步距離,而弓馬大賽的距離最低也在八十步,太學暫時沒有這個條件進行訓練。
次日一早,李延慶來到了太學勤思院,勤思院是太學的行政中心,包括學正在內的一乾太學學官都在這裡辦公,李延慶回太學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銷假。
李延慶剛走到門口便遇到了學錄孫厲,學正一般由國子監官員兼任,並不主管具體事務,而太學的具體事務由兩名學錄負責。
學錄相當於副校長,一共有兩人,一人主管教學,另一人則負責日常事務,孫厲便是負責事務的學錄,李延慶得到童貫的名額進入太學上舍便是孫厲的安排。
孫厲當然知道李延慶有童貫為後台,因此他對李延慶格外關注,也格外關心,李延慶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雖然太學管理自由,允許學生外出遊學,但也不至於放任自流,它們也有一套規章製度。
象李延慶幾個月下江南是借口去應天書院遊學一月,這種遊學首先要有名額或者對方的邀請書,然後打申請,申請通過後才能出行,遊學結束後拿著對方的遊學證明才能回太學注銷這次遊學。
但李延慶什麼邀請書都沒有,他就給孫厲寫了一份書麵申請,孫厲便當即簽字同意了,回來後也沒有任何應天書院的遊學證明,這種嚴重的違規行為,要換成彆的普通太學生,早就遭到太學的嚴厲處罰了,但在有背景的太學生麵前,太學的規章製度沒有任何約束力,孫厲也不過才從八品小官,他怎麼可能和李延慶的背景對抗?
況且李延慶去江南那次,嘉王還專門派人給孫厲打過招呼,李延慶回來後,孫厲哪裡還敢多問?
“延慶回來了?”孫厲嗬嗬笑道。
李延慶連忙躬身施禮,“這半個月不在,給學錄添麻煩了。”
孫厲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去曲阜拜祭聖人嘛!”
李延慶這次去鄆州找的借口是去曲阜拜祭聖人,這是每個太學必須要做的事情,一般是外舍生時就該做了,太學鼓勵太學生去曲阜拜祭聖人,但如果實在沒有經濟條件,在京城文廟也可以,李延慶直接跳入太學上舍,他就缺了這一環。
他這次的理由倒很充分,不過和上次一樣,他也沒有任何回執,無法證明他是否去了曲阜,孫厲顯然也不想問他要什麼回執,他將李延慶帶到官房內,笑眯眯在李延慶的申請書上蓋了章,填上回太學的日期,便算注銷了這次曲阜申請。
“怎麼樣,去曲阜感受很深吧?”孫厲笑問道。
“確實感受很深,我已決定參加後年的科舉,不知我的條件是否符合?”
孫厲捋須笑道:“我早就替你考慮過了,你的條件完全符合,你不說我也會建議你後年參加科舉,《三經新義》發解試和省試的難度一樣,但省試的量要多一倍,沒有時間給你準備草稿,所以這一塊必須要非常熟練,省試主要是策論要求極高,你以後要在策論上多下點功夫,這個主要靠積累,光憑運氣是遠遠不夠的。”
雖然這個孫厲為人圓滑,做事不太講原則,但不可否認他眼光很準,李延慶目前最大的弱點就是策論積累不夠,如果說發解試的策論是高考作文,那省試的策論就是大學畢業論文了,這和學生自身人生觀的成熟有很大關係。
“多謝學錄的教誨!”
李延慶雖然有很深的背景,但他依舊表現得很恭敬知禮,這一點讓孫厲很滿意,不像大胖子鄭榮泰居然派個家丁來請假銷假,著實讓孫厲敢怒不敢言。
孫厲又笑道:“十天後就是弓馬大賽,希望你這十天抓緊時間好好準備,聽說你的騎射不錯,在太學生中很罕見,或許這一次太學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學錄過獎了,學生隻是略略學過一點騎射皮毛,和禁軍中真正的騎射高手相差甚遠,不過學生一定會儘力而為。”
“太學對這種比賽本身也沒有太高期望,本來我們也隻是陪襯,彆的事情都是我們壓著武學,好不容易武學壓我們一回,也無所謂了,你儘力而為便可。”
李延慶消了假,便起身告辭而去.........
武學操練場上,數十名武學士子和太學士子正在緊張地進行步射訓練,武學請的教頭是禁軍金槍班首席教頭徐寧,徐寧不僅在槍法上獨步天下,他在箭法上也極為高明,在禁軍眾多教頭中也僅次於周侗。
上一屆弓馬大賽,武學取得了驕人的成績,步射和騎射均有人殺入前十,打破了禁軍的壟斷,當然,這也是武學在策略上應對得當,它們在三個月前便開始在各州武學進行選拔,以期挑出最優秀的參賽代表。
李延慶來到武學操練場,正好看見了坐在草地的牛皋,李延慶快步走過去,笑著在他身邊坐下,“怎麼樣?”
牛皋苦笑一聲道:“俺步射選上了,但騎射沒有選上。”
這也在李延慶的意料之中,牛皋騎射學得太晚,半個月才勉強能在五十步外射中目標,就算他在後來的十幾天內突飛猛進也來不及了,選拔已經結束。
牛皋歎了口氣,“武學的選拔賽在十天前結束,數百人中選出步射和騎射各二十名,俺的步射突圍了,但騎射在第一輪就被淘汰,看看你們太學選出那兩個騎射士子,還不如俺呢?”
“彆說這些廢話了,王貴怎麼樣?”
“他也是步射入選,不過俺很奇怪,這小子平時射箭也稀鬆平常,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發揮出色,一輪比一輪射得好,最後居然拿第三名,俺才拿到第十五名。”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這小子就是天生的臨場發揮好,越緊張、壓力越大的場所,他發揮得越出色,他平時在家從來都沒有超過十射五中,可縣考的時候他就能十射九中,你拿他有什麼辦法?”
“這樣說起來,說不定這次弓馬大賽王貴又要爆冷門了。”
李延慶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