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繁忙的永濟渠上,一支由二十艘烏篷貨船組成的船隊正被一隊纖夫拉著緩緩北行,貨船都比較小,百石左右,篷頂上插著一麵青色三角旗,上寫一個‘盧’字。
盧家曾是河北大姓,在隋唐時代,它是天下著名的五姓七望之一,提起範陽盧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隨著歲月流逝,盧氏也漸漸沒落,分散到河北各地,大名府盧氏便是其中一個分支。
目前大名府盧氏由盧家三兄弟掌控,和湯陰李氏一樣,盧家三兄弟各有分工,長兄盧俊恩主管土地,是大名府有名的大地主,老二盧俊仁則主管盧家產業,盧俊仁經營有方,使盧家產業遍布河北兩路。
老三盧俊義從小喜歡練武,十幾年遍訪名師,練就一身高強的武藝,一根水火棍打遍河北兩路無敵手,他長相英武俊美,體態矯健如龍,得一個玉麒麟的綽號。
盧氏三兄弟雖然是大名府豪強,但平時濟貧扶弱,善待佃農,又協助官府抓盜緝匪,在大名府擁有良好的聲譽。
今天的這支船隊是盧家三支船隊之一,運送一批布匹前往河間府,由管事倪福負責運送。
這次和倪福一起坐船北上的,還有一個小武童跟隨,是盧俊義的養子,名叫燕青,燕青今年隻有十一歲,長得唇紅齒白,異常俊美,他從小跟隨主人練武,一口柳葉刀使得神出鬼沒,又善於射短弩,極得主人喜愛。
燕青這次去河間府,是替主人送一封信,這卻是他第一次單獨出門,燕青興致勃勃,一路東張西望,不停地向管事倪福問這問那。
倪福一路笑嗬嗬給他講解,他指著前麵一座石橋道:“那就是大名橋,彆看有點老舊,卻是我們大名府最老的橋了,隋朝大業四年修建,幾百年了,曆經風雨不倒。”
燕青好奇地打量前麵的石橋,卻見橋上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短衣少年,後背一個小包袱,手中握一把短劍,正全神貫注盯著他們的船隻,燕青不由笑道:“橋上那個少年有點怪異!”
倪福卻走神了,他目光偷偷向後麵一艘貨船望去,那艘貨船內被他私下藏了一人,可彆被燕哥兒發現。
橋上少年正是李延慶,他一路奔跑,終於追上了盧家船隊,但他卻無法上船,正好前麵出現了一座石橋,他便先一步在石橋上等候了。
這時纖夫從橋下的纖道走過去,船隊也開始緩緩過橋,就在還剩三艘船時,李延慶縱身從橋頭跳下,儼如鷹一般輕巧地落在最後第三艘船上,不料他這個舉動卻被一直關注他的燕青看見了。
燕青大急,指著貨船喊道:“剛才那小子跳到我們船上了,是不是偷布小賊?”
管事倪福臉色一變,他知道要壞事了,急對幾名夥計喊道:“抄家夥上,把他趕下船去!”
五名夥計紛紛拿起棍棒長槍向後麵貨船奔去,燕青也拔出柳葉刀衝了上去。
李延慶已經搜查了四艘船,又跳上倒數第五艘船,他一上船便發現了異常,船尾有新鮮尿漬,有人剛剛在船尾小便,他拔出短劍,一點點向船上的烏篷靠近,就在距離烏篷還有兩步時,忽然有人大吼一聲,挑開簾子衝了出來,迎麵一刀向李延慶劈來。
對方來勢凶猛,李延慶身體一側,對方一刀劈空,後背卻露了出來,李延慶反手用劍脊重重抽打在對方的後背上,隻聽一聲悶叫,對方被抽趴在船上,隻見此人長得又高又胖,頭發淩亂,眼睛象蛤蟆一樣凸出,滿臉橫肉,就儼如一頭凶惡無比的野豬,正是五年未見的劉承弘。
李延慶眼睛頓時紅了,狠狠一劍刺進他的肩窩,將他釘在甲板上,劉承弘痛苦慘叫,“慶哥兒....饒我!”
“你殺我族長之時,可曾想到過饒他?”
“是李文貴乾的,與我無關!”
“死到臨頭還胡說八道!”
就這時,有人大喊一聲,“蟊賊休要猖狂,趕快給我放人!”
李延慶用眼角餘光一掃,隻見一名少年手提柳葉刀疾速衝來,距離自己隻有一條船了,李延慶怎能讓人壞他大事,手一揮,一塊石頭疾射出去,燕青措不及防,這一石正打在他的額頭上。
燕青‘啊!’叫了一聲,一腳踩空,失足落入水中,後麵的幾名夥計嚇得顧不上抓李延慶,紛紛下水救人。
劉承弘卻抓住這個機會,狠狠一腳踢在李延慶腰上,李延慶一個踉蹌,後背重重撞在烏篷上,劉承弘忍住劇痛爬起身就要跳水逃命。
就在他身體剛剛離開船舷,一條腿還在船內,劉承弘忽然覺得後心一涼,他慢慢低頭,隻見劍尖從自己前胸透出,強烈的劇痛使他忍不住撕心裂肺慘叫起來,當即斃命,屍體‘撲通!’墜入水中,隨即消失不見了。
李延慶單膝慢慢跪下,激動得渾身顫抖,他追蹤三天三夜,最終殺了白氏三雄和劉承弘,為族長報了血海深仇,這一刻,他隻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這時,一根長槍頂在李延慶的後心,渾身濕漉漉的燕青咬牙切齒問道:“小子,你究竟是什麼人,敢在盧家船上撒野!”
燕青額頭上雖然沒有流血,卻青腫了一塊,又痛又癢,他心中惱怒異常,就恨不得一槍將這個臭小子刺個透心涼,但他也親眼目睹了貨船中藏有來曆不明的人,他便知道這件事不簡單,倒不敢真的刺殺李延慶了。
李延慶平靜地說道:“我是來追殺仇人,剛才你也看見了,他就藏在你們貨船上。”
燕青心中更加驚疑,便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湯陰李延慶,聽說過嗎?”
‘李延慶?’
燕青似乎聽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聽說過,但又想到自己吃了大虧,便咬牙低聲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抓什麼仇家,但盧家的船隻不準你亂來,放下你的劍,否則我一槍將你刺下船去。”
李延慶怎麼可能受他的控製,身體一轉,象影子一樣,快得無以倫比,瞬間便離開了槍尖,隨即一道寒光閃過,‘哢嚓!’白蠟木槍杆被鋒利的短劍劈斷,燕青大怒,飛起一腳向李延慶側踢去。
李延慶卻借助他的一踢之力,一個鷂子翻身,跳進了河水中,奮力向對岸遊去,燕青氣得直跺腳,他的短弩正好不在身邊,否則這廝休想從自己手中逃掉。
一名夥計指著岸上大喊:“龍虎兩個衙內來了!”
隻見三名騎馬年輕男子向這邊疾奔而來,燕青大喜,兩個公子來了,這廝插翅也休想逃掉。
李延慶剛爬上岸,隻見三名騎手呈品字型向他包圍衝來,三人中有兩人是盧俊義的侄兒,一個叫做盧文龍,一個叫做盧文虎,皆跟盧俊義練了一身武藝,還是一個也是盧氏族人,三人拿著槍棍,大喝著向李延慶殺來。
李延慶見形勢危急,手下再不留情,兩顆石子甩手打出,迅疾無比,盧文龍和盧文虎措手不及,兩顆石子都打在他們麵門上,頓時被打得頭破血流,從馬上摔下來。
第三人大吃一驚,急勒住馬匹,他忽然認出了李延慶,大喊道:“莫非是慶哥兒?”
李延慶一怔,怎麼會有人認識自己?再細看此人,原來是王貴家的盧武師。
李延慶便將第三顆石子收起,抱拳道:“在下並非真心冒犯盧家,隻是為族長報仇驚擾了盧家船隊,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下次一定上門賠罪,告辭了!”
他邁開長腿便向一片樹林疾奔而去,隻片刻,身影便消失在樹林之中。
盧武師知道他打石厲害,也不敢阻攔,連忙翻身下馬看望兩位衙內,隻見他們都被打得頭破血流,痛苦呻吟,盧武師心中暗暗吃驚,還未交手便傷了兩名大將,盧家還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
這時,管事倪福戰戰兢兢上前道:“燕哥兒,你沒事嗎?”
燕青回頭怒視他,“我們船隊怎麼會藏著一人,你給我說清楚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他是自己偷偷躲在船內。”
“胡說八道!船隊立刻給我調頭回去,這件事我要立刻向官人彙報。”
在燕青的威逼命令下,倪福無奈,隻得下令船隊調頭,重新向位於大名府南樂鎮的盧氏碼頭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