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怎麼來了?”王貴衝上一塊大石,高興得差點直接跳上李延慶的毛驢。
李延慶在毛驢上裝模作樣拱手道:“特來恭賀王兄縣考高中第九名,帶一點薄禮,請笑納!”
說完,他將在路上打到的一隻野兔遞給王貴,王貴呆了一下,三人頓時大笑起來。
湯圓兒跑上前,看見了野兔子,她頓時驚喜地喊道:“老李,快把野兔子給我!”
李延慶把兔子扔給她,又對湯懷笑道:“你這個妹子該好好教育了,總是沒大沒小,怎麼就不改改口呢?”
湯懷瞥了王貴一眼,“我可管不了她,你找某人去管吧!”
王貴撓撓頭,“老李,你不會真給我一隻兔子當禮物吧!”
“是啊!我還準備再給你打隻野雞。”
一邊說著,李延慶便取出一副六把在縣城兵器買的上好袖珍小劍,遞給王貴笑道:“哄你的,怎麼能不給你禮物?”
王貴大喜,接過小劍心花怒放道:“還是老李知我,我就喜歡這種小劍呢!”
李延慶跳下毛驢,走上前笑嘻嘻問湯圓兒,“打了什麼好東西,還不快給我瞧瞧?”
湯圓兒拎起兩隻野雞,“打了兩隻野雞,全部都是貴哥哥射中的!”
湯懷翻了翻白眼,裝作沒聽見,李延慶拎過來看了看,笑道:“還挺肥的,中午咱們烤來吃。”
“這個主意不錯!”
湯圓兒聽說要烤野味,她頓時興致盎然說:“等會兒我回去拿點燒烤的家夥來!”
這時,李延慶左右不見嶽飛,便笑問道:“老嶽在做什麼?”
湯懷笑道:“他在幫父親翻地呢,他們家今年又買了十畝荒地,準備秋天種麥子。”
李延慶點點頭,便低聲對王貴道:“老貴,我今天來有一件重要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王貴見他表情嚴肅,不像和自己開玩笑,便也收起了嬉戲之心,讓湯圓兒暫時到一邊去玩,湯圓撅著嘴不高興地走開了。
王貴這才問道:“什麼事情?”
李延慶便將族長借船之事說了一遍,最後對兩人道:“我爹爹和族長已經為這件事急得焦頭爛額了,若糧食不能及時送去京城,我們李家幾年的心血都付之流水了。”
旁邊湯懷眉頭一皺,“張家為什麼急著要船?昨天張大嘯還給我說,他們家布匹還沒有收完呢!”
“張家和李家有些曆史恩怨,現在不說這些,老貴,你這件事你得幫我,在你祖父麵前說幾句好話。”
王貴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了,我現在就去找祖父。”
三人便不再打獵,快步向王貴家走去,湯圓兒也跟著王貴身後,一起來到了王府大門前,這時,王萬豪進宅陪客去了,王貴便從側門進了府中。
等了片刻,王貴出來對李延慶道:“現在祖父太忙,沒空聽我說,要不等中午吧!我再找個機會。”
李延慶點點頭,“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這時,一名小廝跑來,對王貴道:“貴哥兒,老爺讓你趕緊過去見客人!”
王貴著實不想去,但祖父的話又不敢不聽,隻得嘟囔一句,跟著小廝著回府宅了,湯圓兒見李延慶和哥哥沒注意到自己,便也裝作無聊遊逛的樣子,悄悄跟著王貴進府了。
這時,湯懷對李延慶低聲道:“老李,不是我打擊你,你指望老貴去勸說他祖父,我覺得成功的希望不大,張家和王家有很深的利益關係,老貴祖父保持中立已經是給你們族長麵子了,這件事除非是張家自己放棄借船,否則,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李延慶默默點頭,他知道湯懷說的是事實,這種兩個家族之間的競爭,豈是王貴說兩句好話就能解決的,自己還得另想法子才行。
這時,遠處又有兩名年輕客人騎馬而來,前麵一人正是當年的張大嘯,他今年已經十八歲,沒考上州學,現在跟隨他叔父跑布匹生意,從外表看便已十分油滑老練,完全沒有了學生時代的青澀。
另一名騎馬人李延慶卻有點眼熟,也是一個年輕人,長得略有點老相,但細看也就十六七歲,身材不是很高,卻十分健壯,古銅色皮膚,雙手儼如鋼爪一樣強悍,眼睛仿佛鷹一樣犀利。
李延慶一下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在春社和大雁關係十分親密那個年輕男子嗎?他果然是張家之人,隻是自己從未見過他。
“那人是誰?”
李延慶的嘴一努問道:“和張大嘯一起的那個家夥。”
湯懷眼中頓時露出敬佩之色,“那人可能是張家最出色的子弟了,叫做張僑,相州武解試第三名,今年六月要進京參加武舉省試。”
李延慶也有興趣了,居然是解試武舉人,張家什麼時候出現這麼一個出色弟子,自己竟從未聽說過。
湯懷明白李延慶的疑惑,便笑著解釋道:“他是安陽人,不是我們湯陰縣人,這段時間正好在我們湯陰縣買馬,今天張老爺子特地帶他來王家吃酒。”
“為何?”李延慶不解。
湯懷低聲笑道:“孝和鄉四大鄉紳,李家奪縣考第一,王家和我們湯家也進了前十,張家的麵子可掛不住啊!當然要帶一個有出息的子弟來撐撐場子。”
“原來如此!”
李延慶又笑問道:“那他武藝如何?”
“我隻看過他射箭,挽八鬥弓,箭箭射中靶心,其他不知,據說鐧法厲害。”
這時,張大嘯看見了湯懷,催馬向這邊奔來,湯懷向他揮揮手打招呼。
張大嘯勒住馬韁繩,翻身下馬,他忽然認出了李延慶,便誇張地瞪大眼睛道:“喲!這位不是慶哥兒嗎?是那陣香風把你老人家吹來了!”
李延慶見他頭發梳得油光錚亮,穿一件黑綢緞的半袖褙子,腰帶上掛了十幾樣不知名的小玩意,小肚子已經微微發福。
李延慶便淡淡一笑,“老張這兩年發財了嘛!”
“哪裡!哪裡!賺點小錢罷了,哪有你們李家的糧食買賣做得大。”
李延慶聽他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便想起祖父給自己說的話,昨天張鈞保已經來過,按理今天就不該再來,但他們今天還是跑來,顯然就是想阻攔李家向王萬豪借船。
旁邊湯懷連忙打圓場笑道:“聽說張大哥把京城都玩遍了,真令人羨慕啊!”
“那是!在京城隻要有錢,那日子簡直比神仙還快活,阿湯,彆去讀什麼狗屁縣學了,真的沒意思,跟哥哥去京城,我帶你去吃遍山珍海味,再帶你去教坊開開葷,保證你再也不想讀書了,怎麼樣,下個月跟哥哥進京城?”
李延慶卻沒有聽張大嘯胡扯,他的目光落在後麵張僑身上,他感覺得出,這個張僑是力量型的武士,兩臂肌肉極為發達,長年練習舉重的緣故,身材便不是很高,尤其他後背一支單鐧,顯得渾身蘊滿了力量,這是真正的科班武士,氣質和胡大叔那種草莽出身的武士又大為不同。
張僑略略瞥一眼李延慶,他在春社雖然見過李延慶,但他的眼睛裡卻多了幾分不屑,若不是他的族弟在和湯懷打招呼,他才懶得理睬這些鄉下少年。
這時,張大嘯看了一眼李延慶,眼珠一轉,給張僑介紹李延慶,“三哥,我忘記給你介紹了,這位李小弟就是今年我們縣考第一名,文武皆為第一,在我們孝和鄉名氣很大。”
張僑淡淡道:“縣考是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聽說過。”
張大嘯聽出了族兄語氣中嘲諷,不由大笑道:“就是縣學的入學考試,比解試還要厲害啊!”
“走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張僑不再理睬李延慶,策馬向北麵奔去,張大嘯連忙翻身上馬,又對湯懷道:“阿湯,哥哥給說的建議,你考慮考慮啊!”
“我知道了!”
張大嘯催馬便向北麵的族兄追去,望著張氏兄弟走遠,湯懷笑道:“是不是感覺有點狂妄。”
李延慶點點頭,“確實有一點。”
湯懷歎了口氣,“畢竟是武解試第三名啊!人家是有狂妄的資本,瞧不起我們很正常。”
李延慶笑了笑道:“時間還早,我們去看看老嶽吧!”
兩人便轉身向嶽飛家走去。
......
嶽飛家就在王貴家隔壁,不過雖說是隔壁,還是相距有一段距離,主要是隔了一口十幾畝大的魚塘,魚塘兩邊種滿垂柳,此時柳樹已發芽,綠柳成蔭,土地上麥苗青綠,到處是綠油油一片,格外地賞心悅目。
嶽飛家是普通的農宅,一座院子裡有五間屋子,不過湯王村普遍比較富裕,嶽飛家的條件也算不錯,五間都是瓦房。
嶽飛原本有四個兄長,可惜都不幸夭折了,他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他五郎,上麵還有個阿姊,明年準備出嫁,下麵還有個兄弟嶽翻,今年隻有七歲,剛剛進了鹿山學堂。
李延慶當然不是第一次來嶽飛家,他和湯懷繞過魚塘,隻見迎麵走來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正是嶽飛的母親姚氏,也就是師父姚鼎的女兒,姚嶽兩家是世交,姚氏從小就許配給了嶽飛的父親嶽和,知書達理,是個非常賢惠的女子。
姚氏穿著一身自己紡織並裁縫的粗布衣裙,頭上插著銅簪,雖然他們的家境也不算太貧窮,以嶽飛父親的勤勞和祖上留下的幾十畝好地,她也能買得起幾件像樣的首飾和衣服,但姚氏非常節儉,把省下的錢用來供孩子們讀書,並以身作則,教孩子學會了簡樸生活。
“阿嬸好!”李延慶和湯懷連忙上前施禮。
姚氏在兒子的幾個朋友中最喜歡李延慶,李延慶是她父親的愛徒,懂禮上進,使她家五郎也跟著發奮讀書,縣考居然考了第二名,這就叫近朱者赤。
姚氏笑眯眯道:“原來是慶哥兒和阿湯,是來找我家五郎吧!他還在地裡呢,今天比較忙,我去給他們父子送點水。”
說著,她舉了舉手中的瓦罐和粗瓷碗,李延慶笑道:“阿嬸回去歇著吧!我們去嶽哥兒送水。”
姚氏猶豫一下,便答應了,“那也好!”
“阿嬸,我們去了。”
李延慶接過瓦罐,便和湯懷向遠處地裡奔去,姚氏望著他們跑去,笑著搖搖頭,便轉身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