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縣學意味著李延慶等人不再是鹿山小學堂的學子,而是堂堂的縣學生員了,由於湯陰是產糧大縣,官府糧食有餘,家境貧寒的學子甚至還可以領取每天一升兩合米的補貼。
不過大刀知縣把這種待遇和射箭成績掛鉤,逼迫很多貧寒生員不得不苦練箭術,爭取達到大刀知縣的標準以領取補貼。
縣考發榜的第二天,考上縣學的學子都要先去縣學錄名,然後放假十天,十天後正式入學報到。
一早,李延慶和嶽飛等人一起來到縣學錄名,前兩天他們還是考生,一轉眼他們便成為正式生員,仿佛就像做夢一樣。
四人興致勃勃地在縣學裡遊逛,嶽飛尤其高興,雖然讀縣學學費全免,每天還糧米補貼,但食宿還是要另外收錢的,隻是比較便宜罷了,每年五貫錢。
不過考進前十名可以免第一年的食宿費用,前三名則縣學兩年食宿全免,嶽飛是第二名,這便可以給他家裡減輕很大的負擔,至少他的弟弟也可以讀書上學了。
“延慶兄!”
這時後麵忽然有人在喊李延慶,四人回頭,隻見一名年輕生員向這邊奔來。
李延慶頓時認出了,居然是張顯,張顯這次總榜第五名,主要是武技拖了後腿,李延慶便迎上前笑道:“賢弟有什麼事嗎?”
張顯笑道:“我要恭喜延慶兄高中榜首,我慚愧啊!箭試隻射中了三箭。”
“賢弟太謙虛了,我們應該是並列榜首,來!我給你介紹幾個好朋友,其實大家在童子會上都見過。”
嶽飛三人向張顯見了禮,王貴見他長得太俊雅,心中不太喜歡,嘴角便撇了撇,湯懷卻看不出什麼表情。
“幾位兄長都已經錄名了吧!”
李延慶笑道:“都已經錄名了,再逛一逛就準備回家了。”
張顯撓撓頭,“可馬上還要去定宿舍,你們不知道嗎?”
李延慶四人愕然,他們竟然不知道現在就定宿舍,嶽飛問道:“是誰通知的?”
“錄名那邊有張布告,貼在牆上呢!可能是剛貼出來,你們沒看到。”
李延慶四人連忙向錄名處奔去,錄名處旁邊站了一大群新學子,在仰頭看著什麼,果然是貼出了宿舍招租布告:
上舍單人獨院,每月三貫錢;中舍單人房,每月一貫錢;下舍雙人房,每月三百文;另外還有十人房的通舍,每月百文,他們考上前十名食宿免費,指的就是通舍免費,要想住好一點,依然要掏錢。
王貴氣得大罵起來,縣學搶錢比強盜還狠,嶽飛臉色很難看,他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李延慶笑著問張顯道:“賢弟選的什麼宿舍?”
張顯搖搖頭,“我都不選,我決定在外麵租房子住!”
“可以在外租房嗎?”四人異口同聲問道。
“當然可以!”
張顯笑道:“這是縣學傳統,有些學子已經成婚了,必須在外租房,而且在外租房很合算,象前後兩進的院子,十幾間屋子,一個月租金也不過三貫,這邊單人獨院也就三間屋子,也要三貫錢,太貴了,無非近一點,上學方便一點,我覺得不值。”
李延慶四人商量一下,他們也想在外麵租房子,而且他們每天五更就要早起跑步,據說縣學夜裡不準出門,五更也屬於夜裡,他們太不方便了。
“賢弟的房子找到了嗎?”
張顯點點頭,“我早就看好了,距離這裡不遠,隻是房子太大,是座四畝的宅子,不過要四貫錢,我想找幾個人合租,如果幾位兄長有興趣的話,不妨考慮一下。”
李延慶和王貴、湯懷商量一下,便欣然笑道:“我們去看看賢弟的房子。”
“老嶽,你怎麼不走?”李延慶見嶽飛沒有動,不由有些奇怪地問道。
“你們去吧!我想去看看宿舍。”嶽飛想住在學校的免費通舍內,雖然他知道李延慶和王貴不會讓他負擔房租,但他實在不好意思。
“彆說傻話了,讓我天天來縣學幫你翻牆去跑步,我才不乾!”
李延慶和王貴不管嶽飛說什麼,死活將他一起拖走,嶽飛無奈,隻得和他們一起去了。
.......
張顯看好的宅子位於慶福樓對麵的一條巷子裡,走到底就是,主人姓梁,是個做布匹生意的商人,一家人去年秋天搬去安陽縣了,房子便空關著,委托一個牙人幫他租出去。
在縣學一帶出租房子還是比較容易,不過房東不肯單間租,必須要整座宅子一起出租,這就有點難度了,除非是租給新學子。
“你們運氣不錯,剛才也有幾個新生員來看房子,若不是其中兩人嫌房租貴,他們就當場定下來了。”
牙人叫曾小乙,是個三十餘歲的瘦小漢子,能說會道,也頗為熱情,他帶到眾人走進了巷子。
“你們注意看這條小巷,發現什麼?”
王貴抬頭看了半天,茫然道:“我看不出有什麼呀!”
“再看看,你們就會發現它的與眾不同。”
李延慶笑道:“小乙哥是說巷子特彆寬吧!”
“對了!”
曾小乙一豎拇指道:“還是這位小哥兒有眼光,彆的小巷最多五尺寬,但這裡卻寬一丈,馬車可以直接駛進家中,這可是大戶人家的標誌,而且小巷內隻有三戶人家,非常安靜,適合你們學習讀書。”
李延慶點點頭,其實他還發現了另一個特點,那就是小巷兩邊牆的內側都種了大樹,夏天會很陰涼,不過也會有煩惱,都是楊樹,樹上會有一種蜇人的毛辣子掉下來。
曾小乙開了大門,帶眾人進去,迎麵是一堵照牆,遮住了裡麵的情形,也是傳統建築的特點,從側麵進去,麵前是座普通院子,這是外房,院子頗為寬敞,可以停放馬車。
角落裡有一口青石大井,中間是長長一排房子,大約有七八間,廚房、飯堂、雜物房以及四間下人房都在這裡,最邊上還有一座牲畜棚。
從中間門道穿過去,四人都一起驚呼起來,中院竟是一座月牙形的大院子,地上鋪著青磚,中間種著兩株一丈多高的桂花樹,還有一座假山,靠牆是一條長長的半圓形走廊,有三座月門,異常精巧彆致。
曾小乙頗為得意,這座宅子的賣點就在這裡,每個看房人見到這座庭院後都想租下來。
他對眾人道:“這座宅子有四畝,在京城至少要月租二十貫錢,湯陰小縣租不起價錢,其實很合算了。”
王貴指著三座月門問道:“為什麼有三處門?”
“因為有三座院子,互不相連,原主人的兩個兒子各住一座院子,主人老兩口住中間院,院子布局大小都差不多,房間都朝南,我帶你們看一個就是了,請跟我來。”
曾小乙帶著他們走進東麵院子,裡麵是個套院,院子很小,種了兩株桃樹,此時桃花開得正豔,格外地粉嫩,角落有一口小井。
房子是‘L’形,側麵是內外套間,中間則是三間屋子,一共有五間屋子,都是七成新的青磚黑瓦房。
李延慶問道:“其他兩個院子都是五間屋子嗎?”
曾小乙笑道:“中院稍微大一點,要多兩間屋子,西院也多一間屋子,其他都一樣。”
李延慶拱拱手,“多謝了,讓我們商量一下吧!”
曾小乙便知趣地出去了,李延慶笑問道:“各位覺得如何?”
王貴笑道:“我和老湯住西院吧,我有一個丫鬟,老湯也有一個,正好可以帶過來。”
李延慶正想著把喜鵲也帶來,菊嫂也可以來給他們做飯,住在外屋便可,忠叔老兩口就替他看管老宅,反正他和父親也偶然會回去住一住。
湯懷問張顯道:“價錢能不能再便宜一點?”
張顯搖搖頭,“房東不肯讓價,而且房租要一年一付,這樣吧!我還有一個好朋友,就讓他和我一起住,我們住中房,我負擔兩貫錢。”
李延慶聽張顯要負擔一半房租,他和張顯還不是很熟,不好占人家這個便宜,便連忙道:“這怎麼好意思呢?還是平攤比較好。”
張顯微微笑道:“能給李兄同住,已經是我的榮幸了,我很希望能從各位這裡學到一點武藝,說實話,我也不想把佩劍當做裝飾品。”
張顯的一番話讓眾人頗有好感,王貴豪爽地拍拍胸脯道:“你學武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張顯大喜,“就這麼定了!”
眾人礙不過他的熱情,隻得點頭答應,李延慶又笑道:“那我們說好,牙人的費用我來出!”
張顯答應了,連忙去找牙人辦手續,王貴和湯懷去了西院,李延慶對嶽飛笑道:“看看五哥想住哪一間?”
嶽飛知道李延慶有個小丫鬟,便指著側麵房間笑道:“這個套間不錯,裡外兩間,正好適合我。”
李延慶欣然道:“那正麵就歸我了,一間寢房,一間書房,還有一間給喜鵲住。”
事實上,張顯家是湯北鄉第一豪門,官宦世家,他們家族在湯陰縣就有宅子,隻是張顯想和李延慶他們住在一起,才不肯去住自己家的房子。
王貴和湯懷也是一樣,他們兩家都在湯陰縣有宅子,湯懷大伯湯正宗的家就很大,王貴家的騾馬行後麵也是大宅,隻是這兩人不願意被家人管束,又想和夥伴們住在一起,便也不肯去住自己的房子。
定下了房子,四人便去給家人和師父買了點禮物,李延慶又回客棧叫上李二和另外兩名學子,一群少年便搭乘王貴家的大牛車返回鹿山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