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盛有點為難,既然有欠條,欠債還錢就是天經地義了,不過李大器去縣裡了,這錢怎麼還?
“劉管家,大器去縣裡了,你改天再來吧!”
劉承弘陰陰一笑,“我知道他去躲債了,我也可以改天再來,但今天我的狗死了,這件事就不好辦了,這樣吧!胡老弟給我做個保,這條狗值三十貫錢,連同這五十貫錢欠條,一共八十貫錢,如果李大器不還這個錢,你來替他還!”
李延慶聽他無賴之極,把搶走的十貫錢昧下了,頓時心中大怒,他走上前道:“胡大叔,彆聽他胡說八道,這欠條是他用暴力逼我爹爹寫下的,所謂大黑咬傷他兒子的醫藥費,但大黑根本沒有咬他兒子,分明就是在訛詐我爹爹,我絕會不承認,至於這條狗,它私闖民宅,死了活該!”
劉承弘的金魚眼瞪圓了,“小王八蛋,膽敢誣陷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胡盛伸手摟住李延慶的肩膀,挺直魁梧的身軀對劉承弘肅然道:“我不會給你做什麼保,但大器把他兒子托付給我,我今天就不準你動他一根毫毛。”
劉承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著實有點下不來台,就在這時,一名家丁氣喘籲籲奔來,抱拳道:“大管家,祭品都到了,老爺叫你趕緊回去。”
劉承弘趁機下台,呲牙盯著李延慶惡狠狠道:“等我忙完了祭祀,我就去縣裡找你老子,小兔崽子,你嘴硬沒關係,看我怎麼把你老子從縣裡拖回來算這筆帳,白紙黑字,他就是告官也沒用,你們父子準備披麻戴孝給我的狗送葬吧!”
“我們走!”
劉承弘轉身便走,四名家丁連忙去收拾了狗屍,灰溜溜地跟著主子走了。
胡盛眉宇間憂心忡忡,他明白世事,欠條這種把柄落在劉承弘這個惡霸手上,大器這次真的遇到大麻煩了。
......
入夜,李延慶摟著大黑盤腿坐在土坑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他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退路了,在絕境中唯有反擊才能求生。
白天在宗祠湧出的一個念頭被他漸漸醞釀成了一個計劃,他需要仔細籌謀,需要完善細節,不能出一點紕漏。
李延慶慢慢閉上眼睛,今天劉承弘居然要跟胡大叔講理,使他悟通了一個真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要想讓惡人講理,那就必須拳頭比他硬,比他狠。
光讀書可不行,等這件事結束後,他也要找機會練練自己的拳頭了。
.......
次日中午,李延慶又來了宗祠,不過他沒有進宗祠,而是爬在一株大柏樹上向宗祠裡觀察,昨天還冷冷清清的宗祠今天卻格外熱鬨。
院子裡堆滿了各種箱籠,十幾名族人正在院子和正堂內忙忙碌碌,有的人掃地灑水,有的人布置供桌,擺放祭品,還有的人鋪設地毯。
李大光站在門口假裝幫忙,目光卻被院子裡的兩壇美酒勾住了,那可是相州最有名的高記燒酒啊!酒香透過泥蓋飄出,直鑽他的鼻孔,直鑽他的心窩窩,勾得他連明天的族祭都快忘記了。
一名年輕族人笑著打趣李大光道:“四叔,今晚不會有耗子來偷酒吧!”
“嗬嗬,怎麼會呢!”
李大光擺出他仙風道骨般的氣度,一揮手道:“這麼多年了,哪次出過問題,我李大光今晚就睡在正堂內,看誰敢來偷。”
幾個年輕人哈哈大笑,“哪次都出問題,隻是族長不追究罷了。”
李大光臉上一熱,隻得尷尬地跟著乾笑了幾聲。
這時,一個臉色嚴肅的中年男子從正堂內走了出來,眾人紛紛低下頭,不敢開玩笑了,他叫李文貴,是族長李文佑的三弟,這次祭祀就是由他全權負責。
他問李大光道:“老四,昨晚正堂沒有什麼動靜吧?”
李大光連忙陪笑道:“沒有任何異常,請三哥放心!”
李文貴回頭看了一眼木龕上的那塊紫檀木靈牌,又囑咐他道:“大光,你也知道那麵靈牌對我們家族意味著什麼,要不是請牌的時辰有講究,我們絕不會這麼早請它出來,你要看好了,如果覺得一個人不行,我就讓兩個後生今晚和你一起守夜,可不能出一點意外。”
“真的不用!”
李大光拍了拍胸脯,“族長既然把它交給我,就是他信得過我,再說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守它,三哥就放心吧!”
李文貴原本是想讓兩個後生和他一起守夜,但李大光把族長搬出來,他倒不好說什麼了,隻得點點頭,“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把它交給你了,不準你喝酒,記住了嗎?”
“我保證今晚滴酒不沾!”
李文貴又對院子裡的族人道:“我現在要去縣裡買點東西,可能要祭祀時才能趕回來,大家就辛苦一點,早點收拾好,回頭我給族長說,每人賞兩貫錢。”
眾人聽說有賞錢,做事更加賣力了。
.......
李延慶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耐心地躲在樹上等待,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三個小混蛋一定會來。
又過了片刻,他果然看見那三個惡童沿著一條小路向祠堂這邊鬼鬼祟祟摸來,他們走的正是昨天那條路,小溪邊有一片灌木叢,躲在灌木叢內就可以看見院子裡的情形。
三人躲在灌木叢中向祠堂院子裡張望,劉福兒忽然指著院子裡激動道:“我看見了,那個紅色的食籠,各種點心都在裡麵。”
“噓!小聲點,三叔也在院子裡,彆讓他看見我們。”
“怕個屁!”
劉福兒咬牙道:“隻要不當場抓住,他敢拿我們怎麼樣?”
“就怕他把點心都拿走,咱們就沒指望了。”
“倒也是,那你們說怎麼辦?”
“咱們晚上來,我爹說那個酒鬼喝了酒就會睡覺,咱們等他睡著了動手。”
三個惡童又商量幾句,便沿著原路回去了,他們卻始終沒有發現,就在他們頭頂大樹上藏著一個滿臉冷笑的孩童。
......
黃昏時分,李延慶又出現在柏樹上,他在等待進入祠堂的機會,沒多久,隻見李大光從宗祠裡出來,直接鎖了大門,拎著個食盒興衝衝地向小鎮方向去了。
雖然祠堂大門被鎖,但對孩童們卻沒有意義,李延慶爬上一株緊靠圍牆的大樹,直接翻牆進了宗祠。
正堂的大門已經上鎖,窗戶也從裡麵反鎖,李延慶跑去了後院,他昨天看見後麵的一扇窗戶似乎沒有窗拴,窗戶被幾十張桌子亂七八糟堵住,一般也沒有人會注意到它。
後院不大,隻有兩間屋子,這裡是李大光的住處,院子一角堆了十幾隻空酒壇,中間稀稀疏疏種了三株梅樹,地基的大石上長滿了滑膩膩的青苔,不知多久沒有人走過了。
正堂後門便正對著院子,不過長年不使用,後門已被鎖死,後麵的門窗和柱子很久沒有刷油漆了,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縫,顯得十分破舊斑駁。
李延慶跑到最裡麵的一扇窗下,窗戶很高,他的個頭不夠,李延慶便向四周看了一圈,院子裡除了一堆酒壇子,再沒有彆的東西,他便跑去搬來一個大酒壇,將它反扣在地上,正好當做墊腳石。
李延慶踩在酒壇上,摸索著窗戶,心中暗暗祈禱,成敗就在此一舉,‘吱嘎嘎!’破舊的窗戶竟被他拉開了,果然沒有上鎖,李延慶大喜過望,一縱身便鑽進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