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網吧,他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網吧的布局亦如從前,吧台的位置,衛生間的方向,乃至窗外的十字路口依舊存在……
陌生的是,網吧的機器全換成了巨大的液晶屏,風騷的老板娘麵目依稀,眼角多了許多連厚重脂粉都無法遮蓋的魚尾紋……
他窺了一眼顯示器上的時間,竟是2017。
立時,他意識到自己不單將了塵導入到了記憶長河,更將其意識直接傳導入原來那個不斷前進的時空。
不知過了多久,許易才從震驚中回複過來,卻見了塵已然在網吧中尋了個座位,玩起了一款從未見過的,叫做什麼王者榮耀的遊戲。
觀察片刻,了塵已死了數次,顯示屏上一片辱罵之詞,更多的卻是問了塵在哪個小學就讀。
不知過了多久,了塵已現在身前,但見他滿麵潮紅,口中念念有詞,叫殺不絕。
許易大為震驚,生怕了塵在記憶長河中有所迷失損失,他不敢出言打斷,靜待了塵自己恢複。
忽的,那了塵抓住他手臂,雙目放光,瞪著許易道:“你可知道,千年萬載不曾感受到痛苦、失敗、刺激的滋味嗎?難怪你的記憶長河要被一道天塹封閉,說不定掌握天機的那孫子,正在你的記憶長河中瘋玩得不亦樂乎。”
許易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這位憋了半天,竟憋了這麼一番話來。
了塵一把抓住許易手臂道:“小子,與你打個商量如何,便讓老子永遠沉浸在你的記憶長河中。”
許易呆住了,完全弄不明白,這位進了自己的記憶,怎就似陡然換了個“人”一般。
了塵幾乎無法抑製心中的急切,生怕許易不允,念頭急轉,搜索著碎片化的記憶,忽的,眼前一亮,道:“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這套功法走的是我妖族肉身成聖的路子,一萬年……還是兩萬年……總之,數萬年前,有個三隻眼睛小子的來見過我一次,我讀取過他的記憶。”
“自他記憶中,老子得知,那時正是人道大昌,妖族衰亡,那三隻眼睛的家夥,本領奇大,便連老子未大成之時,對上他也難言必勝。我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那刀耕火種的卑微族類,竟會創造出超乎想象的修煉文明。”
“當時老子從他記憶中得到了一套功法,喚作勞什子八什麼玄功,走的亦是肉身成聖的路子,修行到極致,幾有妖族頂尖大聖之威。我可動用禁法,耗費元氣,窮搜記憶長河,將那秘法搜尋而出,轉授於你。當然,為避免你苦修的淬體訣廢棄,我會對三眼小子的玄功,稍加改造,再傳授與你。你意下如何。”
了塵雖說隻是一道殘影,一個意識體,但在這天魔玉璧中,困鎖無數歲月。
悶到極時,隻能靠提取他人記憶,見他人所見,來解悶消愁。
於今,陡然跨入了許易穿入大越前的世界,他陡然發現,自己這意識體,在許易的那段被隱匿於天幕之後的記憶長河中,竟然能隨之流淌,宛若重新經曆一個新世界一般。
再見識了那光怪陸離、鮮活萬分的世界,了塵心頭枯死的欲望,瞬間激活。
於許易而言,那隻是他的記憶長河,與了塵而言,卻宛若重生。
了塵如何不知,他一旦沉浸入許易的記憶長河,便等若徹底化作許易記憶長河的一部分。
從此往後,便再沒有自己獨立的意識,而隻能流淌於那段記憶長河中。
甚至,許易念頭一動,就能將那段記憶抹去,亦等若將他抹殺。
然而,了塵依舊無懼無畏。
存在得太過久遠了,存在本身,便成了巨大的折磨。
若能存在於那個鮮活、光怪陸離的記憶長河中,縱活一天,也強過長生萬載。
時間過去足有半炷香的工夫,安置在玉桌上的時間光漏,眼見已滴到儘頭,卻見了塵揮手一指,那時間光漏陡然翻轉,重新流淌。
而聽罷內情,許易不知如何勸說,更無法拒絕。
對於這種感覺,他深有體會,就好似彼時,他與自那巨樹上跌落,於無儘虛空中墜落四十餘日,那種茫然無著,永不休止的感覺,足以讓人抓狂崩潰。
而似此般抓狂崩潰的事日子,了塵渡過了以萬計年的歲月。
許易深知了塵的痛苦,既然理解,那了塵既願散入他的記憶長河之中,他除了接納,再說不出什麼。
待得許易點頭同意,了塵大喜,但見了塵的身形一晃,複化作那道白光,“你且等著,老子便是拚著意識徹底混沌,也得把那三眼小子的玄功給搜羅出來。”。
話音方落,那道白光陡然爆出萬丈光芒,足足過了半炷香,那錘頭大的光芒已縮至雞子大小,依舊亮得灼目。
忽的,一道黑光,不知從何處射來,正中雞子大小的白光。
鋪天蓋地的滄沛意識,險些將許易的意識小人震散,多虧那道金色印記,及時撲出,才將他的意識小人護住。
隨即,他眼前一花,了塵的身影再度顯現,卻隻剩了一道稀疏至極影子。
顯然,了塵的損耗非小。
許易擔憂地道:“前輩你沒事吧?”
了塵艱難一笑,擺擺手道:“無妨,老子還死不了。隻是可惜,可惜了,老子縱拚得損耗意識,卻依舊不敵天意。”
許易吃驚地望著了塵,便聽他接道:“老子還是小看了那三眼小子,他的那套玄功,恐有奪天地造化之妙,適才我動用大法搜羅記憶,再度在我的記憶長河中找到了當日的那三眼人族修士,並記錄他的功法,豈料一道天地意誌擊傷了我。”
許易詫道,“莫非是那道黑光?”
了塵點頭道:“正是!發生此種情況,隻能說明此道功法已被那三眼小子修行到了把握一縷道機的地步,若那三眼小子還活著,至少也有了一方帝君的修為,看來如今的人族修煉界,絕不止這聖山塌入的這一界這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