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在心中構建的自信殿堂,此刻已然轟塌大半。
就在不久前,高攀還自信不論是比堅甲,還是比拳頭,他都遠勝過對方,隻需將對方耗得精疲力竭,他必能收獲勝利。
可現實是,連續轟出數百拳,對方甲未裂,力未竭,反倒是他高某人疲乏至極,竟至神魂發虛。
他簡直不敢想象對麵那枯瘦漢子,到底是什麼材料做成的,百多拳了,拳力絲毫不竭,好似對拳之初一般。
而最讓高攀焦躁不安的卻是他自己先前豪氣乾雲的那番話:“要拚拳頭就拚到底,誰先撐不住的,誰是烏龜王八蛋!”
更要命的是,高台上無數觀眾,無不以為他高某人天神下凡,必勝無疑,呐喊助威聲都要衝破雲霄。
這時,他高某人若是回撤,當王八蛋也就罷了,以後怎有臉在廣安府混下去。
轟!轟!轟!
又堅持對拚了三記,實在堅持不住的高攀竟猛地一個回跳,跳開三丈遠,縱身向左馳去,銀槍正躺在左向數十丈開外。
高攀回撤刹那,場間上百萬人好似亂鳴的公雞,被陡然捏住了雞脖,海嘯般的呼喊,戛然而止。
高攀撐不住了,真的撐不住了,最後一拳轟出,他腦子都生出了嗡鳴,精神一陣陣發虛。
在麵子和性命之間,他和許易的選擇,出奇一致。
唯一的區彆是,看淡世情的許易,從不在乎外人的評價,高攀卻秉承武者尊嚴,羞臊得不行。
卻說高攀的不支,完全在許易的意料中,正如高攀猜測的那般,近身顫抖,正是他此番既定的戰法。
高攀唯一算錯的是,許易這非人的體力和靈魂力。此便是許易的以長擊短!
雖然算定高攀不可長久,然高攀的突然遁逃,還是出乎許易意料之外。
但因上數百拳的機械式對轟,讓許易陷入了一種慣性運動,且他每一拳下去,高攀的堅甲都被銳鳴,到得後來鳴叫愈烈,許易猜測金甲快到極限。
以至於方才他所有的興趣,都放在了多少拳會徹底擊裂這套金甲,進而收獲勝利,卻是忽略了體察高攀的極限。
稍稍愣神,高攀便奔出了十丈開外,距離銀槍,不過半箭之地。
事到如今,高攀已是強弩之末,便是拿回銀槍,許易也不怵他。
但能簡單解決問題,許易絕不要麻煩,左腳猛地頓地,強大的爆發力,將鐵板踏出淺坑,身子如風狂飆追去。
此時,沉寂的看台卻炸開了鍋,噓聲,惡毒謾罵聲,哭號聲,尖叫聲,恍如魔音,惑亂人間。
高攀的遁逃,給看台數十萬人的打擊實在太大。
但因一開始眾人就料定高攀必勝無疑,而許易出場就用詭計,更明顯地將實力不濟,擺在了明處。
眾人對高攀的信心攀到了頂峰,在看高攀和許易的交鋒過程,就隻聽高攀一人痛呼狂喝,牛逼衝天,反觀那位猥瑣青衣人,半個屁也不放,結果已經注定。
高攀勝了,自然極好,數十萬人多多少少能賺上一筆,更有那嗜賭成狂,決意要狠賺一筆的,更是傾家以投,此輩還為數不少。
而此刻,高攀竟然逃了,如此大的翻轉,讓所有人都接受不了。
不是沒有人給高攀遁逃尋找借口,認為高攀乃是在用計,可是這借口方從各人腦海中浮現,轉瞬就被死死按了下去。
但因先前這位高戰神自己在喊誰先承受不住,誰是王八蛋,上百萬人麵前,高戰神連臉都不要了,還用他娘的什麼計啊,這明顯是頂不住了,受不了了,落荒而逃!
這一逃,等若是每一步都踩在數十萬人的神經上,意味著,血本無歸啊!
賭徒們憤怒了,看台上狂亂了,無數雜物,又星落如雨,更有癲狂之輩直接從高台墜下,若非有防護網自動隔離、清理,此刻寬廣的演武場保管被徹底淹沒。
高攀絲毫不理台上的喧囂,不是緊閉耳膜,更非寵辱不驚,而是他的全副心神都歸寧為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左手食指上的那枚蛇戒上。
事到如今,高攀很清楚自己的情況,體能接近極限,更要命的是,精神極度疲乏,這種狀態,便是搶到了銀槍,又有何用?
所以,高攀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手中的這枚蛇戒上,價值千金,也顧不得了,這是他翻盤的最後希望。
向銀槍處奔逃,不過是分散許易注意力,他需要一個空當,調轉蛇頭方向的空當。
因為此時的蛇戒是反著戴的,一來,高攀有金甲護身,有神槍無敵,根本就沒想過會用到蛇戒。
二來,蛇戒之中的青芒隻有一發,須得一擊必中,若是貿然蛇頭對外,必然引人警覺,起不到突然一擊的效果。
既是暗器,自然暗發才能儘顯威力。
因為逃得足夠遠,高攀得到的空當極大,轉換戒指的手法,既隱晦又輕鬆。
當蛇頭完成調轉,高攀懸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腳下卻是不停,身形已然踉蹌,仍舊竭儘全力向銀槍靠近。
十丈,三丈,一丈……
所有人都認為此時乃是分出勝負的一刻,喧囂的演武場一片死寂,哪怕是先前狂罵高攀的眾人,也將最後的希冀,寄托到那柄銀槍之上。
似乎,隻要高攀能抓起那柄銀槍,便能奪取勝利。
如眾所願,高攀的大腳成功接觸到了銀槍,刹那之間,看台上又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
高攀不驚,許易不聞!
這一刻,天地之間,隻有他們二人。
高攀的大腳沒有挑起銀槍,豁然轉身了,因為雖背對著後方,高攀已然能清晰地察覺到許易已到了三丈開外。
動手,就在此時!
他算得明白,他完成轉身,許易必然已殺到丈外,他隻需輕輕一按蛇頭,一切便都結束了。
青芒的速度,他見過,一丈之內,神仙也躲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