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許易的身影出現在會陰山腳下,肩頭多了頭牛犢子大小的野豬。
邁入鍛體巔峰,許易遠比從前能感受到身體強大帶來的快感,那是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爽快。
若是從前,他雖也能入山尋獵,但絕非現在這般折木為箭,搓土成炮,肆意汪洋。
抬頭看天,卯時方過,朝陽漸高,遠方的蔥鬱的梯田上,無數農人,或抗鋤,或扶犁,或引牛,穿梭在蒼翠之間。
如詩如畫的圖景,將許易心中的激蕩衝淡了不少,正凝目間,西北方冒起一道濃煙。
移目看去,許易揚手就將肩頭的野豬扔了出去,電光一般地朝濃煙處射了過去。
原來,濃煙滾滾處,著火的正是許易那間聊以安身、傳承兩代的矮小木屋,周遭圍了不少村裡的農人。
見許易返回,村民皆圍著許易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話裡話外竟多是埋怨他不該得罪周公子。
許易正氣得三屍神暴跳,又有一個渾身泥土的漢子,鑽進人群,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許,許……祖,祖……墳…”
許易汗毛陡炸,急速朝後山飆去,到得地頭,卻見數十個墳塋,儘數被暴力掘開,腐屍、白骨散了一地。
“啊!”
許易一聲慘叫,跪倒在地,腦子好似紮進了千萬根銀針,太陽穴好似塞進了一隻螞蚱,突突直跳。
原主人的情緒又發作了,許易痛不欲生。
在墳前僵了足有半個時辰,許易才喘過一口氣,又花了兩個時辰,收攏了無數骸骨,挪移到深山中,壘了巨大墳塋,又焚香祭奠,拜了三拜,這才離開。
再回來時,原來著火的房子已經燒成了白地,看熱鬨的鄉人已經散儘,許易心中含憤,腹中空空,行到門前的檀溪邊定住了腳,俯下身子,將頭埋進溪裡,痛飲一通後,削棍為叉,連續十餘下揚手,便拽出十幾條肥活鮮蹦的檀溪特產紅鯉。
剝掉魚鱗,挖去內臟,在溪中浣洗三兩下,許易便大口生吞起來。
修習至鍛體巔峰,許易體力大增,力超一牛,食比一虎,十幾條巨大紅鯉,不下五十斤,被他連皮帶骨吞了個乾淨!
吃罷飯,許易也不挪動身體,盤膝溪邊,潛運氣勁,恢複著體力。
此刻,他胸懷激雷,卻麵如平湖,靜靜等待著天崩地裂的那刻。
日影西斜,山風吹來,西邊的山坳,漸漸傳來環佩叮當聲,許易雖未睜眼,卻聽出來這是馬鞍和戰靴的金屬扣片相擊打聲。
果然,沒多會兒,便有馬嘶聲和騎士的呼喝聲傳來,光聽動靜兒,不下十騎。
霍地,許易站起身來,雙足急點,很快,便躍上了西邊的山道。
山風獵獵,旌旗招展,周公子打獵的隊伍再一次從會陰山脈滿載而歸,每匹健馬背上都托著沉甸甸的野畜。
滿載而歸地喜悅,精準地反映在每個人的臉上,便是素來矜持的周公子也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淺薄的絡腮胡子甚至歡愉地唱起了荒腔走板的山野小調,內容下流,卻引得滿座騎士轟然叫好。
絡腮胡子正唱得得意,緊挨著周公子左首位置的鷹鼻中年猛道,“有殺氣!”
鷹鼻中年是周公子家搜羅的第一客卿,神功無敵,地位非同小可,他一言既出,滿場頓時肅然,嘩啦啦,刀出鞘,弓上弦,環視八方。
“不用找了,殺氣在正前方!”
鷹鼻客冷聲道。
“嘿嘿,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如此大膽,方圓百裡,還有敢對我周家齜牙的!”
周公子一揚馬鞭,身下的棗紅健馬猛地一個加速,向前急衝。
一行騎士自是策馬揚鞭,奮力追趕。
馳上一道小坡,許易橫在路中的堅硬身影,便已完全顯露眼前。
瞧見是許易,絡腮胡心中豪氣陡升,他亦是周家客卿,但因武道境界始終停留在鍛體後期,地位遠不如鷹鼻中年。
但此人最喜爭功。
清晨時,獵隊經過許易家時,周公子訪許易不遇,不過稍稍皺眉,便是此人長嘯縱馬,一把火點了許易的矮屋,又馳往後山,扒了許易祖墳。
此刻,見散發殺氣的是許易,在他眼中,真如螻蟻攔道,螳臂當車,大好頭顱,為他功勞薄增筆添墨爾。
既有心搶功,絡腮胡猛揮馬鞭,胯下黑馬吃痛,猛地奮力,竟然超過了奔馳在前的周公子,躍到了最前,冷笑狂喝道,“好一條野狗,竟也學會了齜牙,看老子剝了你的皮!”
呼喝聲未落,絡腮胡一勒韁繩,健馬雙蹄騰空,碗口大小的馬蹄,直直朝許易頭上踩踏而來。
眼見著馬蹄便要踏在許易身上,始終佇立的許易動了。
他身如電光,於千鈞一發之際,從馬蹄處閃避開來,弓縮到極限的身子,出現在馬脖一側,壓實的身子如最有力的彈簧,一朝演練過千百遍的“怒撞天門”使出,堅如鐵氈的背脊猛地擊在健馬頸部,那奔騰的駿馬,脖子處猛地斷裂,巨大的馬身朝斜向急飛,砸入人群。
馬上的絡腮胡子還沒回過味兒來,驚變已生!
周家的一眾狗腿子,便數這絡腮胡辱許易最多最深。
而方才絡腮胡“剝皮”二字一出,許易心血狂漲,滿腔殺意皆奔著絡腮胡去了。
撞飛了奔馬,絡腮胡子尚未回過神來,許易大手如龍擒到,輕喝一聲,拿住絡腮胡勁椎,將之硬生生從馬上扯了下來。
就在這時,鷹鼻中年蒼鷹一般的身影撲到,隔空就是一拳,直擊許易背脊,強大的拳勁扯出隱隱音爆。
三丈多的距離,瞬息即到,眼見著這毫無征兆的一拳就要打實,許易背後卻像生了眼睛,扯住絡腮胡,一腳點塌一個騎士的背脊,橫空硬挪開三分,險而又險地避過這一拳,而他前麵的騎士卻沒這般好運,被這驚天一拳砸在背脊上,嗡的一聲怪響,身體陡然炸裂,騰起好大一蓬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