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肇沒有見過新編陸軍是個啥樣,控麗軍都指揮使王單,就更不知道新軍的厲害了。
按照上諭,林仁肇的東海水師,將新軍送達高麗國之後,要暫時駐紮在貞州的碼頭上。以便隨時隨地運送新軍的官兵們,沿海路北上或是南下,進行機動作戰。
在上諭,李中易說得很清楚,打哪裡,怎麼打,由張三正說了算。至於,海上機動運兵的過程中,則要聽林仁肇的指揮。
這就從根子上解決了水師和陸師協同作戰的權責問題。
而王單接到的軍令,則是朝廷原本的控麗軍,歸第一協協統張三正節製。
也就是說,張三正成了帝國駐高麗的陸師最高指揮官。
卸船的時候,清一色大簷帽,肩上背著步槍,背上掛著背包,腰間紮著黑色的皮帶,腳下穿著軍靴的新軍官兵們,魚貫下船。
站在張三正旁邊的王單,簡直看傻了眼,這還是朝廷的禁軍麼?
朝廷編練新軍,而且新軍配備的都是燧發槍的消息,以王單的地位,也是知道的。
王單回京陛見的時候,也在李中易的刻意安排下,見識過燧發排槍的厲害。
但是,那個時候,試槍的是槍坊的工匠們,他們的身上穿的是雜色百姓衣裳。
現在,製式灰綠色軍服的新軍士兵們,剛一亮相,就令王單大感驚豔!
太漂亮了!
上岸一個棚,就整隊一個棚。到齊一個隊,就列好一個隊。
“全體都有,立正!”
“我命令,第一營戒備碼頭的東邊,第二營戒備碼頭的西邊,第三營充當預備隊,原地休息……”
當第一標全員登岸後,標統折禦寇立即下令,各營迅速占據貞州碼頭附近的有利地形,布下三層防禦網,謹防敵人偷襲。
原本,新軍的將士們列隊的時候,王單雖然感到驚豔,但也沒有太直觀的感覺。
可是,當新軍的將士們動起來之後,王單差點驚掉了下巴。
朝廷禁軍是最講究隊列整齊的軍隊,王單自己的部隊,就是隊列嚴整的兵馬。
可是,新軍的戰士們展開防禦隊形之後,卻馬上拆分成了若乾個小單位。
近百人一堆,其中,三十幾個人一排,共三排隊列。
王單看傻了眼,禁軍布防,難道不應該集體列陣麼?
在舊禁軍中,官兵們普遍接受的作戰思想就是,列陣要厚,至少十層以上,以防備北虜的輕騎兵突襲。
新式步槍的出現,決定了全新的戰法。無法適應這種變化的舊禁軍將領,遲早會被曆史的車輪遠遠的甩出去。
張三正掌握了王單的控麗軍之後,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貞州碼頭實行軍管。碼頭外圍的防禦,由控麗軍負責,碼頭裡邊則由第一協負責。
碼頭上,平叛軍的官兵和裝備,源源不斷的下船。
林仁肇指揮的東海水師,也是訓練有素的部隊。卸船的時候,還是老規矩,五艘大海船並排停靠在碼頭的岸邊。
大海船與大海船之間,搭起了寬厚的跳板,不管是糧車,還是12磅的炮車,都可以無礙的通行。
早在濱州登船的時候,張三正其實已經領教過東海水師的極高辦事效率。
和黃河水師不同,東海水師的裝船和卸船,顯得更加的專業和高效。
張三正看得很清楚,東海水師的水手們,居然定做了幾十套專門用於吊裝火炮的製式粗繩索。
在水手們的協助下,炮兵標的火炮,還在船艙裡的時候,就套上了特製的繩索。
從船上卸炮的時候,哪怕是沉重的12磅炮,也在幾十條帶掛鉤繩索的拖拽下,平穩有序的緩緩從船幫的跳板上,滑到了碼頭上。
這效率,可比開封軍用碼頭上的卸炮,快了十倍還不止啊!
嗯,林仁肇確實有幾把刷子,張三正暗暗點頭不已。
新式步騎炮的合成陸軍,無論是登船,還是卸船,都比傳統禁軍花的時間要多得多。
沒辦法,新軍多出了大量的武器裝備,火炮就足有百餘門之多,裝卸搬運並不容易。
尤其彈藥車這種玩意兒,更要輕拿輕放。稍有不慎,萬一在碼頭上炸開了,就是天大的禍事。
卸船行動,進行了一天一夜,最終,第一標的裝備和輜重,總算是全部登了岸。
貞州碼頭,吃水很深,是開京附近唯一的大海船碼頭,軍事意義極其重大。
張三正下令,控麗軍都指揮使王單帶兵駐守貞州碼頭,確保大軍的後路安全。
隨著張三正的一聲令下,第一協的全體官兵們,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貞州碼頭,向高麗國都開京進軍。
王單站在碼頭最高處的哨樓上,手裡舉著單筒望遠鏡,望著第一協官兵們快速行軍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刺目已極的成片寒光,將灰綠色的長龍,整個的掩了進去。王單知道,那是戰士們步槍上的刺刀。
從貞州碼頭,到開京城下,大約一百五十裡地。
以新軍的行軍速度,急行軍一天可到。正常行軍,兩天可到。
這一次率軍平叛前,李中易曾經召見張三正,麵授了機宜。
高麗國的農民們被逼反了,除了李漢帝國盤剝過深之外,還有個根本性的因素,高麗國內部的官紳們,太過於貪得無厭了。
所以,李中易指示的平叛方略,是讓張三正確保開京無恙的前提下,縱容高麗的叛民們,大肆搶掠各地的高麗官紳。
再怎麼說,高麗國現有的官吏們,都是李中易養的惡狗。這些惡狗,幫著李中易吸乾了高麗國的血,養活了李漢帝國的三十萬禁軍。
狗太貪婪了,吃肉過狠,李中易可以殺一批狗立威。但是,他無法下令把跪舔的狗,都給殺了。
這個時候,借刀殺人之計,也就應運而生了。
暴民們在各地殺李中易豢養的麗奸和惡狗,張三正跟在暴民的後頭當黃雀,黑吃黑的搶劫暴民們掠來的金銀銅錢等浮財。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縱容了暴民們殺狗,必定會攪得高麗國內大亂。
高麗國每年供養朝廷禁軍的糧食數量,三年之內,都不可能恢複原狀了。
但是,經過十餘年的抽血,高麗國越來越窮,而大漢帝國各地的常平倉裡,糧食堆積如山。
繼續在高麗國內抽血下去的話,不僅高麗國再也撐不下去了,李漢帝國戶部直屬常平倉裡的糧食,也多得堆不下了。
穀賤傷農,穀貴依舊要傷農。
邏輯很簡單,糧食是農業社會最基礎的戰略性物資,糧食價格狂漲,則百業皆狂漲。
最終,農民們購買油鹽醬醋茶等生活必需品的時候,也要跟著付出慘重的代價。
從高麗國吸血得來的糧食,李中易寧可黴了埋掉,也不敢拿去市麵上發賣。
“報告,前方發現大批逃難的高麗平民。”偵察隊的斥喉,及時的把官道前方的異常情況發了回來。
張三正點點頭,命人找來控麗軍配給的高麗通譯們,派了一個通譯,騎馬跟著斥喉去前邊打探情況。
這個時代,由於李中易的刻意所為,高麗國內的科舉文字皆為漢字,官方語言也是漢語,高麗語隻能在家中私下裡使用。
但是,精通漢語的高麗人,基本都是高麗國的官紳階層和巨商們。高麗國的普通草民,幾乎都是文盲,依舊不識得漢字,也不會說漢話。
這就需要依附於大漢帝國的高麗通譯了!
此次第一協進兵開京,王單善解人意的派來了三十幾名高麗通譯,就是擔心語言不通,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途中小休息的時候,斥喉帶著高麗的那位鄭通譯回來了,隨行的還有幾個反綁在馬背上的高麗人。
張三正眯起兩眼,看了看綁在馬背上的那幾個高麗人,僅看穿綢著綠的打扮,就像是商人的模樣。
鄭通譯翻身下馬,快步跑到張三正的跟前,跪下叩了頭,爬起身後,點頭哈腰的說:“稟張帥,這幾個抓來的人,都是從開京附近溜出來的奸細。這些狗東西們,藏著不少偷偷來的好寶貝,實在是罪不容誅。”
張三正心裡明白,這位鄭通譯一看就是個讒媚的小人。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把本國的商人,連同他們帶出來的財產,一起獻給張三正做個順水人情。
“都審問過了?”張三正沒有搭理鄭通譯,轉頭問自家的斥喉。
那斥喉並攏雙腿,舉手行了軍禮後,大聲說:“報告將軍,叛軍正在圍攻開京外圍的兔山城,這些人都是從開京城裡逃出來的商人和平民……”
從建軍那日起,李中易就非常重視斥喉的作用。斥喉稟報軍情,已經有了固定的模板,以免遺漏了重要的軍情。
張三正點點頭,叛軍還沒有重型的攻城設備,所以,先拿開京附近的小城練手。
也就是說,開京城尚未被叛軍們真正的圍攻,依然是掌握在高麗國的小朝廷手裡。
“鄭通譯,你去一趟開京城裡,告訴守城的高麗將軍,就說朝廷援軍不日就到,讓他一定堅守數日。若敢棄城而逃,彆怪軍法無情。”
張三正打發走了鄭通譯後,領著大軍前進到了距離開京六十裡外的原山裡,遠離官道紮營,待著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