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氏聽說李中易失蹤了,朝堂上鬨得不可開交,她的心裡是百味雜陳。
如果不是李中易,她又怎麼可能由皇後變為臣虜呢?
但是,李中易在的時候,從未騷擾過她和李煜。換了人當皇帝,就不見得,對她們夫妻倆如此的和善了。
自從李中易統一了江南之後,據大周氏零零散散收到的消息,也大致知道,江南的老百姓們,日子越來越好過了。
李煜割據江南的時候,大興土木,廣建宮室,江南雖然富裕,老百姓卻怨聲載道。
賈鴻頻頻來找李煜,以大周氏的聰明,自然看得出來,多半是為了複國之事。
但是,大周氏一個字都沒有說,因為,她知道,勸不住李煜的。
自從被李中易捉到了開封之後,李煜整日鬱鬱寡歡,愁眉苦臉,連房都不行了。
說句心裡話,與其就這麼苟活著,不如由著李煜去折騰吧。
左不過,事敗之後,也就是個死罷了。
李中遠離開京城之後,一路馬不停蹄的往西走,如果不驛站的約束,他隻怕就要日行兩百裡。
“侯爺,咱們至於走這麼快麼?”貼身的書僮問李中遠。
李中遠笑了笑,說:“咱們走得越快,走得越遠,那些朝廷重臣們就越安心。”
書僮有些不解,見左右無人,就問李中遠:“侯爺,哪個朝臣這麼大膽,敢和您過不去?”
李中遠歎了口氣,說:“皇兄在的時候,我是天潢貴胄,錦衣玉食,無人敢惹。皇兄,這一失蹤,我可不就成了喪家之犬麼?”
書僮還是不太明白,遲疑的說:“不是還有太後娘娘麼?”
李中遠重重的一歎,不想再解釋了,正因為母後要垂簾聽政,皇兄任用的重臣們,才會如此的忌憚於他。
“收拾收拾,趕緊上路吧。”李中遠想得很通透,隻要儘快到了成都,他就可以過上逍遙快活的日子了。
沿途的官員們,沒誰敢怠慢李中遠,一路都是高接遠送,畢恭畢敬。畢竟,李中遠是當今薛太後的親兒子,萬一惹惱了垂簾聽政的薛太後,必然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小周氏這幾日,一直關在何蓮月這裡,李嬤嬤不許她再出門了。
因為,皇帝失蹤了,李嬤嬤天膽也不敢讓小周氏和往常一樣的吃喝玩樂。
開什麼玩笑,男人都不見了,還有心思惦記著吃喝玩樂,那成什麼了?
“何姊姊,你說,皇帝還能不能回來?”小周氏十分擔憂的望著何蓮月。
小周氏再沒心沒肺,心裡也明白,若是皇帝回不來了,恐怕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何蓮月的心裡,其實也有些隱憂,她的男人左子光,靠著皇帝的信任,才坐穩了權勢極大的督帥寶座。
若是皇子登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左子光能不能繼續坐穩位置,還是個未知數。
“你彆太過擔心,吉人自天相。雖然左郎沒有說啥,但我看他並不是特彆著急的樣子,皇上應該是沒事的。”何蓮月其實心裡也沒底,隻是被小周氏纏得太緊了,故意安慰安慰她罷了。
小周氏是個心思淺的,聞言後,不由鬆了口氣,說:“能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不然的話,我大姊和姊夫他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何蓮月暗暗點頭,小周氏雖然貪圖享樂,卻也是個重感情的女子。至少,她對大周氏是有真感情的。
中建伯夫人甄氏,因為和何蓮月的關係極近。若是左子光倒了黴,何蓮月的日子不好過,甄氏自然也就快活不起來了。
場麵上的事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臨時去抱彆的佛腳,抱不抱得上不說,名聲倒先臭了。
“既然咱們不便出門,不如派人下帖子,請周姊前來?”甄氏眼珠兒一轉,立時計上心頭,順勢討好了小周氏一把。
小周氏悶壞了,得了甄氏的提醒,她也管不得那麼多了,當即派人去找大周氏。
大周氏得了信後,本不想來。可是,賈鴻又來了,李煜一直避著她,和賈鴻兩人私下裡,密謀著什麼。
都已經過去了!
大周氏心裡啥都明白,卻無法和李煜去說清楚。既然,男人一直避著她,她又何苦礙人的眼呢?
於是,大周氏索性叫人套了車,來找小周氏。
小周氏見了大周氏自然是歡喜異常,一直纏著她,說東扯西。
大周氏的心裡苦悶,和小周氏瞎扯了一番後,心裡反而舒服多了。
實際上,無論大周氏還是小周氏,都是心裡苦,嘴上不敢說罷了。
若是南唐未滅,小周氏早就嫁了人,成了權貴之家的正頭娘子,哪能像現在這般的人不人鬼不鬼?
大周氏如今每日更是戰戰兢兢的過日子,惟恐稍有不慎,就惹來殺身之禍。
李煜每天鬼鬼祟祟的和賈鴻密謀著什麼,大周氏簡直是心驚膽寒,惟恐消息泄露出去,會惹下大禍。
上了牌桌之後,小周氏一直專心致誌的打牌,並沒有注意到大周氏的異樣。
何蓮月卻早就看出來了,大周氏完全是心不在焉,屢屢打錯牌,卻不自知。
甄氏的心思,今天也沒在牌上。她一直在琢磨著,朝局的變化,會對左子光的地位,有何影響?
如今的甄氏,和何蓮月的關係,屬於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左子光若是敗了,何蓮月固然要跟著倒黴,甄氏也是跑不掉的螞蚱。
俗話說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帝若是真出了事,左子光這個緹騎司提督,恐怕也作不長久了吧?
甄氏心不在焉的打牌,難免頻頻傳出錯。出的過多了,何蓮月自然也就發現了。
其實呢,何蓮月的心裡也多少有些慌亂。左子光的權勢和地位,都係於皇帝一身。
如今,皇帝不見蹤影,左子光的前途和命運,也就未卜了。
甄氏自然心裡有些發慌了,她倒不是怕自己會怎麼著,而是擔心何蓮月萬一遭到了牽連,會吃大虧。
一場牌局,三個有心思的,就剩下小周氏沒有什麼心機,該怎麼玩就怎麼玩,一點也不擔心李中易的死活。
見了小周氏沒心沒肺的樣子,大周氏一陣腦仁疼,長不大的親妹妹喲!
何蓮月倒是沒有那麼的擔心左子光,如果男人真的倒黴了,大不了她就賣了家產,躲到外地去給男人留條後路。
牌局散了之後,大周氏被小周氏拉走了,甄氏趁機勸何蓮月:“你得趕緊把死產變成活錢,免得將來有個萬一,手忙腳亂的損失可就大了。”
何蓮月拉著甄氏的手,感激的說:“多謝姊姊提點,小妹正有此意,我先把浮財擱你那裡吧,萬一……”她說不下去了。
甄氏歎了口氣,說:“哪裡至於那麼的嚴重?就算是皇子登基,照樣要用左提督。”
何蓮月知道她這是安撫之詞,當不得真,便笑道:“未雨綢繆,並不是件壞事。免得事到臨頭了,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甄氏歎了口氣說:“原本指望著你從此過上了受人尊敬的好日子,誰曾想,皇帝居然失了蹤,這叫什麼事兒嘛?”
何蓮月笑了笑,她知道甄氏是替她擔心,一片片拳拳好意。
“姊姊,不瞞你說,我也問過左郎了,他說順其自然,不必擔心。不知道怎麼的,我也就安心了不少。”何蓮月仰起精致的小臉,說,“房宅不能輕易去動,免得被人察覺到了。我的那些浮財,大約有幾十萬貫吧,還是先轉移到姊姊你那裡去。等我和左郎有遭一日,姊姊隻須給千貫錢即可。”
甄氏沒好氣的打了何蓮月一下,怒道:“我是那種人麼?”
何蓮月連忙求饒,哄了好半晌,才把甄氏哄好。
大周氏走後,左子光回來用晚膳的時候,冷不丁的說:“你已經打算把活錢都轉移了吧?”
何蓮月整個的傻的,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
左子光微微一笑,說:“轉移了也好,免得你整天疑神疑鬼的。”
見左子光沒有責怪她,何蓮月輕撫著胸口,喘著粗氣說:“如果不是每日摟著你睡,奴家真不知道該說你是神還是鬼了。”
左子光哈哈一笑,說:“放心吧,你男人我,是人不是神,更不是鬼。”
何蓮月見了左子光的鎮定自若,心下也跟著踏實不少,她幽幽的說:“奴家命苦,好容易跟著左郎你過了幾天風光的日子,這又要開始鬨騰了。我夫家的那些人,若是聽了風聲,隻怕會打落水狗。”
“哼,就憑他們?諒他們沒那個膽兒。”左子光忽然沉下臉,厲聲說,“你彆替他們瞞著什麼。他們若乾起邪念,我滅了他們全族。”
“喏。”何蓮月挨了罵後,心裡反而安穩了下來。
左子光的家事,其實很簡單的,隻要何蓮月不亂說亂跳,能有什麼大事?
朝廷裡邊,麻煩可就大了。隨著皇帝失蹤的日子越來越長,西邊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文官集團看到了翻盤的機會。
於是,京城裡的政局,變得越來越詭異了,風向忽東忽西,令人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