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子午穀一路向南,蜀國一共修築了三處堡寨。最靠北的是昌寧寨,居中的是鎮北堡,最靠南邊的則是許亭寨。
如今,鎮北堡已經成了李中易的囊中之物,昌寧寨又一時難攻,唯一的選擇也就是許亭寨了。
在等來了後續的補給隊之後,李中易在鎮北堡留下了一千人駐防,跟著他南下進攻許亭寨的兵馬,依然是三千多人。
不誇張的說,這越過了昌寧寨的三千餘人,已經是進攻許亭寨的極限。在連綿崎嶇的山區,三千人翻山越嶺的行軍,單單是糧草上的消耗,就不是個小問題。
李中易的隊伍裡,依然攜帶了十門6磅炮,它們是進攻許亭寨的主力軍,絕對不容有失。
“皇上,天快黑了,紮營吧?”
張三正湊到李中易的跟前,小聲提醒他,天快黑了。
李中易抬頭望了望天色,不由笑道:“是該紮營了。命人去通知驍勇營的劉文昌,大軍宿營的警戒任務,就交給他了。”
“喏。”張三正一邊抱拳接令,一邊暗暗鬆了口氣,如果在險峻的山間進行連夜行軍,勢必要點起火把。
在山間舉火趕路,稍微有個不慎,就很容易中了蜀軍的埋伏。
大軍紮營之後,李中易盤腿坐於小帳內,手裡舉著燭火,仔細的查看軍用沙盤。
今晚宿營的地點,被本地人稱為鷹愁澗,顧名思義,這裡的地形十分之險要。
“皇上,該用膳了。”張三正端著一隻托盤,輕手輕腳的走進小帳內。
“真香啊,做什麼好吃的了?”李中易收回一直盯在蜀地沙盤上的視線,攤開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嗬嗬,幾張烙餅,一小碟子醃蘿卜條,一碗豬骨湯。”張三正一邊報出膳名,一邊暗自心酸。
堂堂大漢帝國的皇帝,在吃食方麵,竟然始終和普通士兵保持一致,何其難得?
李中易察覺到張三正目光的異樣,卻隻當沒看見似的,隨手抓過一張烙餅,開始大嚼起來。
行軍在外,條件異常之艱苦,士兵吃什麼,他李中易就跟著吃什麼,這其實沒啥大不了的。
就本質而言,李中易屬於愛江山,也愛美人,還吃得了苦的那一類皇帝。
通俗的說,沒有了江山,他後院的那些美人兒,怎麼可能保得住呢?
江山之重,掌握住能征善戰的兵馬,首當其衝!
幾十萬征戰四方的精銳兵馬,一切行動都聽李中易的指揮,這才是江山穩固的根本!
李中易用餐的時候,張三正一直候在一旁,並沒有離開中軍帳。
張三正能夠擔任近衛軍的都指揮使,自然是李中易的心腹之臣,李中易根本不需要去問,便知道,張三正定有私房話說。
長夜漫漫,李中易絲毫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用過了晚膳,擦拭乾淨手嘴,這才淡淡的說:“有事兒?”
張三正畢恭畢敬的抱拳拱手,輕聲道:“皇上,據打前鋒的劉文昌密報,山間的小路上,蜀軍的探子數量,與日俱增。劉文昌的意思是,暗中設下埋伏,爭取將蜀軍的探子一網打儘。”
李中易點了點頭,說:“在蜀軍的耳目之下行軍,又是險峻的山間,確實頗多不便。你派人去告訴劉文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許他便宜行事之權。隻是有一條,必須打勝仗,損失過大。”
曆史上,在皇宮裡畫出陣圖,要求前線大將必須遵照執行的宋太宗趙匡義,已經成了眾所周知的醜角。
在大山裡行軍,隊伍拖出去好幾裡長,前後的聯絡既不及時,也不方便。
李中易是馬背上的皇帝,他自然明白,前線的戰機稍縱即逝,不能太過於束縛手下將領們的手腳。
張三正走後,李中易對照著軍用沙盤,又獨自研究了許久,這才合衣躺下。
夜半時分,李中易悄然起身,披上一件大氅,在張三正的陪同下,漫步於軍營之中。
山間的深夜,露水極重,李中易擔心將士們挨凍受寒,必須親自走一遭,才有可能放心得下。
按照宿營操典的規定,不管是在山間,還是在平原地區,大軍都需要先紮下可攻可守的營盤,方能集體宿營。
李中易先繞著寨牆邊,轉了一圈,見拒馬等防禦器械,都擺到了合適的位置,明哨和暗哨錯落有致,不由暗暗點頭。
自從河池軍興以來,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李中易一直秉承著謹慎用兵的基本原則,不敢稍有馬虎大意。
如今,軍中的軍官們,絕大部分都在講武堂內受過訓。經過改造之後,整個強漢朝禁軍的基本軍事素養,比之當初,上了何止兩個台階?
在李中易建軍之前,朝廷所需要的武將,除了來自於草莽之外,更多的是依靠將門世家的人才輸送機製。
自從有了講武堂之後,朝廷所需要的武將和軍官,已經全麵做到了不問出身的地步。這就讓出身草莽的壯士們,有了名正言順的晉升之階。
換句話說,寒門可以一直出貴子,這就給了下等人名正言順的出頭機會!
山間紮營,由於地勢的限製,大軍所攜帶的帳篷不可能全部擺開。這就意味著,有部分將士,必須露天宿營。
為了不過早的暴露大軍的行蹤,夜間升火取暖,顯然無法成立。
所以,李中易的巡視重點,也就放在了露天宿營的這部分將士身上。
借著明亮的月色,李中易一邊走,一邊俯身查看睡在路邊的將士們。
由於事先準備充分,李中易發現,露營的將士們,身上蓋著填充了雞毛、鴨毛或鵝毛的麻被,麻被之上是防水的氈衣或皮衣。
一個多時辰過去,李中易忽然停下了腳步,慢慢的俯下身子,替蹬掉了被子的一名戰士,重新蓋了上去,並紮嚴實了。
就在李中易起身站直的時候,就見侍衛領著一名鎮撫使走到他的身前。
“查哨呢?”李中易借著月色,看清楚了那名鎮撫使的臉,嗯,是老熟人呢,近衛軍甲營的營鎮撫孫小乙。
孫小乙趕忙抱拳拱手,輕聲道:“踢被子的比較多,不太放心。”
李中易點了點頭,笑道:“你繼續吧,我睡不著,隨便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