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望上書之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畢竟,私下裡說李中易是銅臭子,與公然在奏章裡罵他做的銅臭之事,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膽量和概念。
說句大實話,王春望一直等著緹騎上門抓人,所以,他早早的就準備好了棺木。
王家的家仆也大多被遣散了,王春望隻留下兩名死活不的肯離開他的忠仆,一人負責灑掃衛生,一人負責漿洗做飯。
翰林學士院的侍講學士,其人數一直沒有定額,俸祿不高也不低,每月固定可拿100貫文,一年下來頂多也就1400貫文罷了。
另外,王春望在學士院裡邊的人緣並不好,平日裡少有同僚和他來往。
上書的事,王春望也沒有和任何人交流過,翰林學士院裡的同僚們就沒人知道,他居然乾下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距離上書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日,以李中易批閱奏章的速度,肯定已經看過那份奏折了。
然而,王春望左等右等,始終沒見緹騎司的人來捉他。等待懲罰的日子實在是難熬,王春望最近老是失眠,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
李中易不可能忘記王春望的那份奏折,隻不過,他並不打算出手嚴懲這個頭腦不清醒的傻X!
殺王春望,對於李中易而言,甚至比殺死一隻小螞蟻,還要容易許多倍。
隻是,李中易哪怕心裡窩著火,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並非消氣的好時機。
就在李中易委決不下之時,恰好趙雪娘進來送奏章,李中易便把奏章遞到她的手上,讓她說說看法。
趙雪娘仔細的看過了奏章之後,皺緊秀眉,慢騰騰的說:“殺之不祥,放縱又不妥,不如捧殺之?”
李中易腦子裡靈光一閃,既然擅長演戲的唐太宗,在表麵上重用了魏征,他何不暫時壓住火氣,也重用王春望呢?
說句心裡話,當麵被人辱罵的感覺,對李中易來說,簡直是糟糕透頂。
隻是,讓李中易完全沒有料到的是,趙雪娘居然提出了捧殺的妙招,這實在是意外之喜啊!
“嗯,在這裡住得還習慣麼?”李中易望著身段異常之妖嬈的趙雪娘,心弦猛的被扣動。
趙雪娘低下頭,含羞帶怯的說:“吃住都很好,臣妾很滿意。”
“那就好,那就好,這份奏章,你就代朕批答。”李中易指著案上的王春望的奏章,命趙雪娘代為作答。
趙雪娘來內書房的時間很短,她並不知道,李中易從來沒有讓人替他批閱過奏章。
“稟皇上,禮部可有堂官出缺?”趙雪娘提筆在手,卻滿是躊躇的問李中易。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閃,禮部還真缺了個員外郎,便笑著把空缺的職位說了。
趙雪娘想定之後,寫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話,末了,筆鋒一轉,在奏章上批了一句話:遷轉禮部員外郎。
李中易看過之後,很滿意趙雪娘文采,便誇讚道:“字好,人美。”
自從,臉部的傷疤被李中易治愈之後,趙雪娘的心裡就一直有李中易的身影。
所謂女想男,隔層紗,趙雪娘並沒有馬上離開的羞怯姿態,提醒了李中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趙雪娘進內室之後,很久沒有出來,坐在外室寫節略的韓湘蘭,一猜必中,肯定有貓膩。
然而,韓湘蘭已經是育有一女的婦人,孔黛瑤卻是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
李中易收拾了趙家的嫡女之後,殺趙老二之心,也就越來越淡了。總不能,剛剛耍了趙家的親閨女,就殺了她的親哥哥吧?
李中易的登基大典即將舉行,禮部正是主要辦差的衙門,趙雪娘提議把王春望調去禮部,其中隱含著很大的用人哲學。
誰都知道,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李中易在趙雪娘的提醒下,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晚清時的清流領袖之一,張佩綸,經常上奏折罵李鴻章賣國、專權、有不臣之心,罵得非常之痛快。
李鴻章恨得牙根直癢,卻因慈禧太後的庇護,而無可奈何。
1882年,張佩綸署理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針對法國侵略越南和覬覦中國邊疆事,他先後上奏章十數篇,主張以武力抗法。
李鴻章終於等來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找人奏請朝廷,讓張佩綸以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兼署船政大臣。
結果,在法國人的偷襲之下,福建水師全軍覆沒。張佩綸聲名掃地,丟官罷職,發配去了邊疆,最終居然成了李合肥的女婿。
現在,王春望其實也是張佩綸式的嘴炮官員,如果把他弄去禮部辦實事,肯定會出紕漏。
到那個時候,李中易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王春望了。由此可見,趙家的女兒,絕非菠大無腦的傻姑。
美美的睡了個回籠覺之後,李中易在趙雪娘的伺候下,起床更衣。
王春望的事情,暫且先放在一邊,李中易的登基大典一直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
孔昆作為欽定的迎駕使,登基大典的完成情況,和他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所以,孔昆抓得很緊,幾乎每天都要找來相關的官員們,詢問監督執行的進度。
而且,宮裡麵娘娘們的正式冊封大典,也需要及時的通知孔昆。
孔昆的手頭,已經有了諸妃的名單,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趙雪娘被冊封為雪嬪。
李中易冊封彆的女子為嬪,孔昆都不至於如此的詫異,偏偏趙雪娘一對親哥哥攪活進了謀逆的大案之中,這就顯得格外的耐人尋味了。
孔昆命人下劄子,請大理寺卿楊廷勻來內閣見他。按照李中易定下規矩,大理寺直屬於他本人管轄,和彆的機構沒有任何的瓜葛。
不過,在行政序列之中,大理寺依舊必須尊重內閣的崇高地位。孔昆並不是想乾預具體的案情,而是想從側麵了解一下,趙老二和趙老三的情況。
按照孔昆的猜測,既然趙雪娘封了嬪,趙匡胤和趙匡義這兄弟倆,很可能會從潛邸轉移去大理寺。
畢竟,李中易是個很講究規矩的皇帝,隻要有規矩在,他就極少違反。
果然,大理寺卿楊廷勻來了之後,被孔昆繞出了趙家兄弟,已經被正式移交到了大理寺的準訊。
這麼一來,孔昆的心裡,多少有些失衡了。趙家參與謀逆的行動,雖然是未遂,卻絕對脫不得乾係。
孔黛瑤是堂堂參相之獨女,值此新君登基大典之際,竟然沒獲得封賞,這實在有些打臉了。
孔昆心裡不舒服了,卻又不好馬上發作,他隻得遞腰牌進潛邸,要求獨對的機會。
李中易對內閣的相公們,還是非常尊重的,孔昆的腰牌一遞進來,他便第一時間召見了孔昆。
孔昆明明心理藏著事兒,卻依舊一板一眼的彙報了籌備登基大典的各項準備情況,連半個字都沒有提及孔黛瑤。
孔昆頻頻的看向李中易身後的趙雪娘,李中易起初沒在意,時間一長,就察覺到了孔昆的異狀了。
沒聽說孔昆有好色的毛病啊?李中易心裡有些奇怪,趙雪娘又不是李七娘或是費媚娘那種禍國殃民的美人兒,孔昆頻頻看她,是何道理?
等孔昆走後,李中易深入一想,隨即明白過了味兒。敢情,孔昆的女兒孔黛瑤,李中易至今都沒碰過,更沒有頒詔封賞。
咳,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李中易明顯感受到了孔昆的愛女之情,他老孔是堂堂內閣的參相,女兒孔黛瑤至今沒有任何名分,說出去確實有些丟人了。
所謂女生外向的道理,李中易也還是有些認同的。所以,內書房的記室,清一色的全是他的女人。
至於孔黛瑤的問題,其實是李中易暫時沒有想好罷了。畢竟,她是現任宰相之女,封賞輕了,會惹來閒話。封賞若重,很容易影響孔昆在外朝的勢力消漲。
至於趙雪娘嘛,她是獨一無二的趙家嫡女,趙家又是落泊的武臣勳貴,手頭早就沒了兵權。李中易想吃便吃,不僅沒有任何顧慮,反而有一種欺負姓趙的舒適感。
吃晚飯前,李中易按照以往的慣例,又去了父親李達和的病榻前,仔細的替他診了脈。
怎麼說呢,病情雖然穩定住了,以李中易目前的能力,也隻能儘量維持了,沒辦法讓李達和恢複如初。
涉及到心腦血管的問題,中醫隻能用藥、針灸和推拿,實在不可能像西醫那樣,做心臟搭橋手術,或是放支架進去。
李達和本是名醫,病的時間也不短了,兒子李中易每天來診脈三次以上,即使瞞著真實的病情,他也猜得出來,病情必定不簡單!
“珍哥兒,我若是挺不過這一關,你務必看在我的麵子上……”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達和始終惦記著李中昊那個敗家子,並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李中易,要多多照顧他的親弟弟。
兄弟手足相殘,畢竟是人倫上的大悲劇!
客觀的說,李中昊再不肖,終究是李中易同父異母的弟弟。不管,李中易用何種手段殺之,傳出去都是屠弟的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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