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蘭見李中易隻笑不吭聲,她本是聰明絕頂頂的女子,跟隨於李中易身邊的時日也頗為不短了,很多東西根本不需要李中易發話,她便可以猜出五至六成。
客觀的說,韓湘蘭儘管沒有親身參與李中易的策劃,卻大致可以猜測出,今日的高麗之亂,很可能是李中易昔日提前留下的伏筆。
道理很簡單,以李中易滴水不漏的做事手段,以及識人之明,豈能清楚金子南的能力缺陷?
偏偏,李中易在開封城中麵臨符太後和範質共同施加的巨大壓力之時,高麗國亂了!
李中易第一次征服高麗國後,高麗國的降書上寫得異常清晰:納土稱臣,就是說被並入了大周的疆域版圖。
自從晚唐以來的百餘年間,整個中原地區的漢人王朝,一直麵臨著北方草原民族的巨大威脅,其中尤以契丹人為甚。
契丹人南下打草穀,甚至興兵南下直接滅亡後晉的心理陰影,一直籠罩在整個中原地區士大夫階層的心頭,仿佛揮之不去的惡夢一般,人人談之色變!
然而,就在國人皆恐懼契丹的強盛兵威,近乎絕望之際,先有柴榮的北伐小勝,後有李中易東征高麗的滅國之功,整個大周的民心士氣陡然為之一振。
華夏故土遠未收複之際,李中易屢屢擊敗契丹人,並且收高麗國三千裡河山為漢家國土,這就意味著,不管是符太後也好範質也罷,他們誰都不敢承擔喪失國土的千古罵名。
所以,就在眾人以為李中易仿佛籠中之鳥一般,必被慢慢的削弱兵權之時,大周朝廷被迫無奈的再次授權他出征高麗。
站在韓湘蘭如今的高度之上,她很容易就聯想到一個無限接近於真相的事實:沒多少本事隻會撈錢撈物的金子南能夠掌握開京政權,很可能是李中易未雨綢繆的有意之舉!
樸浩欲哭無淚的望著他的心腹家奴們,仿佛串猴子一般,被開京巡防軍的士兵們五花大綁,一邊拳打腳踢,一邊推推搡搡的押走了。
門客薑剛不忍心讓主子如此的難堪,便湊過去小聲勸道:“公子,李相公手下的驕兵悍將們,咱們的確惹不起,隻能遠遠的躲著點。不過嘛,樓上的那位貌似天仙的小娘子,被您抱到了榻上,可不是任由您擺布了?”
樸浩聽了這話,頓時高興起來,手舞足蹈的說:“老薑啊,你說的一點沒錯,我要好好的且狠狠的擺布她,讓她知道知道我胯下寶槍的厲害。”
門客薑剛雖然是個無品的小人,卻也被樸浩的這話給噎得不輕,整個樸家上上下下,除了樸萬羊之外,誰不知道樸浩因為長期的荒唐無度,身體早垮了呢?
“走,老薑,咱們該辦正事了。”樸浩迅速甩掉了被打臉的痛感,昂首挺胸、趾高氣揚的邁開大步,重新朝茶樓內走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嘈雜的喊喊馬嘶聲,樸浩以為是楊淩又回來了,他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卻是開京府衙的差役們蜂擁而至。
“娘的,姓崔的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樸浩滿臉狐疑的詢問跟在身旁的薑剛。
薑剛眼珠子略微一轉,隨即回答道:“姓崔的維護開京的治安有責,他既是本城的父母官,消息肯定比一般人靈通。不過嘛,幸好在下提前留了後手,已經派人通知了令尊。”
樸萬羊就樸浩這麼一個獨子,儘管明知道此子不成氣,卻依然愛若珍寶。除了,天上的月亮或是大周來的征服者們,老樸對小樸可謂是百依千順。
隻要樸萬羊知道了情況,絕對會第一時間趕來,畢竟在這個時代的社會觀念中,家族傳承的唯一血脈,比什麼都大。
樸浩心裡有了底,也就沒有把開京府衙的這些人放在心上,他擺了擺手,對薑剛說:“本公子抓逃婢,你留在這裡應付姓崔的。”
薑剛心裡暗暗叫苦不迭,崔明濤能夠登上現任開京府尹的寶座,除了天朝上國的李相公親自點頭之外,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換句話說,如果天朝上國的李相公不信任崔明濤,有怎麼可能把老崔擺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呢?
當然了,樸浩除了有老爹撐腰之外,更大的倚仗是:他的親妹妹已經入選為新任國主的女人,具體的位分是王妃還是側室,就要看天朝上國李殺神的意思了。
樸浩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卻也知道一個極其簡單的道理:天大地大,枕邊裙帶風最大。
此前,坊間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他那位貌美如花的親妹妹,很有可能成為王妃!
不管彆人信不信,反正樸浩本人對於這個說法,一直深信不疑。
通俗點說,有了樸家王妃的鼎力支持,作為老樸家的政治死敵的老崔,遲早會被整垮。
一旦老崔垮了,那麼,樸浩一直惦記著的崔家的幾位美妾,嘿嘿,還有可能逃得出樸浩的手掌心麼?
“樸家賢侄,汝這是要往哪裡去呀?”開京府尹崔明濤在大批衙役的簇擁下,快速騎馬趕到茶樓門前,恰好看見正欲離開的樸浩,隨即不懷好意的將他叫住。
樸浩名為上樓去抓人,實際上,他多多少少有些怕見崔明濤,想腳底抹油,避而不見。
然而,崔明濤有備而來,又怎麼可能輕易的放過樸浩呢?
天朝上國李大相公有言在先,他崔明濤身為開京的父母官,維護本城的安定秩序,乃是首要的責任。
樸浩大張旗鼓的帶著家奴持械鬨事,這麼好的把柄,如果崔明濤無法及時抓住,然後趁熱打鐵的報告給李中易,那他就完全不配姓崔嘛!
“小侄見過崔叔父。”樸浩被崔明濤逮了個正著,一時無奈,隻得緩步挪到老崔的馬前,捏著鼻子行禮如儀。
“賢侄,你為何故意縱奴行凶,攪亂開京的良好街麵秩序呀?”崔明濤一開口,便給樸浩扣了一個天大的帽子,顯然是想把整個樸家都拖下水。
崔明濤十分得意的捋了捋下巴上的美須,眯起雙眼,仿佛老虎遇見了小綿羊一般,眼神異常之滲人。
樸浩的頭皮一陣發麻,卻又找不到反駁老崔故意刁難的好說詞,一時間急得抓耳撓腮,渾身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