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傾國之士(1 / 1)

逍遙侯 大司空 9823 字 28天前

無休止的大雪鋪天蓋地,山川起伏之間,狂風卷起千堆雪,暴雪裹著萬丈風,在大唐國的山河之間掀起陣陣狂飆。

就在這天寒地凍,風雪漫天的時刻,卻有一支騎兵隊,沿著冰封的官道艱難地前行。

騎兵隊的正中間是一位年輕的男子,他騎在一匹寶馬之上,大約有二十歲出頭,穿著一身大紅貂裘,外套一件皮鬥篷。棱角分明的國字臉上,眉鋒緊鎖,兩撇胡須下的紅潤嘴唇帶著傲視蒼天的冷竣。

他是李弘誠,南唐中主李璟的第三子,初封興國公,顯德元年改封為漢王。

隨著中主李璟的身子骨越來越差,繼嗣的大問題十分急迫的擺上了台麵。

由於,李璟一直特彆的偏愛六子李從嘉,所以一直派駐鎮守海州的李弘誠,便被特詔勒令回京城江寧。

護衛在李弘誠周圍的有一百多人,由五品的副都指揮使張永懷率領,他們都隸屬於大唐的禁軍之一,控鶴軍。

他們的馬後大約十裡處,還跟著一大群禁軍的官兵,約摸有五百多人的樣子。

這一行馬隊自從離開海州城(今連雲港市)後,儘管一直拚命趕路,然而天氣實在是惡劣之極,中途,他們在一座規模不大的客棧前停住了馬。

張永懷舉起右手命令隊伍停了下來,自己驅馬跑到後邊去向青年男子稟報說:“稟漢王,咱們今天是不是在此地就宿?”

李弘誠微微點頭,也不說話,輕輕一躍就下到地麵,護在周圍的官兵慌忙跟著翻身下馬,警惕地注視著漢王的一舉一動。

漢王仰起頭看了看漫天飛舞的大雪,邁開步子向客棧走去,他一動,周圍的人馬上緊張地跟著移動,空氣中隱藏著一絲淡淡的殺機。

早有禁軍的人提前進入客棧清場,李弘誠走進客棧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張永懷緊跟幾步,站到了他的身後。

客棧的大掌櫃端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放到桌子上,倒了一杯獻到李弘誠麵前。

張永懷把抓住掌櫃的手,搶過茶杯迫近掌櫃的嘴邊,眼看著掌櫃的完全喝下,他才親自倒了一杯茶,雙手捧到李弘誠的手邊,恭敬地說:“漢王,您請喝茶。”

李弘誠接過熱茶品了一口,叫道:“味道不錯。”連喝了兩杯才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漢王瞅了眼張永懷,語氣平和地說:“老張,陪我坐會。”

張永懷躬身施禮道:“漢王麵前哪有小人的座,小人隻求服侍好漢王您,就心滿意足了。”

李弘誠冷哼說:“是嗎?你伺候我可真夠小心仔細的嘛。”張永懷偷眼瞟了一下漢王,立刻被他那懾人心魄的眼神給鎮住,嚇得他趕緊側身坐在了漢王的身邊,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多話。

身為中主的第三子,李弘誠又帶兵在外多年,頗具威嚴。

平素威風凜凜的控鶴軍,見了他都象是老鼠見了天敵似的,怕得要命。他的身份貴崇無比,不是一般的公侯勳戚能與之相比的。

就在一個月前,李弘誠與大周作戰,打了個小勝仗,朝廷本該褒獎。

沒想到中主李璟竟然會下詔將他緊急招回京城江寧,並將所屬的兵馬交給新任的海州兵馬大總管高桂方管轄。

李弘誠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父皇已經駕崩了?他不敢再往下多想,熱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爭執的聲響,李弘誠閒悶無聊,索性站起身走到門前。

控鶴軍的一名小軍官手持戰刀,攔住一位騎著毛驢的年輕人,不讓他進客棧,年輕人穿一襲棉布袍,長相十分普通,身後還跟著一位麵相清秀的少年。

李弘誠心說,什麼人敢這麼大的膽子,連威鎮天下的控鶴軍都不怕?他看了看張永懷,張永懷也覺得奇怪,哪裡來的草民,簡直是不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那位年輕人完全無視麵前揮舞著的鋼刀,不卑不亢地說:“這位將爺,鄙人是這所客棧的東家,請讓我進去好麼?”

小軍官厲聲喝道:“哪怕你是政事堂的相公,今天也不能進去,快滾。”那位年輕人剛要說話,他身後的少年說道:“這是我家主人的客棧,哪有不讓主人回自己家的道理?”

小軍官大怒,如果不是張永懷嚴令不得無故生事,他肯定一刀劈了麵前這個白癡,因為氣憤,他的手抖得很厲害。

那位年輕人迎著鋼刀往前緩緩行進,小軍官實在忍不住,大喝一聲,就欲一刀劈死這個不知道死活的賊殺才。

李弘誠適時製止,吩咐道:“不得無禮,讓他進來,人家是這裡的主人。”

年輕人帶著少年不緊不慢地越過怒目而視的官兵們,來到李弘誠的麵前,他拱拱手道:“這位仁兄,麻煩讓我進去行麼?”

李弘誠覺著他的眼神清澈可以見底,朗若晨星,令人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感。

李弘誠也拱拱手說:“你是這座客棧的東家,當然可以自由出入,請。”揮手示意他進去,年輕人也沒客氣,負手走入客棧,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步上二樓,進了一間屋子。

客棧內外站滿了控鶴軍的人,眼睜睜地看著他上樓進房,眾人都傻了眼,張永懷搖搖頭,天知道從哪裡鑽出這麼一個楞頭青。

李弘誠招招手,讓大掌櫃過來,大掌櫃趕緊一路小跑湊到李弘誠麵前,他恭敬地垂首問李弘誠:“小人劉三,請問您有何吩咐?”李弘誠暗道,這位大掌櫃倒也頗有些眼力。

李弘誠悄悄問他:“劉三,你家東主怎麼稱呼?”

掌櫃的連忙介紹道:“我家東主姓高,名清塵。”

李弘誠問:“高東主今年多大年紀?”

劉三回答道:“今年剛滿24歲。”他多嘴道:“尚未娶親。”

李弘誠微微一笑,說“可有功名?”

劉三見麵前的貴人和藹可親,也就忘記了心中的恐懼,介紹說:“我家東主年僅弱冠便高中進士……”

李弘誠十分奇怪地打斷道:“既然中了進士,就應該做官才對啊?”

劉三壓低聲音說:“大人有所不知,我家東主心高氣傲得很,誓言不中狀元,絕不作官,所以就回鄉開了這家客棧。”

劉三這麼一說,李弘誠倒真的想起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那年正值中主李璟的聖誕,他批準禮部的奏折,當年開了恩科取士。結果,聽說有個姓高的鄂州才子中了進士,卻不想作官,私自離京返鄉。

李璟大怒,準備殺了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家夥,卻被當時恰好在身旁的李弘誠勸止了。

李弘誠沒想到,在他落難的時候,居然在這處窮鄉僻壤遇到了這個楞種,一時間好奇之心大盛,他舉步上樓,想會一會這位放著清流貴官不做,卻來做客棧老板的高清塵。

李弘誠剛一抬腳,悠揚的琴音適時傳入耳內,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仔細聆聽。良久,音落,他長吐一口氣,憋在胸中許久的那口悶惡之感竟然消失一空。

李弘誠走到房前剛想叩問,門卻自己開了,那位書童模樣的少年出來說:“漢王殿下請進,我家先生恭候多時了。”

李弘誠步入房間,發現高清塵懶散地斜靠在一張書桌後麵,張永懷想跟著進去,李弘誠冷聲吩咐他:“你去安排你的人吃飯休息,這裡不需要你。”

張永懷心有不甘地說:“陛下命小人務必保障您的安全……”李弘誠一瞪眼,低沉地說:“父皇不會是讓你監視本王的吧?”

李璟的詔書裡隻是解除了李弘誠的兵權,讓張永懷保護著安全回京。

李弘誠畢竟是李璟的親兒子,俗話說,疏不間親,李弘誠回京後一旦和李璟達成了諒解,那他張永懷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

張永懷又想起了吳王李從嘉(李煜)的交代,他左右為難,掙紮著不想離開,李弘誠乾脆順手把門帶上,將他關在了門外。

李弘誠走到高清塵的身邊,儘管屋內生著幾盆炭火溫暖如春,但他發現高清塵的麵容很有些憔悴,緊閉著雙眼,滿頭都是細碎的汗珠,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高清塵忽然睜開眼睛,無力地說:“漢王殿下請坐,我休息下便沒事了,老毛病了。”李弘誠坐在高清塵的身邊。

高清塵喘了幾口氣,麵色緩和了許多,他吩咐道:“小武,你守在這裡,我有話要和漢王說。”他帶著李弘誠來到一排書架之後,輕輕一跺腳,書架悄無聲息地開了。

李弘誠好奇地打量著密室,室內光線很足,一張書桌貼牆而放,幾把椅子散落在四周,最裡麵是一張小床,密室內最大的特點就是,到處都是書。

高清塵平和地說:“我喜歡清靜,這裡是我讀書的地方,讓漢王見笑了。”李弘誠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高清塵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咽下之後,長噓了一口氣,笑著說:“漢王當年救了清塵一命,本以為此恩今生難報,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大恩人。”

李弘誠擺擺手道:“當初我也並非是刻意想救你,今天在這裡遇到你,我倒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盯在高清塵的臉上。

高清塵淡然道:“草民與漢王在這裡相會,並非偶然,我一聽說漢王大捷的消息,就趕緊做了些準備,果然就見著了漢王殿下。”

李弘誠心神狂震,莫非這個姓高的早就算到了他會落難,並且預備好了在這個小客棧等他,那簡直是有些不可思議。

高清塵微微一笑道:“漢王不必多慮,高某並無惡意。”李弘誠心頭一動,默不作聲,想聽他說些什麼。

高青塵歎息一聲:“漢王之勇武世間少見,但正因為如此,漢王打的勝仗越多,就越會受到猜忌。古話說的好,功高震主啊。”一語點出了李弘誠一路上鬱悶寡歡的心病。

一個念頭在李弘誠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馬上站起身,一揖到地,恭聲求道:“請先生給世勤指條明路。”

高青塵長歎一聲道:“陛下急著解除你的兵權,又派這麼多人押送你回京,漢王此次回京恐怕凶多吉少啊。”李弘誠大驚,他急忙求道:“請先生救我。”

高清塵見李弘誠有些慌張,於是安慰他道:“我如沒有辦法救你,也不會在此地等你了,你先彆著急,聽我慢慢說。”李弘誠六神無主的看著他。

高清塵撫了一把頦下短須,眼神一凝,字斟句酌,說:“以陛下護短之心,必是有人肆意誣陷,否則絕不至於這樣對待你。當今朝廷上共有六股勢力共享權力,首屈一指的就是您六弟吳王殿下……”李弘誠連連點頭稱是。

高清塵輕歎一聲說:“本來是一個平衡的局麵,可是隨著漢王你的聲望與軍功日隆,大有淩駕於其他諸皇子之上的勢頭,你又是除了吳王之外,第一個封王的皇子,手裡還掌握著不下五萬精兵,那就有人要天天睡不著覺了。”

李弘誠深深低下頭,好半天才說:“的確如此。”

“所以您此去京都,輕則被貶為庶人,重則性命堪憂。”李弘誠渾身一抖,大叫一聲:“請先生救我。”

高清塵趕緊扶起他,溫聲寬慰道:“漢王請放寬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隻不過需要韜光養晦罷了。”李弘誠信心大增。

高清塵分析道:“想必這次漢王回京是無法與王府中人暗通消息的,看來陛下對你的猜疑之心很重。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漢王至今對所犯何事,還有所不知吧?”李弘誠黯然道:“是啊。”

高清塵頷首道:“首先,我們需要弄清楚這次陛下發怒的真正原因;其次,漢王您要安排得力的人廣泛聯絡平時交好的大臣們為你說情……”頓了下,接著說:“其三,您回京後,若是陛下在朝會上召見你,你必須把一切指責都承擔起來,不管罪名有多大。”

高清塵完全不理李弘誠怪異的眼神,繼續說:“若是陛下私下召見你,你必須嚎啕大哭,越慘越好,你都記下了?”

李弘誠詫異地問他:“這樣就行了?”高青塵嗬嗬一笑:“等弄清楚了事情的原由,我會代你擬一份奏章,你照樣抄下來就好,切記,要抄得一字不漏。”

李弘誠有個天大的疑問,他問道:“我怎麼才能和府中的人聯絡上呢?”

“嗯,這話問得好,漢王你隻需要拿出一個您府上關鍵人士認得的隨身信物,同時寫個手諭,其餘的事情就交給在下來安排好了。”高清塵十分隨意地說。

李弘誠想了好一會,從腰間摘下那塊隨身玉佩,小心翼翼地交到高清塵的手中,慎重地說:“見佩如見我,持佩人甚至可以調動王府中的護軍……”

高清塵揮手攔住他,說:“這些我不需要知道,隻要王府的人認識那就好。另外,去漢王府找哪位?”

李弘誠仔細思索了一遍,說:“就找王府長史王成安好,千萬彆去找王妃。”高清塵有些異樣地看著李弘誠,他臉色一紅,低下頭不語。

兩人商量完畢,高清塵領著李弘誠出了密室,他把李弘誠的玉佩和手諭交給小武,吩咐道:“你和我先離開此地,然後你帶著這兩樣東西去京師漢王府找長史王成安。”

小武看了看手裡的東西,問道:“先生,我走後,您的安全誰來負責?”高清塵苦笑一聲,道:“我一個草民,誰會來加害於我。”

小武冷哼一聲,陰冷地說:“外麵這些狗東西會放過先生您?”小武化手為刀,做了個劈下的手勢。

高清塵沉喝道:“我教你學武,難道是讓你去濫殺無辜的麼?”小武倔強地抗聲道:“小武不知道誰無辜,誰有辜,隻知道誰若是危險到先生的安全,就必須堅決予以格殺,先生不和小武一起走,小武就殺光外麵那些鷹犬,然後自裁。”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壯哉!

高清塵苦笑著對李弘誠說:“都是我慣壞了這小子,漢王殿下千萬彆介意。”李弘誠肅然起敬,凜然道:“小武真勇士也。”

小武猛地雙膝跪地,磕頭如搗蒜,額頭血流如注,他大哭道:“若非先生拯救小武於水火之中,小武至今生不如死。先生教小武絕世武學,小武方有今日之小成就。先生稍有閃失,小武縱然傾儘三江之水,百死莫贖。”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堅強如李弘誠者,情不自禁地感佩落淚。

高清塵早已熱淚盈眶,他扶起小武,和聲道:“那你就帶著我一起去京師吧。”小武大喜,摟住先生的身軀又喊又叫。

李弘誠目送小武背著高清塵,鑽進了一個暗道,等暗道恢複如常時,兩人皆不見了蹤影。

李弘誠傻站了半晌,方回過神,暗自歎道,我府中誰是這樣的死士?他搖著頭,從房中走出,張永懷持刀象木樁一樣立在門口,一副儘眾儘職的架式。

第二日,李弘誠居然病倒了,滿嘴胡話高燒不退,張永懷無奈之下之得一邊讓人報告朝廷,一邊派人抓來城裡的所有郎中,為漢王瞧病。

這一來一去,耽誤了不止五日。直到第六日,李弘誠才稍有好轉,外麵的暴風雪也暫時停止肆虐。張永懷征用了一輛馬車,載著李弘誠朝京城那邊趕去。

高清塵坐在玉蘭山之顛,麵前放著一張古琴,小武肅立在他身後,兩人遠遠地看著李弘誠的馬車在控鶴軍的保護下向前疾馳。

高清塵悠閒地一笑,愜意地說:“我現在是無債一身輕啊。”小武興高采烈地接道:“先生,從此我們就悠遊於山林之間,飽覽大好河山,閒雲野鶴,快何如哉!”師徒二人相視而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李弘誠耳中忽然鑽入一曲凱旋令,那曲調洋溢著無儘的喜悅,音符暢快地跳躍著,歡呼著,漸漸地倫音消失於山野之中,他感慨無限地悄悄撩起轎簾眺望遠山,晴空萬裡無雲,漫山遍野充斥著歡樂祥和的氣氛。

高清塵問小武:“咱們的計劃進行得怎樣了?”小武雙手抱胸,自信地說:“一切都在先生的掌握之中,計劃開展得很順利。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擁有五十家客棧,十家古玩鋪子,一百多家糧鋪,還收養了五百多名無家可歸的孤兒,正在加緊訓練。”

高清塵望了眼蒼天,寂寞地說:“亂世將臨,不得不提前做些準備,要是太平盛世多好啊。”小武傲然道:“以先生之能,得天下如探囊取物,咱們現在是退而求其次,維持自保而已,小武可不想被人隨意魚肉。”

小武躊躇了好半天,說:“先生,小龍做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先生的計劃……”小武既然開口,索性都抖了出來,他說:“小龍還開了不下三十家青樓豔舫……”高青塵手一顫,差點把麵前的古琴打翻在地。

高清塵麵沉如鐵,凝重地說:“那些場合收集情報固然上佳,但也太有些涼薄,女孩兒們豈不受苦?”

小武替小龍解釋道:“受先生教導熏陶多年,小龍不可能那麼下作,他開辦的是隻賣藝不賣身的藝館,他請了人教那些女孩子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種效果絕對比真妓樓要強上百倍,何況那些女孩子們要想從良,小龍沒有不答應的。”

高清塵冷哼道:“彆做傷天害理之事就好,你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小武輕笑一聲道:“我們哪敢啊,先生不是常常教導我們,非常之人須行非常之事,不可拘泥不化,要說啊,先生該表揚小龍才對呢。”高清塵笑罵道:“都是我慣壞了你們,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小武隻是笑。

李弘誠的騎隊已經走遠,劉三帶著幾位夥計顛顛地爬上山坡,劉三單膝跪地道:“主人,奴才回來了。”高清塵眉尖一挑,正欲發作,劉三嘻皮笑臉地稟報說:“主人,那些留下來想殺我們滅口的鷹爪孫都被擺平了。

高清塵痛罵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叫我先生,我不是你主人,以後不許再稱奴才。”劉三哼唧唧地說:“主人,這可是你親口答應過的事情,不許反悔。”

小武插嘴道:“先生,那天您神遊天外的時候,劉三給您泡了一壺上好的龍井,叫了聲‘主人請慢用’,您答應著依然繼續想您的心事……”高清塵猛然想起了那檔子事,他當年收留劉三的時候,做了個承諾,看來真讓劉三找著空子給算計了,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高清塵站起身,負手立在山顛,遙望北方,一襲青布棉袍迎風而動,一派飄逸出群的宗師氣度。小武看著先生的背影出神,他心想,先生身負經天緯地之雄才,卻一心隻想遊蕩於山野之間,真是屈才了!

劉三悄悄走到小武身邊,湊到耳旁,壓低聲音說:“主人那些惡毒的親戚們,都被控鶴軍的人殺光了。”小武輕輕擺手,刻意低聲道:“這樣也好,此事是先生心中永遠的痛,但他礙於同宗一脈不讓我們下手,被你借了控鶴軍的手來個一勞永逸,我看沒什麼不好的。”

劉三嘿嘿一笑道:“你小武也彆太清高了,主子為人隨和。雖說,那些親戚們把主子嫡親的姐姐賣入青樓,並在數九寒天把年幼的主子趕出家門,你以為主子就不會為他們報仇?”

小武敲了敲劉三的腦袋,低罵道:“就數你能,你這位當年威震大唐的‘屠夫’現在改吃素了?”劉三黑臉一紅。

高青塵緩緩走到他們身邊,說:“你們在嘀咕些什麼?”小武搶著說:“我們在商量跟著先生去哪裡玩呢?”高清塵淡然道:“天下間任我遨遊,大好河山處處都是我所向往的。”

高山峽穀間充斥著蕩氣回腸的吟誦:“幽意無斷絕,此去隨所偶。晚風吹行舟,花路入溪口。際夜轉西壑,隔山望南鬥。潭煙飛溶溶,林月低向後。生事且彌漫,願為持竿叟。”

高清塵躺在馬車裡打盹,炭火燒得很旺,車內溫暖舒適,小武在靠窗一側盤膝而坐閉目養神。馬車經過特殊改裝,車內墊著厚厚的棉褥,棉褥之上是一張巨大的白老虎皮,車壁四周也被綿軟之物紮得嚴實,所以高青塵睡得很香,完全沒有顛簸之苦。

劉三跨坐在車轅上,不時揮舞著長鞭,驅動駿馬前行,幾名客棧的夥計則騎馬跟在車後,隨時聽候先生的吩咐。

沿途不時有人通報消息,高青塵人在車中,卻可知天下事。

高清塵一慣用人不疑,充分放權給小龍去運作相關產業。小龍與高清塵一則師徒,一則職責重大不敢有絲毫懈怠,所以他經營的產業不斷發展壯大,以至於開創了今日之大好局麵。

雪花繽紛,厚厚地覆蓋住大地,點綴得遠近一片晶瑩銀白,宛如沒有一絲汙垢的世外桃源。

這裡是楚州近郊,馬車疾馳而過,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已經越過城門,城中寬闊的街道上,顯得熱鬨非凡。

馬車穿過人群,穩穩當當地停在掛著黑底金字招牌的如家客棧門前,高清塵適時醒來,他伸了個懶腰,吩咐道:“彆驚動本地的管事,徒增麻煩。”劉三答應一聲,從車前拿出一張木凳,放到車旁。

高清塵踩著木凳下到地麵,一陣北風呼嘯而過,他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這天氣真他奶奶的賊冷。

兩名店小二一看貴客臨門,恭謹地上前打招呼,“客官,請問住店?”

小武抬頭仔細一打量,口上說道:“夥計,可有清靜的上房。”一個店小二連聲應著有,哈著腰向內肅客。

三人落店後,同住後院兩明一暗的三間精舍之中,高清塵掃視了一圈屋內的擺設,倒也十分清雅幽靜,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小龍派在此地的管事,竟然是個高雅之士,抽空倒要與之聊聊。”

小武將身上背著的包裹取下,聞言道:“小龍可是先生您親傳的弟子,他用的人肯定不會錯。”

劉三活動了下筋骨,一摸嘴唇上亂七八糟的胡須,大聲嚷道:“主子,我要去洗澡了,這幾天臀不離轅,酸痛得要命。”說著話,連聲招呼店小二,自行洗澡去了。

高清塵望著劉三的彪悍的背影,淡然一笑,信口說:“這個劉三,口口聲聲必稱奴才,這世間哪有主子還沒洗澡,奴才倒先去享受的道理?”

小武嘿嘿一笑,說:“我就喜歡他這種無遮無攔的豪爽性格,先生不也一樣麼?”高清塵一陣啞然失笑。

師徒二人正在說笑,忽然聽見外麵傳了爭吵喧嘩的聲音,接著傳來幾下清脆的皮肉交擊的聲響,緊接著傳來一陣哇哇大叫,人聲益發鼎沸。

高青塵若無其事的坐下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身子向後一靠,隨手拿起一本書讀了起來。

小武正好站在窗邊,他側耳細聽外麵的動靜。

這時,一個如金鐵交擊般的聲音傳了進來:“兀那直娘賊,老子也就是穿得破爛了一點,為啥不準你家爺爺進來住店?”

小武渾身寒毛一豎,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警惕之色溢於臉表。

高清塵本就有些虛弱的身子也是一抖,他放下書,苦笑道:“來了位高手。”小武沉靜地說:“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隻要是行家就肯定知道,來人是個內家高手。”

高清塵輕輕一笑,淡然說:“那我們就出去看看熱鬨,順便見識下這位高手。”他向小武一招手,率先緩緩向門外踱去。

小武無奈,身形一縱,護著先生往外走,不敢有絲毫大意。

高清塵慢步行了出來,他目光一閃之下,心中不由得一動。

大廳中圍滿了人,正中間是一位衣著破爛怪異的老頭,四周站了不少店內的夥計,再往外是來看熱鬨的住客,大門外還躺著一名哼哼呼疼的夥計。

這時,一位掌櫃模樣的長袍男子撥開人群往裡走,他喝問道:“怎麼回事?”

一名店小二飛快地跑過來,響亮地答道:“掌櫃的明鑒,這位老人家強行住店,還不給錢,小三子和他理論,不想卻被踢出門去。”那小二一副伶牙利齒,一句話就把事情的經過講得十分明白。”

三掌櫃轉身衝那老頭拱拱手說:“這位老丈請了,我是本店的掌櫃,小店招待不周,請您多多見諒。不過,本店在全國有不少分店,也算小有名氣,本店的夥計即使犯錯,也自有店規來處罰,不需勞動您老人家的大駕吧?”他說起來不卑不亢,卻又暗示出了如家客棧的實力,言行可圈可點。

那老頭輕蔑地說:“莫說管教個把小夥計,就是你們總號的大管事劉三見了我老人家,也要叩頭下跪……”

那掌櫃的大怒,實在忍不住了,馬上發作,他把手一揮,周圍的夥計齊聲應道:“請掌櫃的吩咐。”他把手一放,那些夥計紛紛手持木棍,十分有層次地包圍了那個老頭,行動起來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高清塵暗暗搖頭,這些夥計簡直就是按照兵法來訓練的,小龍究竟想要乾什麼?高清塵有些犯迷糊,小武則在一旁暗暗竊笑。

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刻,劉三一頭霧水地從長廊之中衝出,大吼一聲:“都給老子住手。”劉三剛才從洗澡間出來,發現高清塵和小武都沒在房內,外麵又很吵鬨,他趕緊追了出來。

那掌櫃的在總號受訓時見過劉三,他趕緊恭身行禮道:“屬下張得彪見過大管事。”那些夥計們也跟著拜見劉大管事。

劉三沒看他們,他轉過頭去看那個惹事的老頭,這一看不打緊,“噗通”一聲,劉三跪在地上摟住老頭的雙腿,號啕大哭,叫道:“師叔啊,您可想死劉三了,嗚嗚……”

張得彪傻了眼,他身後的夥計也蒙了,邊上看熱鬨的客人也都跟著暈了,高清塵看了一幕活喜劇,心說,一件壞事居然變成了好事。

高清塵帶著小武悄悄離開。

劉三的師叔叫墨勇,當年縱橫黑白兩道,為人亦正亦邪。

劉三引導著師叔往裡走去,他把這些年來的經曆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墨勇,尤其是險些被控鶴軍迫害至死這段往事,很讓墨勇驚心動魄,他讚道:“三兒,男子漢大丈夫就應當恩怨分明,你這個主子看來很有些本事。”

劉三得意地笑道:“我這個主子看起來很精明,其實有些事情還真容易犯迷糊,我和小武就經常騙得他一楞一楞的。”

墨勇畢竟是老江湖,他一聽就明白了,在劉三頭上猛敲了一擊,罵道:“這樣的奇才會被你們騙倒?作夢吧你們,人家那是知之為不知是知也。”劉三猛然驚醒,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他歎息一聲道:“主子是不願意對身邊的人動心機,才故意給我們騙的。”

墨勇點點頭,感歎著說:“看來你這位先生真是有血有肉有仁有義的奇男子。”劉三暗道,不是才怪。

高清塵迎麵而立,雙手抱拳,問候道:“清塵恭候您大駕光臨。”墨勇笑嗬嗬地說:“鄙師侄有勞高先生照應,勇感激莫名。”

高清塵淡然一笑道:“您說哪裡話來,劉三和我相交於患難之間,情同手足。”劉三眼眶一紅,偷偷抹了抹雙眼。

高清塵和墨勇相談甚歡,高清塵得知墨勇因為得罪了權貴,被天下追殺之時,他誠摯地邀請道:“墨老前輩,若不嫌棄的話,就和清塵一起暢遊山河,您也可以和劉三朝夕相處,大家聚在一起,豈不快活?”

劉三哀求道:“師叔,您老人家也一把年紀了,三兒實在不放心您一個人獨自在外遊蕩,何況三兒的師傅早逝,這世上除了主子就剩下您一個親人了,就讓三兒為您儘點孝心嘛。”

墨勇從劉三嘴裡知道,高清塵雖然生性淡泊,但手下的潛勢力卻著實可觀,一陣暖流從他心中淌過,彆的人避他惟恐不及,高清塵卻執意邀請他留下,這份深情厚意,令墨勇這老江湖深有感觸。

墨勇點點頭,慨然道:“那以後可就要討擾老弟了。”

知道了總號大管事就住在本店,如家客棧所有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乾活。

不大的工夫,張德彪帶著六個人來到房內,其中一人看見高清塵,他忽地跪下,大叫道:“小的燕雲天拜見先生,祝先生身體康泰。”高清塵仔細看了看,卻不認識這人。

燕雲天笑著解釋道:“凡是總號派出的高級管事人員,龍少東家都要指著先生的畫像,教我們記牢了,免得慢待了先生。”

原來是這麼回事,高清塵暗罵道,小龍真是多事,回頭倒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和燕雲天一起來的人都紛紛上前參拜,弄得高清塵哭笑不得,好不煩惱。小武比較注意燕雲天,視線一直在他身上打轉,一刻不離。

高清塵打發他們走了後,剛想和墨勇暢談一番,張德彪帶人送來本地最有名的酒樓“福興齋”的一大桌上等席麵。

高清塵一想,也彆駁了他們的麵子,於是借花獻佛,請墨勇坐了首席。高清塵酒量很淺,隻飲了一小盅,臉色就通紅一片。劉三暗自感激,他跟隨先生七、八年來,從未見他陪客人喝過酒,今天算是天大的破例。

吃完了飯,是高清塵散步的時間,他身體不好,做不了大運動量的活動,隻能堅持散步來強身健體。

劉三帶著墨勇到他的房間,叔侄倆很多年沒見,有許多話要說。

墨勇問他:“三兒,你們的實力有多大?”劉三仔細想了想,回答道:“深不可測。主子的為人不喜歡吵鬨,但小龍卻是個很有思想的天才。我們明裡是正經的商號,其實是個極其龐大的秘密組織。組織裡分工明確,有負責經商的,有收集情報的,有負責懲戒的,有專門走上層路線拉攏達官顯貴的……”墨勇瞪大了眼睛,傻看著劉三。

劉三驕傲地說:“要說我們的實力,人才濟濟富可敵國大致不會錯。”

墨勇震驚異常,他怪叫道:“我的乖乖,那高清塵若是想造反,那豈不是很方便了?”

劉三歎息一聲,說:“可惜啊,主子他心胸開闊,隻鐘情於山水之間,不想理這些紅塵俗事,我們的實力也基本用在自保上麵了。”他又補充道:“其實有些事情,主子他也不想明白。”劉三的話給墨勇的震撼,大得讓他承受不了。

劉三繼續說:“不僅大唐有咱們的根基,連北邊的大周,我們也都滲透了過去。”墨勇驚訝道:“小龍究竟想乾什麼?”

劉三回道:“小龍是未雨綢繆,他不想再重蹈覆轍。小龍本來是大周國最大的富商江家的獨生子,因為他父親得罪了朝廷的顯貴,落得個家破人亡,小龍也被閹割了送入王府做了太監。唉,江家從此絕後了!因為長相清秀,他又被王府世子強收為**,先生偶然中把他救出,教他讀書識字,小龍身殘誌堅,從此奮發向上,終於有了今日之成就。”

墨勇長歎一聲,說:“高清塵真奇人也!”他眼中一亮,滿是欽佩崇拜之色。

高清塵散著步,他歎息一聲道:“小武啊,小龍也實在有些好強,與整個大周為敵,談何容易?”小武緊跟在五步以內。

小武仰起頭,驕傲地說:“先生不是常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小龍其實早已拋開了個人破家毀身之恨,他知道先生您為人寬厚,但身負曠世之略,難免不會遭人忌恨。小龍曾經說過,先生縱不想害人,也需防備有人要害先生,所以他在為先生儲備一支絕對控製在手中的強大力量,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視咱們的實力。”

小武猛地加快腳步,有意無意地擋在高清塵身前,眼中利芒一閃而過,他注視著不遠處的屋簷下,沉聲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出來吧?”

可是,回答他的卻是刁鑽的羽箭,目標直指高清塵,風馳電掣般襲來。

小武不及多想,反手把高先生拉入廊柱的後邊,勉強躲過了對方誌在必得的一擊。

就在生死一線牽的危急關頭,一隊隊訓練有素的勇士從牆外登上屋頂,每組都是十個人。他們排列的順序很有講究,三名盾牌手在最前麵掩護,緊隨其後的是兩名手持鉤槍的長槍手和一名手持狼牙棒的力士,再其後是兩名長刀手,中間的則是兩名長弓手。

潛伏在暗處的神箭手明顯感覺到在他的四周布滿了陷阱,隻要他靠近射擊,高清塵必死無疑,但他也肯定會暴露方位,同歸於儘將是他的宿命。

激烈的天人交戰之後,神箭手終於選擇了妥協,他相信隻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高清塵飛到天邊。他悄悄收弓,身子往下縮,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迅速從尚未合攏的包圍圈的縫隙之間,溜之大吉。

兩名不知道死活的殺手奮勇當先,小武的鋼刀如霹靂狂斬,勢不可擋的風雷飛瀉而入,灑飛出漫天血雨,猛烈飛騰的刀光令人望之膽落。

戰鬥還沒開始就已然結束,大家所看到的景象,是兩名殺手被大卸八塊,血肉散飛了一地。

小武的血刀指向驚懼止步的二十幾名殺手:“你們,時辰到了,斬儘殺絕,殺……”滴著血的鋼刀如電閃似雷鳴,死神的鐮刀開始收割生命。

殺手們的無頭屍體,手腳居然還在抽搐,最厲害的頂尖殺手已經不成人形,剩下的人怎經受得起死亡之神的打擊?

剩餘的幾十個殺手,向天井兩端狂奔,急如喪家之犬,膽都快被嚇破了。其中逃的最快的機靈鬼,手剛摸到牆頭,身上就插滿了複仇的利箭。

小武在他們後麵狂追,快得令人目眩,有如鬼魅幻影,他喊一聲“殺”,便劈破一人的腦袋,越屍而進,再喊一聲“殺!”血刀又劈裂了一個,殺手們任由他像斬瓜切菜般大殺特殺,好慘!

前麵是絕路,後麵是狂追的死神,殺手們無路可走,紛紛扔下武器,高舉雙手投降。

“小武,住手!”高清塵適時從昏厥中醒來。

“你很幸運。”小武止住身形,惡毒地吼道,刀光在一名殺手的頭頂撤回,那殺手恐懼地癱軟在地,隻有高清塵才能製止已經發狂的殺神小武。

見機早脫身快的那位神箭手,手腳冰涼的抓住樹乾,人間地獄般的景象使他的手心一直沁汗,若非死命抓住樹枝,隻怕已從樹上摔了下來。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來,不高的大樹他要靠手腳並用才能爬下。他的雙腳剛落地,一側傳來陰冷尖細的嗓音:“我龍騰雲在江寧等你,反被你來了個聲東擊西,真是好手段啊,嘿嘿,險些令我鑄成大錯,佩服啊,真是精彩啊!”鼓掌聲清脆悅耳。

神箭手身形一滯,暗暗叫苦,剛逃離血腥地獄,又一頭闖進魔鬼的手心,他的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如此,就該迅速溜走才對。

“世界上什麼藥都有賣的,唯獨沒有後悔藥!”龍騰雲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他一襲青衫,麵白無須,臉色卻紅潤得嚇人。

神箭手畢竟久經血與火的考驗,他把胸脯一挺,傲然道:“難道我還怕你不成?你不過是個閹狗罷了。”順勢疾風般拉開弓,搭上箭,瞄準目標。

龍騰雲笑吟吟地站在丈外,毫不動怒地說:“真不愧是控鶴軍主的弟子。”神箭手心向下沉,手掌大量冒汗。龍騰雲那種笑本來很和善,雖則令人感到莫測高深,但在她眼中看來,這種笑沒有一絲一毫的親切感,相反地可怕極了,那是靈貓戲鼠的陰笑,豺狼對利爪前小羔羊的饞笑。

箭終於離弦,費儘心血苦練的絕世神箭才是他唯一的依靠,這一箭疾如逸星流光,迅雷不及眼耳,龍騰雲必定在劫難逃。這一刻,神箭手的自信又回到了身邊。

神箭手發現龍騰雲居然站在原地沒有反映過來,距離太近箭已及體,龍騰雲晃了晃身子,一頭栽倒在地。神箭手大喜過望,他撲過去一把提起龍騰雲,嘴裡罵道:“活該你倒黴。”

同一瞬間,他發現龍騰雲裂嘴一笑,心中大駭正想補上一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腦後挨了重重的一錘,眨眼間短刀墜地,形勢急轉直下,羔羊已入狼口。

神箭手不服輸地罵道:“使陰謀詭計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膽子放開我,我們光明正大的決鬥……”他的咽喉已經被龍騰雲緊緊扣住,大手緩緩發力,象抓鵝一樣,頸被往上提,整個身子緩緩上揚,直至腳尖點地,這種滋味可真不好受,連咬舌自儘都成了癡心妄想。

龍騰雲陰陰一笑,笑容滿麵地說:“我要口供。”神箭手嘎聲罵道:“你個狗……賊,快……快放開我。”

龍騰雲大手一撕,“哧啦”一聲,神箭手的上身勁裝被全部扯爛,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的肌膚,豐滿的酥胸迎風傲立,格外耀眼奪目。

神箭手被打回女子的原形,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龍騰雲稍稍一緩,又繼續手放到她的褲腰處,作勢欲脫,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意。

姑娘大驚失色,一臉哀求之色,卻沒硬挺著不招供,龍騰雲毫無顧忌地拉下她的褲子,隻剩餘勉強遮住要害部位的肚兜,雪白的玉膚裸露在外,泛起層層凸起的小顆粒。

龍騰雲一點也不著急,他慢條斯理地說:“其實你的底細我大部分都很清楚,在我眼中沒有男人和女人之分,你是我的俘虜,我根本不在乎你招供不招供。”

“呸!你休想從本姑娘這裡得到任何情報。”

“喲,喲,喲,真看你不出啊,讓你看看我的手段。”龍騰雲掏出腰間的繩索,牢牢捆住這位姑娘的雙手,將她吊在大樹之上。

龍騰雲在樹下地說:“我若是把你交給那些被你無辜屠殺之人的家屬,你說會出現什麼情況?”

姑娘臉色大變,粉麵鐵青一片,依然不願意屈服地叫道:“你殺了我吧!”

“唉呀,我可不想做沾滿鮮血的凶手,也真是的,天寒地凍的,你這麼一位光著身子的美人兒,估計還可以堅持不少時間吧?”姑娘渾身一抖,真實的感覺到天氣格外寒冷,凍得椎心刺骨。

龍騰雲及時地說:“你完全可以嚼舌自儘,不過呢,我會把你的裸體掛在京城最高的城樓上,任千萬人觀賞,你家裡人一定很喜歡欣賞你這副絕妙的體態吧?”一語打消了箭手姑娘自儘的決心。

龍騰雲悠閒地說:“我有的是時間,不怕等,也不怕拖,哦,要不等會我多叫上幾個人來陪你聊天?”

“我……我姓謝,叫謝……玉……香……”姑娘終於崩潰了。

“乖,這就對了,繼續,我等著你扯謊。”龍騰雲心中暗喜,臉上卻一絲不露。

“我是控鶴軍四閣主的大弟子,專門負責執行特殊任務……”龍騰雲隻是細心地聽,絕不插嘴。

謝玉香招供完畢,龍騰雲忽然冒出一句:“你是哪位大臣的女兒?你若不說,前麵所有招供作廢哦!”謝玉香一呆,苦澀地說:“我是兵部員外郎謝章龍的獨生女。”龍騰雲的臉色變得凝重,他把謝玉香從樹上放下來,挾住她往客棧方向疾馳。

龍騰雲不敢帶著衣衫破碎的謝玉香去見高清塵,他讓人把俘虜關了起來,然後馬不停蹄地去見先生。

高清塵被攙扶著斜靠在榻上,麵色蒼白,渾身乏力。

龍騰雲見先生如此憔悴的模樣,心頭一酸,淚就下來了,他跪倒在床邊,大哭道:“都是我不孝,竟讓先生身蹈險境,真是百死莫贖。”

高清塵吃力地伸手撫在小龍的頭上,喘息道:“我恐不久於人世,為了那些無辜的客人及小武,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龍騰雲大慟,他呼喊道:“不,不要,先生您學究天人,精通醫術,您一定不會死的,嗚,嗚,嗚,嗚……”

高清塵安慰他說:“傻孩子,正是因為我精通醫道,才自知命不久矣。我現在隻是擔心,我死之後,你和小武會胡來。”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克製住小龍和小武的人,除他之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是不行的。

淚眼已經朦朧,龍騰雲抬起頭,抱住高清塵叫道:“先生,我不要你死,我剛收集到了一本奇書,我想天命會有轉機的,先生您看。”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已經泛黃的古老書卷。高清塵敷衍他說:“好好,我現在就看,想辦法不死。”

龍騰雲連連點頭,滿是期待地盯著高清塵,他莊重起誓道:“先生,您若有不幸,我和小武必定殺光月影閣的人為您殉葬,滅了唐國,再滅周國然後我們再自殺。”

高清塵苦澀之極,博古通今的恩師卻單單漏算了一條,老天並沒有給他強健的體魄,九**外加莫名其妙的暗疾,自始至終都在折磨著他,吞噬著他的生命。

高清塵很清晰的感覺到,他再也拖不過明年。高清塵多少有些遺憾,螻蟻尚且偷生,何況胸懷百萬甲兵的他呢,淡泊紅塵俗世,實在是無奈之舉。

高清塵突然發現皮卷中提到了九**三個字,他急忙全神貫注地閱讀手裡的古卷。龍騰雲眼看著先生在那裡胡思亂想卻沒有絲毫辦法,此時卻見先生重視起手裡的古卷,他暗暗鬆了一口氣,付出了數百位勇士的鮮血,換來的這本古卷,是先生唯一的希望了。

高清塵手不釋卷地一路認真讀了下去,他發現卷中所提的觀點簡直是匪夷所思,他也曾經研究過這方麵的醫道,但覺得十分虛無縹緲,最終還是放棄了研究。

沒想到,古卷上的觀點實有異曲同工之效,曲徑其實可以通幽。高清塵反反複複研究了數遍,終於發現核心問題是要先找到具有一陽脈的絕色女子作鼎爐,這樣一來他至少可以活到三十歲;然後再逐步收集二陽脈,以至九陽脈的女子,那麼按照理論上來說,他就至少可以活到八十歲。

人海茫茫,要發現這麼多巧合,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十萬倍,高清塵先一喜,後一呆,頹然地靠進枕頭,沒路了,天命該絕。

龍騰雲一直盯著先生,他插嘴道:“其實,龍兒已經帶回了一隻上好的鼎爐。”

高清塵眼前一亮,異彩連閃,急問道:“在哪裡?”

“被關在了客棧裡。”龍騰雲心情一鬆,隻要先生自己有求生的欲望,那就萬事可為,自己也就沒有白費心機。

當小武見到謝玉香時,他馬上不乾了,怒道:“這不是險些害了先生的家夥麼,老子要宰了她祭奠那些無辜的亡靈。”

小武從謝玉香的眼神裡認出她就是那個神箭手。龍騰雲陰沉地說:“你要想先生早亡,那就宰了她吧。”小武一呆,一頭霧水地傻站在那裡。

龍騰雲悠悠地說:“小武,凡是被我發現的絕色女子,我都會不管什麼倫理道德地去脫光她,你不是曾經以為我十分變態麼?那好,現在我就告訴你原因,”

龍騰雲頓了下,繼續說:“那是因為我要找到符合要求的鼎爐,有了鼎爐,先生才可能長壽。”小武恍然大悟,大挑拇指,讚道:“有你的,我服了你。”

謝玉香被繩索結實地綁在梁柱上,衣不遮體,麵色灰敗,耷拉著螓首,萎頓之極。

龍騰雲故意先折磨她,從精神到肉體都要將她征服,讓她完全聽命於己。其實龍騰雲十分緊張,萬一這個姑娘剛烈不屈,那還真不好辦了,絕色女子到處都是,但符合要求的鼎爐則是億金難求。現在龍騰雲有十成十的把握,讓她往東走,她絕不敢往北行。

龍騰雲一看見她,就親切地說:“唉呀,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呢,快快鬆綁,找幾個女仆來服伺小娘子洗漱更衣。

謝玉香已經走投無路,該說不該說的,她都說了,現在是有家不能歸,即使回到師門,等待她的也隻能是嚴酷的懲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平日裡乾的就是這些事情,很知道內情。

借著空檔,龍騰雲和小武詳細計劃了一番,力求每個步驟都完美無缺,畢竟先生的身體十分餒弱,經不得風波。

門簾一掀,豔光四射,讓人不由目光一亮,就是屋內通明的燈火,黯然無光,從裡屋出來的人兒,竟是一位美如西子,貌似天仙的絕色少女!

這位絕色少女高挽三丫髻,烏如墨染,上插飛天玉鳳,鬢綴翡翠珠花,身穿碧綠羅衫,外罩銀白狐裘,腰係一條金絲鸞帶,生得黛眉鳳目,瓊鼻櫻口,綻唇一笑,露出一線潔白如玉的貝齒。她那張瓜子形的嫩白麵龐,紅潤可愛,吹彈可破,未言不笑就有一對令人陶醉的梨窩!尤其是,一雙迷人的秋水,眼波流轉之際,令人心曠神怡,嬌媚不可方物。

龍騰雲對女人具有先天性免疫力,在他的眼裡女人都一樣,無論美醜都隻是個符號罷了。小武則看傻了,如果不是記憶力絕好,他簡直認不出眼前的絕美人兒竟然是那個謝玉香。

龍騰雲冰冷地說:“我會考慮把你的父母兄弟都接出來,當然就看你的表現了。”謝玉香明眸裡馬上閃出豔麗的光芒,她一字一頓地說:“當真?”

龍騰雲傲氣地哼道:“我龍騰雲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我說過的每句話都肯定會兌現。”謝玉香一想,根據控鶴軍的情報,也的確如此。

謝玉香隻能選擇信任龍騰雲,除此之外她彆無他法,還有與家人團聚的機會,這是她作夢都想得到的東西,值得為之付出一切。

龍騰雲衝小武使了個眼色,小武馬上轉身快速離開。

小武來到先生的房間,找個理由支開了負責保護的鐵衛和銅衛,他發現先生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小武屏住呼吸,點起銷魂香,湊到先生的鼻前,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小武的手指開始在先生身上的各個穴位敲擊起來,幫助先生活動筋骨。

萬事具備之時,小武的額頭已見汗,他發出暗號,龍騰雲趕緊帶著謝玉香進來,小武退了出去,小龍早就調集了身邊的精銳,房前屋後全部布置妥當。

龍騰雲站在屋內沒走,謝玉香橫了他一眼,怒道:“你還不走,難道要看我和你的先生**?”龍騰雲麵無表情地,哼道:“少廢話,快點寬衣,你身上哪個部位我沒看過?”謝玉香大羞,背過身去扭扭捏捏地脫衣服。

龍騰雲不耐煩地喝道:“彆耽誤時間,難道要我幫你脫麼?”不大的工夫,屋內一片雪亮了,完全壓製住了通明的燈火,謝玉香羞澀的裸身站在床邊,龍騰雲教的步驟她早忘得一乾二淨。

龍騰雲無法,隻得抱起她的身子輕輕放到床上,然後教她道:“現在可以幫先生寬衣了。”謝玉香顫抖著雙手,閉著眼睛幫睡夢中的高清塵解帶,好不容易才解除束縛。

龍騰雲警惕地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所幸她沒有任何異常,也記憶起龍騰雲交代的步驟,開始按部就班地執行。

漸漸地,謝玉香開始情動,龍騰雲配置的銷魂散絕非凡品。她摟住高清塵溫暖的身子,緊緊地貼了上去,龍騰雲配合著按在高清塵的醒神穴上,高清塵逐漸也有了些許感覺。

還是處子的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行房,除非出嫁之前,她母親才會蜻蜓點水般的指導一些相關知識。

謝玉香不知所措,龍騰雲隻得親自動手,提起她的身子,擱到先生的身上。

龍騰雲的手段果然驚人,在度過了最初的艱難之後,謝玉香本就是一身媚骨,也不由漸漸放開心懷。

晨曦一寸一寸地驅趕著室內的黑暗,高清塵從酣夢中醒來,朦朧中他體會到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鼻中撲麵而來的是一縷女兒家所獨有的體香,中人欲醉,緊接著,他感覺到一條粉嫩的玉腿親昵地勾纏在他的腰部,臂彎裡枕著一個女人。

大驚之下,高清塵急忙側頭看去,我的老天,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枕在他的臂彎裡的居然是一位明豔無比的絕色少女,美眸微閉,秀頰上掛著殘餘的淚痕。

這異樣的風姿,他何曾見過?

我這是怎麼了,高清塵大叫一聲:“小武,小武……”小武象箭一樣直接射到床前,慌急地問道:“先生,怎麼了?”

高清塵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雍容氣度,一副土包子模樣,他顫抖著手指著還在熟睡之中的謝玉香,情緒不穩定的問道:“這是誰?”

小武心情一鬆,朗聲回答道:“這是小龍給您找來的鼎爐。”什麼?高清塵回過了神,他恢複了往日的睿智,仔細一思索,馬上就全明白了。沒有小武的配合,小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弟子們的一片純孝之心,他能忍心責備他們麼?他高清塵有些清高,但絕非偽君子,隨遇而安是他的處事原則。

高清塵隻問了一句話:“這位女子是自願的麼?”小武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高清塵放心了,又問了句大失水準的話:“我要娶她麼?”很顯然他在這方麵還屬於菜鳥級彆。

小武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龍此時滿麵笑容地步入室內,他回答了這個問題:“她不過是先生您身邊的女奴罷了。”

高清塵楞楞地盯著小龍,龍騰雲看出了先生的困惑,他進一步解釋道:“就是任您支使,隨您享用的奴隸。”

高清塵一拍腦袋,傻問道:“她會同意?”龍騰雲冷哼一聲,說:“她的罪孽實在深重,必須為奴方能贖罪。”

高清塵吩咐道:“你們都先出去吧,讓我仔細想一想。”把他們支走後,高清塵暗笑,真是丟人,這麼簡單的問題卻要讓弟子想辦法幫他解決,看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不大的工夫,初嘗滋味的謝玉香從夢中醒來,她瞧見眼前羞死人的景象,馬上羞答答的把螓首藏進高清塵的懷中,小臉不停的挨擦著他的胸膛,雙手卻緊緊的抱著高清塵不算雄壯的身軀。

憐由心生,高清塵緩緩伸手撫摸著順滑烏黑的秀發,極其自然地把毫無反抗能力的美人抱在了懷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到天然的女兒家香氣,卻不言語。懷中的女人為這突如其來的親昵一驚,不過一瞬間後便變得柔軟如泥,舒適地靠進有力的懷抱中,他說:“你以後就跟著我好了。”她嬌柔的點點頭沒作聲。

高清塵的身體一天天地好起來,雖然不能修煉拳腳,但體魄卻開始強健,臉色逐漸紅潤,腰不酸腿不疼,可以徒步遠行近十裡路,這在原來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

謝玉香已經適應了快樂的女奴生活,龍騰雲果然沒有騙她,她的父母兄弟們都被接了出來,儘管暫時還不能享受天倫之樂,但她已經十分滿足。

謝玉香覺得高先生清高但不死板僵化,說話風趣且文雅,學識淵博而不賣弄,性格沉穩且善解人意,她感覺到越來越離不開高清塵。

自從謝玉香帶領的暗殺組合全軍覆滅後,高清塵十分清楚,目前僅僅是暴風雨之前的短暫平靜,敵人在調動更強的力量。

這日,高清塵找來小龍、小武、劉三、墨勇、金銀銅鐵四衛首領,身邊最親近的人們都明顯感受到先生身上除了原有的睿智之外,增加了一份很強的進取心。

小龍最善於捕捉高清塵的心思,先生原來始終沒有親自主持組織內的活動,是他認為生命極其短暫,他要遍覽大好河山,讀了萬卷書還要行萬裡路,不願意浪費哪怕一點點時間去處理俗務。

現在,先生的身體狀況大為好轉,以他的性格,騰出手來後,必定不會坐視不利的局麵繼續發展。

高清塵靠在躺椅上,手指不斷敲擊著桌麵,輕笑著說:“以你之才乾,絕不可能考慮不到月影閣的優勢,你在逼我出山啊,龍兒。”

龍騰雲沉穩地說:“小龍能做多大的事情,還有些自知之明,以我的能力再想往下發展,確實力有不逮。”

高清塵猛叩了幾下,微笑道:“是我耽誤了你的大事,如果你沒有分心為我四處找寶,月影閣何至於崛起至斯。”龍騰雲肅然道:“先生,龍兒略儘孝心是理所當然。月影閣崛起也非一日,集數十年之積累,如今已經羽翼豐滿。我們現在隻能算是中隱隱於市,一旦月影閣扶持的李從嘉完全掌握了大唐的最高權力,我們的生存空間不會大。”

高清塵完全明白小龍的意思,師徒之間不需要把話全部說白,聞弦歌而知雅意,他們默契很深。

高清塵沉吟道:“苦無明主。”小龍歎息一聲道:“伴君如伴虎,若是選錯了對象,隻怕比月影閣更難處理。”師徒相視一笑,龍騰雲又說:“漢王怎樣?”

高清塵坦然自若地說:“若說漢王的軍方勢力應該大有可為,但我隻看品性,而不看實力。”小龍接道:“是啊,狡兔死走狗就烹了!不過,我們似乎可以觀察下漢王?”

高清塵頓了頓,說:“是要觀察,但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所以我們還是需要有所準備,幾個皇子的行徑,都在我們考察之列。”小龍完全明白了先生的意思。

龍騰雲按照高清塵的意圖,把已經暴露在月影閣視線之中的大德昌及時關閉,各地的分號在同一時間把所有的人員和資金轉移到暗處,店麵也都以低價轉讓給彆的商家。

前後隻相差一天,朝廷派來查封大德昌的控鶴軍特使帶著全副武裝的兵馬,殺氣騰騰地撲了個空。龍騰雲聽到這個消息,淡然一笑,對小武說:“那些傻瓜們豈能與先生相提並論?”小武深以為然。

高清塵帶著一行人,十分悠閒地乘船往京城而去。高清塵從謝玉香口中得知,其實安排暗殺高清塵是謝玉香的自作主張,月影閣的高層並不知道詳情。

謝玉香羞赧地說:“當時,我奉閣主命令準備下手攻擊龍騰雲所在的總號,但是我忽然發現總號裡沒有一名女性,仔細分析了各種情報後,我基本確定那是個天大的陷阱,所以我臨時改變計劃,轉道去攻擊分號。”

她低下頭,垂淚道:“我以為當時客棧裡住的都是你們的人,所以下了格殺令,沒想到誤殺了許多無辜的客人,我真是該死。”

高清塵輕輕撫摸著她的烏發,愛憐地說:“你確實錯得很厲害,不過,你也不必過於自責。”謝玉香仰臉問道:“先生,您不怪我麼?”

高清塵肅然道:“因為你的加入,使我們贏得了寶貴的部署時間。俗話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一個強者主宰一切的世界。我雖不主張濫殺無辜,但我也不會假仁假義,因為我也無權代天行道。我也是一個自私的人,這個世界上草菅人命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即使想管,卻手中無權又怎麼可能管得過來?”

高清塵含蓄地說:“亂世即將來臨,為了更多的百姓不至無辜失去他們的生命,我想大家都會原諒你的。玉娘,讓我們一起努力共創一種嶄新的體製,使千千萬萬老百姓不會無辜被殺。”

謝玉香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盯著高清塵,斬釘截鐵地說:“玉娘誓死追隨先生,將功贖罪!”高清塵緊緊地把她摟入懷中。

高清塵在心中呐喊著:“我有抱負,很想成就一番前無古人的大事業。我是人,不是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若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維護天下的蒼生?”

謝玉香是賦予他時間和生命的大恩人,無論於公還是於私,高清塵都有充足的理由諒解她。在謝玉香的心目中,高清塵並非表麵道貌岸然實為衣冠禽獸的假道學,而是胸懷天下的真正男子漢。

小武看得很清楚,謝玉香在背叛了師門,並且成了高清塵的女人之後,再也沒有任何退路,隻能死心塌地的跟隨在高清塵的左右。

高清塵乘坐的是三層客貨兩用船,底層是貨艙,中間是大通鋪客艙,上麵是分割成許多單間的高級客艙。由於載著貨物,所以船體很大,吃水很深,行駛在運河上十分平穩,一般的風浪根本威脅不了這艘重達500料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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