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敢當沒敢隱瞞李中易,他把怎樣遇見並認出符茵茵,大名府又如何被契丹人圍攻,危在旦夕的實情,一股腦的合盤托出。
李中易摸著下巴,凝神一想,還真有些為難:一邊是他必須拿下的雄州和霸州,一邊卻是岌岌可危的符家老巢——大名府。
如果,符茵茵沒有跟著劉敢當一起過來,李中易完全可以裝傻充楞,徑直提兵去取了雄、霸州即可。
現在,責怪劉敢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符茵茵既然已經來了,李中易心裡麵門兒清:躲,肯定是躲不過去的。
大軍還沒有離開洺州,此去雄、霸二州,大約700裡之遙。然而,洺州距離大名府的路程,僅有區區兩百裡而已。
除非,李中易打算拿下了雄州和霸州之後,就乾脆自立門戶,扯起反旗。否則,坐視符太後的娘家集體淪陷之罪,他絕對承受不起。
父母妻兒,都在開封城內,這些人都是必須顧忌的至親,也是李中易目前的最大軟肋。
所以,另立山頭的這個選項,直接被李中易pass掉了!
現在,一個巨大的難題,就擺在了李中易的麵前。符茵茵此來的目的,李中易不須多想,便可猜個十成十。
問題是,現在轉道去救符家的老巢——大名府,對李中易並無任何政治、經濟或是軍事上的利益。
“敢當啊,你到的可真不是時候呐。”李中易輕歎一聲,無視於劉敢當的一臉懵懂,抬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麼?你給爺出了個大難題。”
劉敢當看出李中易的情緒不佳,慌忙張嘴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李中易看出劉敢當的忐忑不安,不由微微一笑,說:“要想成大事,難免會遇見挫折,不經曆風雨,怎麼見彩虹?好了,你彆多想了,我知道你的忠心,去,先把肚皮填飽吧。”
劉敢當不敢多言,一頭霧水的行禮後,快步走了。
李中易望著劉敢當的背影,心裡暗暗一歎,除非他想馬上和朝廷翻臉,否則,他暫時還得罪不起符茵茵。
他身為北伐的統帥,卻擁兵坐視大名府陷落於契丹人之手,讓符太後的娘家人被一網打儘,這麼大的罪過,說實話,李中易即使想背,也不可能背得起!
符茵茵既然已經來了,李中易即使不想見,也必須要見,他長長的吐了口氣,輕聲哼哼道:“時運這玩意,確實很重要呐!”
鑒於符茵茵是當朝太後的親妹子,又是名正言順的郡主,其身份迥然不同於一般權貴,李中易駕馭著“血殺”,親自迎到了路口。
跋涉千裡來尋李中易的符茵茵,即使經曆過風霜的殘酷洗禮,卻依然還是那麼的明豔照人!
剛一見麵,符茵茵出人意料的翻身下馬,狂奔到李中易的麵前,死死扯住他的袍袖,放聲大哭:“咎郎,現在,隻有您才能救奴家的闔家老小了……嗚嗚嗚……”
竹娘在一旁聽了“咎郎”二字,不由直翻白眼,咬緊銀牙,狠狠的暗罵道:“騷蹄子,臭不要臉的野狐狸精……”
折賽花雖然是平妻,但那僅僅是折、李兩家私下的約定而已,李家未過門的正室——柴玉娘,絕無可能忍受折賽花和她平起平坐的待遇。
基於女人的敏感直覺,竹娘下意識的認為,李中易和符茵茵之間,很可能有說不清楚的關係。
這麼一來,竹娘對符茵茵的敵意,不可能小。要知道,以符茵茵的身份,若是和李中易搞得不清不楚的,最吃虧的恐怕就是身份有些尷尬的折賽花了。
李中易當著手下人的麵,被符茵茵扯住袍袖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一件事:此事絕對無法善罷甘休。
符茵茵以郡主之高貴身份,渾然不顧麵子,和李中易當眾拉拉扯扯,隻要傳了的出去,李中易的名聲必定全毀。
李中易心裡有數,身邊的都是他的鐵杆部下,隻可能守口如瓶,絕無膽子傳他的風言風語。
可是,符茵茵擺出來的姿態,卻分明告誡李中易:你若是不依,本娘子豁出清白,也要搞臭你!
李中易暗暗歎氣,除非他有膽子宰了符茵茵滅口,否則的話,她來求援這事,肯定不可能善了。
“郡主,咱們有話慢慢說,好麼?”李中易打不得,罵更不行,隻得對符茵茵溫言相勸。
可是,符茵茵死死的揪住李中易的袍袖,死活不肯撒手,哭得傷心欲絕,一副雨打花殘的淒慘景像。
符茵茵擺明了要死磕到底,李中易心裡很明白,如果符家人都完了,不僅符茵茵將來很難找個好婆家,就連符太後,都明顯會有地位不穩的顧慮。
一男一女,老是這麼拉拉扯扯的,八卦性絕對不可能小。
李中易就算臉皮很厚,也架不住老部下們頻頻探頭縮腦的窺視,他板下臉,沉聲喝道:“胡鬨,軍國大事,豈能兒戲?如果沒有充分的準備,導致我軍慘敗於契丹人之手,誰來救援大名府?”
符茵茵顯然知道李中易動了真怒,仿佛變戲法似的,輕輕的放手,鬆開死扯住袍袖的玉手,盈盈斂衽,蹲身下拜,“小女子無禮之處,還請郎君多多海涵。”
竹娘的鼻子都快氣歪了,符茵茵當著她的麵,演的這場好戲,顯然有想把清水攪混的意圖在裡邊。
即使竹娘心裡有數,以符茵茵的身份,絕無做妾的可能性,但那隻是近期無憂而已。
雖然沒人暗示過竹娘,可是,跟在折賽花身邊的****夜夜,讓她學會了走一步看三步的思維模式。
當今天子年幼,群雄眾多,且實力皆不俗,萬一李中易哪天登上了至尊的寶座,關係不清楚的符茵茵,又會如何?
身為折賽花的好姊妹,本身又是李中易的女人,竹娘搶在李中易的前麵,冷冷的對符茵茵說:“符郡主,您是太後娘娘的親妹,若有什麼不妥的傳聞,您肯定沒事,我們家的爺呢?”
李雲瀟暗挑大拇指,竹娘真心夠厲害,她短短的一席話,恰好替李中易解了圍,替他講明了原本不太好說出口的大道理。
誰料,符茵茵竟然挺起腰杆子,冠冕堂皇的說:“奴家的性命原本就是李郎所救,恩深似海,自與旁人不同。”
竹娘被噎得直翻白眼,心裡異常窩火:這個姓符的浪蹄子,實在是恬不知恥,李郎一直在推托,她卻死不要臉的往上貼。
竹娘的介入,顯然將事情搞得更複雜,李中易用色製止了竹娘原本打算的反唇相譏,他攤開雙手,對符茵茵說:“這裡人多眼雜,不如到大帳之中詳談,如何?”
符茵茵顯然不是呆瓜,她也知道,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其實談不出任何的結果,隨即點了點頭,跟著李中易一起去了臨時大帳。
進帳之後,符茵茵死死的盯著竹娘,竹娘卻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跑過去端茶遞水,忙活個不停。
李中易起初沒有注意,等他招呼符茵茵落座的時候,卻瞥見,她和竹娘之間,竟然正在用眼刀互殺。
聯想到符茵茵此前的表現,李中易立時熄了遣竹娘出帳的打算,對於兩女之間的暗鬥,索性裝糊塗。
有竹娘這個眼中釘在場,符茵茵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黃花大閨女,很多私房話也就無法再說出口。
“李相公,臨來之前,家姊有幾句體己話,命奴家務必單獨轉達給您。”符茵茵畢竟不是省油的燈,美眸一眨,立時計上心頭。
竹娘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她也沒有料到,符茵茵竟然會來這一手。
秉政的當朝太後娘娘的所謂體己話,其實和懿旨,沒啥區彆了啊!
李中易眼神一凝,他早知道符茵茵會出招,卻也沒有想到,竟然來得這麼的快,這麼的無可阻擋。
竹娘儘管十分的不情願,可是,接收到李中易明確的眼色指令之後,她隻得無奈的轉身,離開了大帳。
“李郎,隻有你才能救我全家……”竹娘剛出帳不久,符茵茵便搶到李中易的身前,拜倒在地上,死死的抱緊他的左腿,哭得異常之傷心。
李中易暗暗一歎,他就知道符茵茵會來這一招,真心令人頭疼。說實話,以他的政治智慧,隻要不是耍無賴,隨時隨地都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唉,五娘,你這麼乾,成何體統?”李中易隻得端出軍事上麵臨的困難,想找個緩衝的餘地,“我軍畢竟人少,契丹人勢大兵雄……”
符茵茵雙臂使勁的搖晃著李中易的腿,哀傷的抽泣了一陣子,這才緩緩的說:“奴家知道李郎是個大英雄,敵眾我寡的局勢之下,竟然連續三次擊敗了契丹人精銳鐵騎,更有幾萬起丹俘虜。”
李中易苦笑不已,敢情,這個妞兒把一切都打聽清楚了,這才來找他說事。
“李郎,你明白麼,奴家的心裡一直有你……”就在李中易苦思對策之際,符茵茵忽然站起來,十分用力的摟住他的脖頸,親昵的臉貼著臉,呢喃道,“隻恨奴家沒有柴玉娘那麼的膽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