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保持隊形,中速前進……”李家軍的基層軍官們紛紛沉聲喝令自己的部下們,不要急躁,穩著走,步對騎的對戰訣竅,核心便是嚴密的隊形。
折從阮瞄著甩在李家軍前進步伐後邊的各種暗坑,拒馬槍陣,不由倒吸了好幾口冷氣,“呀,好陰狠的陷阱……”
陷阱很美,可是,契丹人第一波次的全麵潰敗,導致李中易預留的重要後手,反而成了一著閒棋,令人始料未及。
由於,李家軍有條不紊的步步緊逼,耶律傲得以騰出手來組織傾巢出動的大反擊。
實際上,耶律傲還有一個選擇,掉轉馬頭進攻已是強弩之末的折家軍。
可是,耶律傲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最容易脫身的選項,仿佛餓狼一般,凶狠的殺向了李中易所在的中軍。
李中易穩穩的坐在“血殺”的背上,在牙兵們嚴嚴實實的護衛之下,跟隨著大部隊前進的軍鼓聲,一路向前。
“爺,奴家不許您太過靠近敵軍。”全副武裝的竹娘,左手持弓,右手抓箭,異常警惕的盯著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拉住竹娘的手腕,湊到她的耳邊,小聲說:“為夫就算是為了一直欺負你,也不可能輕身冒險滴,娘子且放寬心。”
竹娘臊得滿麵通紅,恨恨的甩掉了李中易的爪子,故意背過身子,再也不看他。
逗自家女人,不過是大戰前的小小調味料罷了,李中易心裡明白,他剛才頻頻撫摸刀柄的小動作,一定被竹娘觀察到了。
彆看竹娘在床第之間一直潰不成軍,可是。李中易卻知道自家女人的真正底細。
當初,在府州城下,一直追隨在折賽花左右的竹娘。簡直就是一個殺人女魔:死在她刀下的晉陽軍將,少說也有十幾個。
“殺呀……”
“宰光南蠻子……”
“剁了矮子們……”
耶律傲的老部下們。畢竟是大契丹國最精銳部隊之一的宮分軍,這些人和中原漢人的軍隊作戰,就從來沒輸過。
從勝利走向勝利,必然帶來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實實在在的心理優勢,耶律傲恰到好處的利用了手下人一直極端蔑視南方漢人的微妙之處,重新鼓動了決死的士氣。
狹路相逢,勇者勝!
這個道理。不僅僅是李中易明白,耶律傲同樣很清楚。由於李家軍的包圍圈顯著縮小,耶律傲彆無選擇,索性把手頭的本錢,一股腦的砸出去。
此戰若是獲勝,以耶律傲對大周軍事實力的了解,南蠻子的中原腹地,必定再無可以一戰之對手。
“殺,殺,殺……都殺光了。打草穀,分漢女……”耶律傲揮舞著手裡的鋼刀,嘴裡不停的叫嚷著部下們最愛聽的內容。
身為大契丹國的精銳部隊。這些年來,耶律傲的部下們,可沒少參與打草穀。
許多隨軍南下的契丹人,隻要打一次較大的草穀,便會一夜暴富,不僅牛羊成群,更可能搶來幾個美貌的漢女,供他們發泄享樂。
“咚咚咚……”軍鼓聲聲,“嗚嗚嗚……”號角長鳴。伴隨著李家軍堅定的前進步伐,耶律傲也已經完成了新的作戰布局。
在整頓潰兵之後。耶律傲改變了戰術,除了派去牽製住頗超勇的三千騎兵之外。他把剩下的大約一萬兵馬,全部集中到了麵對李中易中軍的這一線。
剛才,第一波次衝鋒失敗的原因,耶律傲做了總結:太大意了,也太蔑視南蠻子了,連盾都沒舉,居然就這麼盲目的衝了過去。結果是,兩千多人的第一波次精銳騎兵,就這麼白白的犧牲掉了。
如今,耶律傲吸取了上一次失敗的慘痛教訓,集中優勢騎兵,打算一舉衝垮李中易的中軍。
“南蠻子的體力有限,拉弓最多不可能超過十回,隻要頂住了,就可反敗為勝。”這其實是耶律傲內心深處的真實寫照。
折從阮雖然年事已高,卻由於長年累月打熬筋骨,身體素質隻比李中易好,不可能比他差。
李家軍擊潰了契丹人,勝了第一陣後,折從阮的心思,落回到了的折雲水那邊。
剛才,契丹人狂潮一般的進攻,折從阮曆曆在目,心中的震動極大。
耶律傲現在的傾巢出動,看似威勢驚人,折從阮反而長長鬆了口氣,如果,契丹人掉頭衝向已經久戰的折家軍,折雲水多半撐不下去。
馬力有限,為了保存戰馬的體力,耶律傲嘴巴裡喊得很響亮,實際上,他並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一直暗中壓著馬速,積蓄馬力。
李家軍是兩麵包抄過來,雖不是急行軍,相對契丹人的距離卻是快速拉近。
很快,耶律傲領著大隊人馬,進入到了正常急衝鋒的區間,他舉起右手,猛的向下一揮,厲聲吼道:“馬踏南蠻子……”
“馬踏南蠻子……”耶律傲以身作則,衝在了最前麵,榜樣的力量是無窮,契丹人左手持盾,右手舉刀,惡狠狠的撲向李中易所在的方位。
“嗯哼,來得好。”李中易冷冷一笑,根據契丹人衝擊過來的速度,果斷下令,“擲彈兵上前,弓弩手準備五段擊。”
契丹人這一次的進攻,隊形顯然厚實了許多,而且來勢洶洶,李中易不想陰溝裡翻船,所以,特意將投擲“雞尾酒”的擲彈兵擺到了最前麵。
大兵團作戰的經驗,李家軍已經基本具備了,隻是,麵對萬人以上的騎兵正麵衝鋒,這還是頭一遭。
進入一百五十丈的提速衝鋒區域之後,耶律傲毫不遲疑的下達了總攻擊的軍令,“殺……”
“殺……”
“嗷……”
“馬踏南蠻子……”潮水一般的契丹人,揮舞著手裡的戰刀,聲嘶力竭的嚎叫著,撲向李中易的陣前。
“停止前進,擲彈兵預備……放……”李中易的軍令一道接著一道的下達,久經訓練的優秀基層軍官團,在關鍵時刻沒有掉鏈子,一絲不苟的指揮調度部下們,堅定的執行著統帥傳下來的每一道軍令。
“轟轟轟……”隨著軍號聲聲,一隻隻裝滿“雞尾酒”的瓦罐,騰空而起,隨即砸落在了步軍陣前大約一百步左右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天空陡然一黑,耶律傲左手持盾,下意識的護住整個身子,南蠻子的弩厲害,他早就見識過的。
耶律傲有理由相信,隻要頂住了南蠻子的弓弩射擊,讓他手下的精銳宮分軍,殺入李中易的步軍陣列之中,此戰即可宣告獲勝。
即使雙手不控馬韁,耶律傲亦可僅靠兩腿,便可驅使胯下的戰馬,衝向正確的方向。
提速,提速,衝刺,再衝刺,大隊契丹騎兵仿佛下山的猛虎一般,異常凶狠的撲入了李家軍弓弩的打擊範圍。
可是,令耶律傲感到奇怪的是,原本預料的箭雨,並未如期而至,他的進攻沒有受到任何的攻擊。
“怎麼回事?”耶律傲的心裡犯起了嘀咕,難道說,南蠻子們怕了?
不可能啊,南蠻子敗象未露,反而占據著優勢地位,又沒有掉頭逃跑,不至於就這麼輕易的失去了鬥誌吧?
受限於既往的作戰經驗,耶律傲選擇了相信南蠻子的軍隊,很可能出現了未知的變故。
這不是耶律傲的錯,他從來沒有見識過,李家軍所掌握的諸多,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式武器。
時代不同了,武器也不同了,所麵對的軍隊更不同,耶律傲依然按照老經驗來指揮作戰,未戰,已輸三分。
“砰……”一隻瓦罐砸到了第一個契丹勇士的盾上,他起初以為是弓弩,轉瞬間又覺得不對勁,弓弩紮入盾牌的聲響應該是清脆的“叮叮”聲。
下一刻,這位契丹勇士察覺到有液體順著盾牌快速淌了下來,浸濕了他的戰袍。
“啊……”大腿處猛然間的傳來的劇烈灼痛感,迫使這位契丹勇士下意識的扔了手裡的盾牌。
“呀……”契丹勇士晃眼間,卻看見雄雄的火焰,陡然在升起,不僅點燃了他胯下戰馬的鬃毛,更從兩腿之間燃著了他身上的戰甲。
“轟隆……”極度的痛苦激發了契丹勇士的本能,他一頭栽下馬去,緊接著,就被自家袍澤的戰馬,踩成了肉泥。
同樣的悲慘故事,在契丹人的衝鋒集群之中,不斷的上演,渾身冒火的契丹勇士們,接連不斷的栽下馬去,轉瞬即被同胞的戰馬,踐踏得不成人形。
起初,火頭的麵積並不大,隨著衝入“雞尾酒”打擊範圍內的契丹人,數量迅速增加,星星點點的火頭,終於燃成了一片火海。
“弓弩手,五段擊。”雨勢雖然小了許多,但契丹人的弓弦依然不可用,李中易本著白占便宜的思想,將契丹人放到較近的範圍內,這才下達了進一步的打擊令。
“嗖嗖嗖……”連綿不絕的箭雨遮天蔽日,狂風暴雨一般,凶狠的紮入最突前的契丹騎兵陣列之中,將契丹最擅長的鋒矢陣尖端,整個的抹平了!
“滋……好厲害啊……”折從阮儘管已經見識過李家軍“雞尾酒”的厲害之處,卻依然感覺到心動神搖。
“有此鐵軍,有此神兵利器,何愁天下不唾手可得耶?”折從阮一念及此,不禁仰麵長籲了口氣,“哼,看以後誰還敢在家中私下裡說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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