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柴玉娘和小皇帝的關係,一向都很親密。這次,柴玉娘仗劍闖宮,起關鍵作用的固然是李中易手頭掌握的武力,同時也和小皇帝的刻意維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李中易熟讀宋史,他清楚的知道,當初趙老大被趙老二弄死後,趙老二事先部署的內奸“內常侍”王繼恩,在趙匡義篡位的過程之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隻要是讀過三國演義的兄弟,都肯定會記得一件決定東漢命運的大事:大將軍何進,被大太監們騙進宮中,直接剁了腦袋。
可憐的大將軍何進,彆看手握整個京城的全部兵馬,他隻身進宮後,幾個武裝太監,便輕而易舉的砍下了他的項上人頭。
禍起蕭牆之中,差之毫厘,就要掉腦袋,身死族滅,而且沒有後悔藥可吃!
反過來看,但凡權臣要想成事,就必須在深宮之中,有可靠的自己人掌權或是幫著打掩護!
由於秦無恨的特殊身份,李中易早在沒見麵之前,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怎樣把秦無恨順利的送入宮中,而且還不紮眼?
未見麵之前,秦無恨一直有些擔心,害怕柴玉娘不再信任他這個老內侍。
現在,柴玉娘待他親熱如初,秦無恨原本懸著那顆心,總算是重新落回到肚內:公主殿下,是個重舊情之人!
其實,秦無恨是個明白人!
柴榮登基之後,就把秦無恨打發到了澶州看守潛邸,顯然是在暗示他,不要靠近柴玉娘。
所以,秦無恨到了澶州之後,一直沒敢主動聯係柴玉娘。直到,這一次,柴榮已經駕崩後,秦無恨依然忍過了國喪時期,這才主動和她取得了聯係。
李中易是個明白人。他心知,這個秦無恨,不愧是宮裡的老人,很懂得審時度勢。
在深宮之中。黃景勝和王大虎確實籠絡了一批內侍,可這是銀子買來的關係,關鍵時候,恐怕無人敢冒著掉腦袋的巨大風險,暗中通風報信。
所以。李中易對此次和秦無恨私下的會麵,抱有較大的期待。
這個世界上,人不是機器,豈有防賊千日的道理?
隻要,秦無恨順利的混進宮中,總會有起作用的時候,就看李中易怎麼統籌安排了。
和秦無恨密議了很久之後,李中易領著柴玉娘,登上一輛牛車,晃晃悠悠的離開了農家的小院。
李中易和柴玉娘不同。他中途換上了一匹不起眼的西北河套馬,在李雲瀟的護衛之下,縱馬狂奔,快速趕上了大部隊。
大軍抵達濮州之後,李中易出人意料的,命令原地休整一日,這道軍令讓已經快要崩潰的葉誠望,大大的鬆了口氣。
沿著濮州北上,便是符太後的娘家,符家的老巢大名府。
據前方傳來的過時軍報。耶律休哥的兵馬,在繞過瀛州之後,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契丹人從瀛州南下大名府,肯定要經過深州、冀州和貝州。隻是,這三州都沒有傳出警訊。
草原民族,不太擅長攻城戰,雄州和霸州的失陷,主要是內應暗中搗鬼,才讓耶律休哥得了逞。
大名府。在符家長達十餘年苦心經營之下,城防異常牢固。對契丹人來說,符家的大名府,是塊地地道道的硬骨頭。
耶律休哥的突然消失,李中易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契丹第一名將,肯定是盯上了他這個契丹人的死敵!
顯然,耶律休哥的如意算盤,打得嘩嘩響,隻要擊敗了李中易這個契丹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則大周在黃河北岸的廣大國土,肯定會變成契丹人的囊中之物。
要知道,大周國土雖廣,精華腹心之地,卻是黃河北岸的中原之地。
此時,荊湖地區,還是屬於荊南國的地盤。南唐的大片國土,也尚未獲得真正意義的大開發。
整個大周的經濟命脈,基本集中於河北、河南,以及局部河東之地。
如今,耶律休哥率領的契丹鐵騎,在繞過瀛州之後,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李中易心裡非常有把握:耶律休哥的目標,八成落到了大名府符家的頭上。
契丹人的騎兵再厲害,南下途中的草穀再容易打,耶律休哥也不可能狂妄到,完全不顧後背的程度。
根據哨探們發回來的軍報,廣銳軍和神衛軍,在路上走得異常之拖遝。羽林右衛已經抵達濮州,超過了八個時辰,這兩支兵馬距離李中易紮下的中軍大帳,尚有五十裡的路途。
李中易背著手,漫步在中軍大營之中,低著頭仔細的琢磨著,耶律休哥可能的進攻方向和時間。
在契丹國這種以強者為尊的國度,耶律休哥所擁有的第一名將的美譽,在李中易看來,應該是名至實歸的事實。
以軍事貴族為主的契丹國中,盛名之下,豈有虛士?
李中易停下腳步,招手叫來李雲瀟,沉聲問他:“各個方位的哨探,都有回報麼?”他是搞偷襲的老手,如果因為馬虎大意,反被耶律休哥劫了營,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問題是,契丹人兵強馬壯,控弦之士超過了百萬之眾,說實話,耶律休哥即使敗了這陣,也輸得起。
然而,李中易的手頭就這麼點本錢,他若是輸了,父母雙親肯定會被掃地出門,諸多的美妾很可能會被朝中的權貴,洗劫一空。
小心駛得萬年船,李中易格外重視哨探方麵的狀況,也就不足為奇。
李雲瀟已經很久沒見過,李中易如此的盯在哨探上了,他摸了摸腦袋,索性從懷中摸出一份網格化的簡易軍用地圖,就著明亮的火把,詳細做了介紹。
“爺,按照您的吩咐,咱們派去各個方向的哨探,由原來的兩組一隊,改為三組一隊,彼此間隔五裡左右。白磷製作的引火鐮,也都發到了每個哨探的手上,隻要聞警,立即放衝天的煙花,向後邊的哨探報訊。”李雲瀟在早就十分熟悉的地圖之中,一邊指指點點,一邊把他所掌握的哨探情況,一絲不漏的作了稟報。
李中易眯起兩眼,盯在地圖南麵的官道之上,久久沒有說話。
“瀟鬆,你若耶律休哥,明知道咱們羽林右衛的行軍速度非常快,會從哪個地方突然殺出來,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李中易忽然有一種想吸煙的衝動。
李中易的大軍已經北上好幾天,敵軍卻突然失去了蹤影,顯然,耶律休哥是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
“傳令下去,廣銳軍和神衛軍,立即停止前進,就地選擇有水源的地段紮下大營。”李中易忽然臉色一變,和屬珊軍作過戰的他,心裡其實很明白,契丹人的精銳鐵騎一般都是兩騎一卒。
耶律休哥此次帶領南下的主力,其實是比屬珊軍更加精銳的皮室軍,據前方傳回來的軍報說,已經發現皮室軍活動的蹤跡,隻是不太清楚人數有多少。
李中易對這種捕風捉影的軍報,一直半信半疑,他甚至懷疑,沿雄州霸州以南的各個軍州,有無膽量派哨探去近距離偵察契丹人的活動?
大名府是大周在河北的第一堅城,又是符家人經營多年的老巢,耶律休哥既然是率領騎兵長途奔襲,不太可能隨軍帶上重型的攻城器械。
另外,以耶律休哥的豐富軍事閱曆,不可能不知道:外有援軍的堅城,易守難攻!
基於這些基本的判斷,李中易意識到,耶律休哥此次南下的目標,很可能是在他的大軍裡麵作文章。
大周的軍隊,大多是農民出身,又是在本國境內作戰,對於後勤輜重,有著嚴重的依賴。
契丹人的精銳騎兵,機動力異常強悍的優勢,十分明顯。如果耶律休哥不懂得以他之長,擊李中易之短,那他就不配被稱為契丹第一名將。
“爺,您是擔心咱們的後路被斷?”李雲瀟追隨在李中易左右,一路南征北討,東渡西殺,早已是見多識廣的宿將種子,他已經意識到了,某些問題的嚴重性。
“瀟鬆,也許我依然還是料錯了,某些人的道德底線。”李中易背著手,仰望著天空中的點點繁星,冷冷的說,“韓通的廣銳軍,危矣!”
在李中易的身後,按照行軍序列,應是神衛軍,最後才是韓通的嫡係人馬,廣銳軍。
換句話說,隻要稍微有點軍事常識的將領,都應該知道,耶律休哥若是想斷了李中易的糧道,劫走北進大軍的輜重,還在趕路途中並且是墊後部隊的廣銳軍,恰是最佳的攻擊對象。
耶律休哥的軍事素養,隻需要在這個時代的平均水準線之上,就肯定會在偷襲廣銳軍的同時,安排一支遊騎兵,阻截神衛軍的靠近增援。
以李中易對神衛軍的觀察,彆說他們沒能力去增援廣銳軍,就算是他們有那個實力,因為韓、趙之間的尖銳矛盾,也不大可能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去接應廣銳軍。
李中易此前也沒有料到,耶律休哥有膽子帶兵孤軍深入大周的腹地,並且,還想一口將他李某人,連皮帶骨,一口吞掉。
嘖嘖,好一個名不虛傳的耶律休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