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商機往往就出現在一線之間,稍縱即逝,所以,商業組織,原本就是最適合獨斷的組織。
老話說得好,與其千人摻合,不如一人當家。
韓通一而再的越界,李中易必須給他一個教訓,告訴他,誰才是此行做主的老大。
總之,不能讓韓通這個隻懂得打仗的粗漢,破壞了李中易的預定計劃。
那位老司馬已經不住在這座宅子裡,看門的一個管家,領著李中易和牙人,進了院子。
李中易邊走邊看,發覺,這裡雖然沒有雕梁畫棟,院子裡的一草一木,卻都儘顯士大夫的風雅之韻。
家具也都是上等木料製作而成,李中易看了很滿意,也沒怎麼還價,直接就和牙人約好,二日後,去牙行一手交錢一手交宅。
回客棧的路上,韓通根本沒長記性,又提醒李中易要米鋪的價格。
為了讓韓通死心,李中易索性領著他下車糧鋪轉轉。
韓通一馬當先,走進糧鋪,指著擺在門前的糙米,問迎接出來的夥計:“此米多少錢一升?”
那夥計看了眼韓通,笑著說:“官人是從北方來的吧?此米兩文錢一升,不二價。”
韓通表麵上不動聲色,私下裡卻狠狠的瞪了眼李中易,那意思是說,如此便宜的糧食,為何不買?
李中易裝作沒看見韓通眼色的樣子,含笑問那夥計:“小可初來乍到,貴店可否幫著雇船運糧?”
那夥計笑著說:“當然可以了。隻不過,小人必須提醒下兩位官人。這糧船隻能往南運,不能北去。按照咱們大唐的規矩,凡是私下裡運糧北上者,隻要超過一石,立即斬首示眾。”
韓通麵上沒啥表情。卻沒再說話。李中易擔心漏了底,索性買了二十石糧食,雇車運回了客棧。
一路之上,韓通都沉默不語,一聲不吭。李中易心裡明白,這韓通其實是個粗人。心是好的,卻不懂政商之間的規矩。
還真的是性格決定命運呐!
正因為韓通比較“耿直”,所以,趙老二搞陳橋兵變的時候,整個韓家全都跟著韓通一起殉了葬。
交割宅子的這一天。韓通雖然一直跟在李中易的身旁,卻隻是默默的在一旁看著,一直沒插話。
李中易心裡明白,受了打擊的韓通,終於找到了他自己的位置。
帶著眾人搬了新家之後,李中易把李小七和李小八撒出去打聽消息,他自己則帶著韓通,去逛筆墨鋪子比較集中的東明坊。
李中易隨便挑了一家筆墨鋪子。踱了進去,一直守在門口的夥計,點頭哈腰的走過來。熱情地招呼說:“這位大官人,您要點什麼?鄙店不僅有上好的鬆煙墨、桐煙墨,還有地道的端硯,上好的白麻紙……”
李中易對於收集硯台沒啥興趣,就在夥計的陪同下,看到了南唐出品的白麻紙。
嗯。不管是色澤,還是質地。都比李中易添加了全新紙藥的大白麻紙,差很遠。
“這種紙怎麼賣?”李中易不露聲色的問夥計價格。
“零買的話。一張三百文,量大的話,超過一百張,可以打九五折。”
也許是發覺李中易的穿著及佩飾都很考究,那夥計猶豫了一下,根據大掌櫃授予的權限,說了他能夠出得起的底價。
李中易略微一算,這種白麻紙的出廠價,應該在二百文左右,生產的成本非常之高。
沿途看了好幾家筆墨鋪之後,李中易得出結論,他帶來的上等好紙,如果以南唐自產的白麻紙的價格出貨,根本就不愁銷路。
問題是,他即使換了大量的錢,也買到了糧食,如果不走特殊的渠道,也不可能順利的運回大周。
這一切,也都在李中易事先的預料之中,不足為奇。
晚上,李小七彙報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視。
李小七說,五天後,東都江都府最有名的才女楊寒煙,將在上清宮內舉辦一次盛大的文會。
據茶樓裡的傳言,到時候,不僅江都府的文武大員都會到場,甚至連南唐最著名的大文豪——李中,也會趕來捧場。
嗯,文會,還很盛大,李中易微微一笑,真的是天賜良機呐,倒省去了他一番謀劃的工夫。
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李中易帶著李小七和韓通,以及不少隨從,分乘幾輛馬車去了位於江都府西郊的上清宮。
李中易踱進正殿,“虔誠”的拜了三清祖師之後,走到負責迎客的道長麵前,提筆在紙上寫下了香火十萬貫的字樣。
迎客的道長以為自己看錯了,反複看了三遍,才敢確認,的確是二萬貫,他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好闊綽的大手筆啊。
南唐舉國上下都崇道,上清宮每年獲得的賞賜也不少,可是,全部加一塊,也不可能達到一萬貫的程度。三國之鐵血戰騎
李中易根本沒看迎客的道長,隨心所欲的邁步繞到了正殿的後麵,欣賞著南唐的道教文化,和中原的有何不同?
李小七走到那迎客道長的身前,客氣地說:“我家大官人誠心向道,俗物都在觀門前的馬車上,還請道長派人隨小人去取。”
“貧道青鬆,多謝施主厚贈……”青鬆說話的時候,聲音一直發顫。
李小七心裡暗暗有些得意,這青鬆的反應,果然在公子的預料之中。
這年月,就算是富得流油的南唐國主,也不可能一口氣饋贈二萬貫錢給一個道觀。
李中易繞過上清宮的正殿,沿著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一路走到一座涼亭處。
跟來的隨從們,將精美的茶具等物。擺到了涼亭之中,架起小炭爐,開始燒水泡茶。
“無量天尊,這位施主請了,貧道長鶴有禮了!”水剛剛燒滾的時候。李中易的身邊忽然響起一聲道號。
李中易轉過身子,見一位白發白須,仙風道骨的老道,就起身笑道:“道長,請坐,茗已備好。”
長鶴坐到李中易的對麵。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茶上,寡淡無味的喝了口茶,笑問李中易:“貧道琢磨著,施主一定有事?”
李中易暗暗好笑,任誰收了這麼大的饋贈。心裡邊都很難淡定的。
“長鶴道長,在下李易,久聞上清宮的盛名,隻是想在天尊麵前還個願罷了。”李中易故意含糊其詞,讓長鶴去猜。
長鶴根本就不信李中易的鬼話,哪有送這麼大一筆香火錢後,什麼都不圖的人呢?
李中易故意晾著長鶴,隻談本地的風水人情。卻絲毫不提及所求之事。
長鶴也是見過世麵,頗有些道行的老道士,既然李中易不說何事。他也放寬了心,陪著李中易談天說地。
幾杯香茗喝罷,李中易忽然起身告辭,長鶴心頭暗驚,難道說,眼前的年輕人。真的不圖回報麼?
“施主請留步。”眼看著李中易即將去遠,長鶴趕忙叫住了他。“施主,本觀將於四日後。舉辦一場盛大的文會。如果方便的話,貧道想請施主共襄盛會。”
李中易心知肚明,長鶴老道是想采取拖延戰術,目的就是想在他的兜裡,多掏一些錢。
試想,捐了天文數字的款項,卻不求任何回報的施主,需要多少年才能遇上一個這麼傻的呆瓜?
長鶴的提議,正中李中易的下懷,李中易卻故作猶豫,擺出不想參加文會的樣子。
見事情有門,長鶴趕緊口呼道號:“無量天尊,此等盛會,施主怎可不親臨其盛?”
李中易有意歎了口氣,說:“既然道長如此的盛情邀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命了。”
長鶴心裡一陣大喜,按照慣例,被道觀特邀的俗家人士,很自然的也就是文會的護法金主之一。
其實,素齋飯之類的東西,長鶴倒不在意,這些花不了多少錢。主要是道觀需要提供上好的筆墨紙硯,這些東西裡邊,除了鬆煙墨以外,就屬白麻紙最貴。
一天文會下來,白麻紙的開銷,至少在千張以上,按照市價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至少需要好幾百貫錢。
儘管主辦者會提供這些錢,可是,長鶴依然想省下不菲的買紙錢。道觀一個月的維持費,也還不到千貫呢。
一直在觀裡當家作主的長鶴老道,最是知道,世道不易,維持艱難。
李中易當然知道護法居士的規矩,隻不過,他卻故意不吱聲,等長鶴先開口。
長鶴拉著李中易東扯西拉,談了一會子道教的經典,又扯了一些俗世的閒篇,最終,他主動暗示李中易,“鄙觀有上等的鬆煙墨,施主既是護法居士……”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長鶴看起來的一副“仙道”的架勢,說的卻是銅臭之事。
“既是文會,道長又有上等的好墨,在下忝為護法,這紙的事,就包在鄙人的身上了。”李中易也不想晾長鶴太久,免得節外生枝。
“這怎麼好意思呢?”長鶴明明很想一口答應下來,卻還要裝一裝b。
李中易差點笑出聲,忍著笑意說:“既是共襄盛會,在下略儘綿薄之力,理所應當。”
“不知居士需要鄙觀做些什麼?”長鶴也是個懂規矩的,既然李中易出了血,他也應該給這位李居士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
李中易裝作為難的樣子,仔細的想了想,這才小聲叮囑了幾件事。
長鶴一想這幾件事雖然有些出格,但也無傷大雅,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回程的路上,韓通嘟囔著說:“錢多就是好啊,花都花不光。”
李中易無視於韓通的冷嘲熱諷,隻當沒聽見。韓通這個莽夫,經濟頭腦不行,政治頭腦更差,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也難怪後來會全家死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