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很快打開了。
一位約莫六七十歲的老人,紅光滿麵地笑著,從外麵走了進來。
“陸院士,久仰久仰啊!我老早之前就想來拜訪您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總算是見到您了。”
“張院士客氣了,快進來說話吧。”
一番客氣的寒暄,陸舟將張院士從玄關請到了客廳,並且吩咐小艾為客人倒上了一杯熱茶。
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就脈衝式磁場的問題展開了詳細的討論。
說實話,在此之前陸舟雖然對他的學術能力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但他的水平還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尤其讓陸舟沒有想到的是,在看了自己的那篇論文之後,他居然能舉一反三地想出這麼多有建設性的學術觀點。
而這些建設性的學術觀點,在某種程度上,對陸舟自己也產生了一定的啟發。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讓陸舟對這個時代學者們的印象,產生了些許的改觀。
東亞電力的事情隻是個例,而偏偏他又扛著二代可控聚變研究的大旗。
雖然這一個世紀來二代可控聚變的研究確實沒什麼重大進展,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和劉四海一樣的。
認真做事,一心追求學術的人,還是存在著的。
安靜地聽完了張院士對大功率脈衝式磁場對等離子體擾動研究的理論分析模型,以及在月球上建造這座反應堆的構想,陸舟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在月球上建造這座反應堆,可以說是從他還在研究一代可控聚變技術的時候,就已經在醞釀著的構想了。
“……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非常感興趣,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加入我的項目組?”
說到了興奮之處的張飛躍,一把拍了下膝蓋,激動地說道。
“我正有此意!”
見他答應的這麼快,陸舟不用微微愣了下,隨即笑著調侃了句說道。
“你都不問待遇和條件嗎?”
張飛躍爽朗一笑說道。
“能參與到這種關乎到人類文明未來的大項目,這點小事還需要提嗎?就是自帶乾糧,我也願意!”
“自帶乾糧?這麼摳門的事兒我可乾不出來,”陸舟笑了笑說道,“放心吧,跟著我一起做實驗,經費肯定管夠!”
……
二代可控聚變的研究暫且不論,最近金融界的圈子著實有些動蕩。
就在宋楊威遇害的第二天,關於他的死訊最終還是傳開了。
起初是有人看見停在他門口的救護車和警車,緊接著便有人自稱是住在他家附近的鄰居,親眼看見他躺在擔架上被抬進了救護車。
再然後,據醫院的工作人員說,當他被抬進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氣了,直接被抬進了停屍間。
關於他的死因,外界的議論也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是遭到了迫害,因為做空東亞電力的事情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也有人說是他早年風流倜儻留下來的隱疾,讓他很久以前就落下了病根,而這次做空失敗的打擊,成了在精神上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還有人已經無限接近了真相,猜測會不會是植入義體出現了故障,畢竟像他這樣的有錢人,不換個更耐用的器官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家產。
然而,終究沒有人想到會是病毒。
因為這聽起來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在22世紀黑入仿生人的記憶體或者植入義體的控製芯片,比在21世紀黑進阿裡的服務器還要困難無數倍。
前者是程序意義上的困難,而後者是物理意義上的。
總而言之,宋楊威就這麼死了。
雖然他的經曆沒有柳正興這位東亞電力的董事長那般充滿傳奇色彩,但他和他的楊威資本在投資界也算是名聲響當當的存在了。
尤其是前段時間發布的那份做空報告和陸陸續續砸出去的100多億,更是讓他吸引了全世界同行們的眼球,一時間風光無兩。
而如今,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而在讓人唏噓之餘,更讓人們眼熱的是他留下來的那筆龐大的遺產。
尤其是揚威資本。
在無數人的眼中,尤其是同行們的眼中,簡直就像是一塊肥肉一樣。
對於他那些平日裡受過他恩惠的親人而言,連他的頭七都沒等過,便開始了密謀繼承權的爭奪。
對於外人而言,一場直接揚威資本的商業密謀,已經成了無數家投資企業桌上的預案。
“陸舟……我不會放過你!”
監獄中,聽到外麵傳來的噩耗,穿著囚服的劉四海雙拳死死的捏緊,雙目通紅。
他最大的也且是唯一的仰仗死了。
雖然醫院的說法是自然死亡,但他怎麼也不相信,和那個陸舟沒有一點關係。
自從那個姓陸的在董事會上奪權之後,壞消息便一個接一個。
就仿佛是在針對他一樣,先是他被送進了局子裡,再然後又是他的老丈人。
如今,宋楊威另外幾個孩子又跳了出來,開始了對家產的爭奪。他的老婆更是打電話到獄中向他哭訴著求助,問他應該怎麼辦。
麵對著進退維穀的局麵,劉四海也是兩眼抓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果他真要是那麼工於心計,也不至於會混成現在這樣,甚至被丟進班房了。
趁著這個月為數不多的探親時間,得到使用網絡許可的他,立刻將電話打給了以前以他馬首是瞻的狗腿——也就是那個楊曉峰。
然而出乎了他的意料,這通電話換來的不是噓寒問暖也不是同病相憐的安慰,卻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嘴臭。
“曹尼瑪!不是你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整天在研究所裡胡搞,老子現在至於混得這麼慘嗎?東亞電力研發部門的工作啊!當年為了把自己塞進去,你知道老子家裡費了多大功夫嗎!我爹知道我被趕了出來,差點把老子的腿給打斷!”
被自己曾經的狗腿子罵的一臉懵逼,劉四海臉上寫滿了鐵青。
“你……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老子是吃錯藥了,老子生吃你媽!草!”
仿佛是為了把這些年做舔狗的怨氣全部釋放出來,楊曉峰對著自己曾經的老板肆無忌憚地嘴臭了一頓之後,便嗶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看著空蕩蕩的全息屏幕,劉四海的眼中從不敢相信變成了仇恨,又從仇恨漸漸地變成了一片深深的絕望。
或許確實是他錯了……
不說秉公廉潔,哪怕他稍微收斂一點的話,都不至於發展到今天這樣。
然而,即便如此認為著,他的心裡也是充滿了委屈。
這份委屈不是因為自己的鬼迷心竅,而是因為對上天的不公。
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這麼做的,為什麼這把刀偏偏落在了他的身上?
整個東亞電力上上下下,又有哪一部門真的能夠置身事外呢……
……
東亞電力總部大廈。
科研主管的辦公室。
看著站在麵前的陸舟,吳主管的臉上寫滿了為難的表情。
擺在他麵前的是一份離職申請。
將這份協議擺在他的麵前,陸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便是讓他滾蛋。
然而吳青還是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聲音帶上了一絲懇求,老人用顫顫巍巍的語氣說道。
“一定要這樣嗎?”
臉上不帶任何的憐憫,陸舟無動於衷的說道:“你覺得還有商量的餘地嗎?”
眼中浮現了一絲哀求,老人唯唯諾諾地說道。
“我為東亞電力也算是兢兢業業的工作了幾十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這是一句實話。
雖然是十年前才當上的科研主管,但從他入職到現在,算起來已經在東亞店裡工作四十餘年了。
這四十年來他不是沒有以權謀私過,但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還算是比較收斂的那種了。
因為奉行中庸之道,本著無事便是無過的原則,在他在任的這十年來,東亞電力確實沒有出過什麼大問題,偶爾發生些小問題也都被他很圓滑的處理過去了。
他自認為,自己這個科研主管當的,還算是比較不錯的了。
看著仍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的吳主管,陸舟語氣平靜地說道。
“什麼也不做,也是一種罪惡,尤其是坐在你的位置上。”
“你所謂的苦勞就是縱容宋楊威這些人的結黨營私,對於他們胡作非為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苦勞,那你還是去一邊歇著吧,至少彆給彆人添麻煩。”
“我甚至可以不計較那些道德上存在瑕疵的學者,隻要他們確實做出了成績,拿出了看得見的研究成果。然而在你擔任科研主管的這十年來,擁有上百家研究單位的東亞電力,可曾誕生過哪怕一件拿得出手的成果?”
聽到這句話,老人的眼中浮現了一絲苦澀。
10年?
彆說是10年了,就算再往前10年,換他上一任的時候也沒有啊。
那種拿得出手的成果,哪有那麼好做出來……
看著無動於衷的陸舟,吳青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在麵前的離職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也許是想到了劉四海主任,也許是自己想通了什麼。
盯著麵前的那份電子合同,他嘀咕了一句說道。
“謝謝……讓我體麵的離開。”
“你有半天的時間收拾東西。”
陸舟沒有多說什麼,收起了那份電子合同,麵無表情地扔下了這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新員工的招聘已經完成,那兩千餘新鮮的血液正在等待著培訓上崗。
如今腐朽的死肉也已割掉,從這一刻開始,東亞電力將輕裝上陣,以全新的麵貌麵對新到來的挑戰,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
想到這裡,陸舟的嘴角不禁翹起了一絲笑容,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接下來需要他去考慮的,就隻剩下學術領域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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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萬字了,撒花)